甘夫人贵为刘备的正室,自然是住在大院儿里面,糜夫人和糜天来到大厅里,低着眉眼朝着端坐在台上的中年美妇行了了个礼,“姐姐!”
台上端坐的那美妇看上去年纪要比糜夫人大一两岁的样子,肤色极白,晶莹如玉,怀里面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低着头,自顾自的地逗弄着孩子,好像没有听到糜夫人的话一样。
没有甘夫人的同意,糜夫人面色平静,身子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态,腰身微微弯曲,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大厅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坐在台下的那几个妇人脸上渐渐地都化去了笑容,看着台下的糜夫人。
约莫过了能有十分钟的样子,台上的甘夫人才好像是看到糜夫人一样,哎呀的轻叫了一声,“哎呀,妹妹来啦,站着干什么,坐呀,都是自家姐妹客气什么?”
那女人做作似的来到台下,作势就要去扶糜夫人,可是怀里面还紧抱着孩子呢,糜夫人怎么敢劳她大驾,身子微微一退,错开了她,低声说了句谢谢姐姐,这才敢在边上的位子上坐了,
胡金定坐在下面把这一幕看得分明,心里却是有些惋惜,以前甘夫人没有怀孕的时候,甘、糜两位夫人关系还是很好地,怎么就因为有了这个孩子,人心就都变了呢。
隔着老远的关索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尽是女人的说笑声,关索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虽然胆子大,但是还没嚣张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女人院子里面横冲直撞的程度。
“小三是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呀!”正琢磨着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呢,就听到一阵欣喜的叫唤声。关索抬头一看,原来是星彩,好久没见到这丫头了,关索嘻嘻一笑,连忙跑了过去。
星彩手里面拿着一个托盘,里面简单的备了些吃食,关索笑嘻嘻的握住星彩的手腕,“星彩姐,你怎么也来啦,我刚才还想着要找你呢。”
星彩的手腕被关索这么轻轻地揉捏着,真羞得耳朵根子都红了,可偏偏手里面还拿着托盘,不敢用力的挣扎,这人来人往的必经之地,星彩生怕被人看见,急急的低下头,小声说道,“你你干什么,你快放开,莫被人家看见了,不好,我领你去见大伯母。”
关索占了星彩的便宜,乖乖的放开了手,星彩也知道这坏蛋的性格,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领着关索进到厅里面来。
星彩柔顺的把手中的托盘放下,胡金定见到儿子,心里面自然是欢喜万分,引着他给各位伯母婶婶们见礼,关索在外人面前还挺懂事的,老老实实的走了上来向甘夫人请安,不止是甘夫人,还有张飞的老婆夏侯婶婶,赵云的夫人。
见到关索众星捧月一般被这些贵妇人围在中间,自己和姑姑却在一边做起了冷板凳,就连丫鬟都不怎么待见自己的,糜天见到这种情况,心里面别提有多妒忌了。
甘夫人和胡金定她们多年的可都是老姐妹了,对待关索自然是要比对糜天要亲热的多,关索好不容易才从这些热情的婶婶们中间逃离出来,眼睛却不自觉地瞥向了一脸落寞坐在边上的糜夫人。
糜夫人做的可不是甘夫人的下首,而是接近门口的最末位子,身边连个侍奉的丫鬟都没有,冷冷清清的,全然没有二夫人该有的气势和尊贵。
以前听人说刘备仁慈,甘、糜二夫人也是好的跟亲姐妹一样,可是依照自己刚才说见到的情况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呢。
关索笑眯眯的走到糜夫人身边,风度翩翩朝着糜夫人行了个礼,糜夫人吓了一跳,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慌忙从座位上起来,弯腰给关索道了个万福。
关索嘴巴甜,这么多长辈在却是毫不露怯,稀奇古怪的笑话接连不断的从嘴里面吐出来,直逗得甘夫人等人笑得合不拢嘴,就连边上满面愁苦的糜夫人听到这些笑话,也渐渐展开了笑颜。
接近正午的时候,刘备进来了,听到屋里面笑声不绝的,便有些好奇,没让下人通报就走了进来,吓得胡金定等夫人连忙起身,躲到屏风后面去了。
甘夫人见到这幅情况,不免白了丈夫一眼,刘备抱歉的笑了笑,“时辰不早了,我想抱着阿斗出去见见宾客呢,你们刚才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说给我也听听。”
被丈夫打搅了兴致,甘夫人才懒得说给他听呢,小嘴微撅,把阿斗交到刘备怀里面,刘备赶忙底下身子,嘴里哎呦哎呦的叫唤着,夫妇俩宝贝似的捧着阿斗,真是心疼的不得了了。
边上被刘备直接忽视的糜夫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眼里却满是欣羡之色,可是摸摸那瘪瘪的肚子,亮闪闪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黯淡了下去。
甘夫人陪着刘备去外面见宾客,而糜夫人却被留了下来,刘备夫妇走后,胡金定等人也出来了,拾掇拾掇衣服,也准备出去赴宴。
糜天一心指望着姑姑给自己做主,好好训斥关索一顿,可是糜夫人性子温和,加之今日一见,对关索的印象也是极好,便不想帮侄儿这个忙。
正犹豫间,糜天居然擅做主张,高声叫道,“关索,你过来一下,我姑姑有话对你说呢!”声音极大,走在前面的胡金定几人都疑惑的回过头,奇怪的朝着糜夫人看。
糜夫人没想到侄儿居然敢假传她的话,简直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胡金定深深看了糜夫人一眼,好半会儿才轻轻拍了拍关索的后背,“三儿,既然你糜伯母找你有事儿,那你就先留一下,娘先去了,别耽搁的太久知道么。”
关索正巴不得有和糜夫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呢,忙不迭的点点头,星彩也停下了脚步,陪在关索身边,一道留了下来。
可谁知道糜天这时候却巴巴的凑了过来,却是邀请星彩一道去用饭,星彩本不想答应他的,可是看看边上的关索,这个大色狼,自打进来以后就一直盯着糜夫人看,眼珠子都不转了,星彩心里一气,竟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了,高声说道,“好呀,糜公子,星彩正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呢,咱们走吧。”
星彩说话声音极大,为的就是要引起关索的这混蛋的注意,可是这个大色狼只知道看着糜夫人,直接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星彩话都说出口了,却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气的呼一声站了起来,狠狠剜了关索一眼,蹬蹬蹬的跑了出去。
糜天现在一门心思都挂在了星彩身上,哪儿还顾得上姑姑,连招呼都没打一声,拔腿就追了上去,糜夫人见到这侄儿居然这么没义气丢下自己一个人走了,心里顿时一慌。
此刻屋里面只剩下关索和糜夫人两个人了,府里面那些丫鬟此刻都忙着巴结甘夫人,哪儿还会顾得上她,关索单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糜夫人看,边看,好像还品头论足一般,上下点点头。
这女人长得确实是好看,身上既有含烟的柔顺,素云的成熟,却还带着一种独有的淡淡的哀愁感觉,就想那什么,林黛玉,就是林黛玉那种空灵,柔弱的感觉。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看着近在眼前的糜夫人,不知怎么的,关索的脑海里面又不由自主的想起来那天晚上,女人睡着时候,被泪水浸湿的枕巾,还有刚才在湖中小亭,女人独自一人,苦苦压抑的抽泣,两腮边的点点泪光,一想到这儿,关索望向糜夫人的眼睛满是怜惜之意,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在升腾着。
糜夫人一直都低着个头,长这么大,除了家人,自己还是头一次和一个陌生男子独处一室呢,虽然这个男人是自己名义上的小辈,可是心里面还是觉得很别扭,很紧张的。
糜夫人鼓足了半天的勇气,这才刚抬起头,“你——”在腹中琢磨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语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下去了,整颗心好像都一下子融化在了关索的眼睛里面,那是一双多么让女人迷恋的眼神呦,那眼神中饱含了怜惜、同情,更有一种知己一样的理解!
糜夫人恍惚的感觉到眼前这个小男人好像是看透了自己的内心一般,只有他了解自己心里面的孤独和凄苦,她猛然间有一种冲动,想把一直埋藏在心里面,尘封多年的心里话说给这个小男人听。
“三儿,你和婶婶聊些什么呢,这么投缘,咦星彩那丫头呢。”耳边适时的响起了老妈胡金定的声音。
胡金定的声音就好像是一盆冷水,哗啦一下在糜夫人头顶当空淋下,心里面那股冲动里面平静了下来,抬起头,却迎上胡金定似笑非笑的眼睛,糜夫人好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赶忙又低下头。
反倒是关索脸上一点儿变化都没有,笑着扭过头,大大方方的跑过去抱住了老妈的胳膊,“老妈,你怎么来了,开饭了么?”
胡金定这才收回眼睛,没好气的在儿子身上拍了一下,“你还知道吃饭啊,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你人影儿,你爹找不着你可又要生气了,走,跟娘出去吧。”
关索回头笑着朝着糜夫人发出了邀请,让她和自己一起出去,糜夫人微微一愣,摇摇头拒绝了,关索还有些可惜,可是胡金定没有再给儿子开口的机会,强拉着关索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