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蛮荒秘境初相见

云空大陆,天启十一年。

周熙境内雷州地界。

亥时后,天色突变,狂风骤起,乌云密布。

跟着阵阵雷声响彻天地,一时间地动山摇恍若雷霆地狱。

风沙扬起阵阵,在荒芜的土地上打旋,不知何时才会停下,就如这雷电,不知何时会停止一般。

雷电的范围也只限于雷州地界,持续至今已有六年,黑夜白天从未间断。

当地的百姓不堪忍受雷电袭击,只得逃离,久而久之这里已是荒芜废地,无人踏足。

雷电正盛之时天空跟着飘起鹅毛大雪,暮春时节下雪也只有雷州会有此种奇景。

不一会整个雷州就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大地在雷电的照耀下时隐时现出被雷电劈的惨败树枝,废屋,更衬得此地苍凉破败……

漫天飞雪中一支如蚁群的队伍不顾雷霆闪烁依旧跋涉前行与周围广袤死寂对比起来格外显眼。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绣着乌金线的赤袍长衣,身后背着长剑,腰间的玉牌上赫然写着‘周’字。

这是四国首霸周熙国盛京皇极宫中的修士统一装束。

队伍的最前方越过精雕细琢的雪花,映出一张眉目俊朗翩翩的男子,正是周熙国当朝大国师北冥幽离。

堂堂大国师之所以离开司天监出现在这雷霆盛怒之地,并非是为了体察民情,也不是云游观景,而是另有目的。

“师尊,天色渐晚,不如咱们在此处先找个避风之处落脚,休整一下再继续前行吧。”他身后跟着传来一名弟子极其温和恭敬的声音。

说话的人是卫杨鸣。

他的身份除了是北冥幽离的徒弟还是周熙国的七皇子。

北冥幽离扬首望了望被崎岖蜿蜒如无数巨龙的闪电照耀如白昼的夜空,点了点头,视线最终停留在不远处冰冻湖面上傲然挺立的一棵硕大的巨柳上。

他们自从跨入这雷州境地,所见之处,尤其是树木,几乎没有完整的,大部分都是被雷劈的面目全非。

唯独这棵巨柳,完好无损,静静挺立在闪电雷霆交织的天幕下。

那巨柳足有七八个人怀粗,漆黑如墨的树干被包裹在一片银装的景致中,傲然独立。

枝杈间全是冰雕玉琢的雪柱晶光,在风雪中肆意摇摆,恍若雪女起舞煞是好看。

“师尊这柳树可有古怪?”卫杨鸣似乎也觉察到师尊神情犹疑故而问道。

“是隐形法阵,时间古老,看样子足有上百年之久。”

被他这么一提醒其余的人不由全都盯住那棵巨柳观察起来。

树是千年老树,沧桑却不死寂,刺骨的时光悠悠而过,何时何地,不知经年。

没有穷尽的电闪雷鸣只存在了六年,若说法阵已有百年,树有千年,怎么都解释不通,唯一能够说得通的就是这雷电或许是因为什么东西而引出来的。

“莫非我们真的找到了巫族?”卫杨鸣忍不住激动道。

他听过一个传说,巫族能通晓天上神雷玉府之旨,甚至还有能御雷使电,兴云降雨的神通,因此就忍不住说出了口。

北冥幽离没有作答。

随即轻闭双眼伸出右手开始画诀,一道耀眼的金光穿透雪幕径直射向那棵在风雪中袅娜起舞巨柳。

“轰”一声巨响原本白茫茫的天际瞬间越起一堵红火燃烧的幕墙,在金光巨大的冲击下须臾间碎成万道清影,消散在苍茫间。

原先眼前岁暮天寒,雷霆万钧的景致,转瞬间变成百花齐放莺歌燕舞的春天。

而他们的身后依然是先前那副景象,仿若这道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众人互相望了望彼此,随后跨起脚步跟随着北冥幽离朝那片春光无限地境地走去。

一路畅通无阻,结界的主人自始至终没有出现阻拦他们。

一路上除了美不胜收的世外景象,倒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之处。

如此行进了两个时辰。

天色渐渐昏暗,一轮残月泛着幽光挂在天际,静静地照着满是鲜花落英点缀铺陈的荒地。

蓦然,山花浪漫处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从溪水处传来。

前进的步伐忽然被这寂极夜空中突然出现的稚嫩的笑声打断。

北冥幽离神情微动,抬手做出噤声的动作,悄然起身,循着笑声来到小溪旁。

几个弟子也跟着蹑手蹑脚跟在他身后,这些都是皇极观中出色的弟子,自小接受的都是正统的礼学,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们虽都懂,但眼下莫名闯入这无名境地对方来历不明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只听得那笑声越来越清晰,分明是一群女子笑声,但却不由让人心神荡漾沉醉,如一个柔软又不真实的梦一般。

能够布置这般隐秘又古老隐形法阵绝不是常人,甚至不可能是人。

只因这个阵法北冥幽离只有在天息山藏书阁里的上古遗书中才能见到依稀零碎线索,现下云空大陆各仙门世家修习的都是近古流行的藏行阵。

不仅能藏身形还能藏气息,但也仅限于他们自己或者周身环境而已,却不像眼前这样藏匿了整座城池!

弟子们也都大概猜到了这些,踮起脚跟着向溪边看去。

只见清波流转的碧绿潭水边三三两两坐着几只狐妖。

这些妖物似乎还未完全蜕化成人形,他们中有的是狐首人身,有的是人首鱼尾,还有的是只会学人说话的鸟妖,更有几只高三尺长浑身毛茸立直行走原身狐狸,他们各自为伴坐在岸边互相戏水玩耍,蒙蒙夜色中呈现的画面让人不禁后背窜起阵阵冷汗。

“这些妖邪竟会自设法阵,隐居于此,但看着他们法力并没有到达能设如此法阵的程度,莫非这里还有更大的妖物!”北冥幽离暗自思索着。

手不由地握紧腰间的承厄剑,杀意升起,但在一刹那间突然顿住。

但见那溪水旁侧一众妖邪间,一名蓝杉少女赤着足坐在大青石上,白皙的双脚不停地拍打着溪水,嘴里发出一阵阵咯咯如银铃般的笑声。

那少女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鹅蛋脸皮肤异常白皙,樱桃般的绛唇很是精致。

只是相较于她让人为之动容的美貌,眼眸间遮了个黑布更为显眼。

眼下这溪水边,除了这少女之外,竟全都是妖物。

北冥幽离转身离开。

众弟子也是惊讶,连忙跟在他身后,来到一株海棠花树下。

卫杨鸣忍不住低声问道:“师尊刚才那个少女分明是个凡人,师尊是担心……”

北冥幽离顿了一下淡淡道:

“你还记得永邑镇姓石的那对老夫妻吗?”

卫杨鸣思索了一阵,眼睛突然一亮道:

“莫非师尊您是怀疑……”

先前他们路过永邑镇 在茶楼偶然撞见一对疯癫老人发病背着石像满街跑,嘴里还喊着‘月儿’的名字。

听镇子上人说,老汉口中的月儿是他们的孙女,六年前不幸走失了。

之后夫妻俩忍受不住打击精神崩溃隔一段时间就发了疯满街乱跑。

说起这石老汉也真是命苦。

儿子新婚不到一个月就被抓壮丁的给扔到了前线,从此杳无音信。

儿媳生下女儿后也撒手人寰,夫妻两人就一起拉扯着孙女长大,却不想孙女一朝走失。

一向看淡红尘的北冥幽离听到此处也不由动容,瞥了一眼漫天飞舞的海棠花瓣道:

“你还记得他们孙女的特征吗?”

众弟子也都你看我我看你摇头不语,显然他们也不知那个失踪小女孩有什么线索。

“刚才见那女孩眼睛上蒙着黑布,像是个瞎子。”一个弟子小心翼翼地说。

“哦宋师兄说得没错,当时好像听到有人说他们的孙女是个瞎子。”

他话音刚落只听一阵窸窸窣窣摩擦地面的声音破空传来,众人不由四下张望,探知潜在的危险,只听北冥幽离凛声说道:“散开!”

说话间已经顺手朝海棠树身应声击去,一阵爆裂开来,周围瞬间现出十五六条手臂粗的青藤枝蔓。

“是藤妖。马上离开此地!”北冥幽离转身向周身弟子说道。

皇极观这群弟子们在观中修炼多年,先前也出外游历过,但却是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来到蛮荒之地,更是第一次进入到这秘境之中。

个个都是跃跃欲试,随即应声祭出团团火符,疾风暴雨般朝藤蔓身上击去,然而那藤蔓似乎早已察觉到了众人的招数一般,闪电般退去。

随即火团“砰砰轰隆隆”就打在了地上开得娇艳的鲜花上。

娇艳火红的鲜花瞬间被火烤成枯枝,升腾起阵阵红色烟雾。

浓雾升起时北冥幽离不由心底沉了一下,随即喊道:

“快止息,这是迷罗花。”

然而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只听一阵阵靡靡袅袅的丝竹管弦之音从周遭传来,接着一个个身材曼妙穿着各色红舞衫裙的女子从天而降,散落在他们身侧。

时而伸出白皙的双手轻轻抚摸众人脸颊,时而将手伸向众人腰间的衣襟腰带处,不由让人热血蹿腾。

皇极观中的弟子自幼修习的都是无情道,面对这一些极具诱惑暧昧的动作,并没有让他们招架不来,相反人群中顿时升腾起阵阵清音咒。

迷罗花花朵,茎叶都有毒素,沾染上之后皮肤会溃烂化脓。

解药只需要用三年以上老坟土涂抹配上几种草药就能解除。

但若是用火烧之后毒素则更甚,此时这些花妖就如破茧成蝶般蜕成妖形,若是有人着了她们的道,轻则重度昏迷,重则魂魄元神被吸食殆尽。

眼下弟子们的引火咒显然是用错了。

皇极观是他被启皇请赦为周熙国师后,专门督造的居所。

自他入住后周熙国上至皇族,下至士大夫都想尽办法将自己族中子弟送入皇极宫中,试图沾上天息宗银翼峰峰主的仙气,从此借道仙途。

堂堂天息宗银翼峰峰主北冥幽离收徒的眼光向来很高,若不是欠了启皇一个天大的人情,他概不会留下来做国师,更不会答应启皇在皇极宫一众弟子中选拔一名亲传弟子。

正因为此缘故这群世家弟子才会跟着他出现在这蛮荒秘境之中。

下一秒手中的承厄剑铮然出鞘,金黄的剑芒瞬间掀起周遭漩涡般庞大的气劲,将身侧那些曼妙女郎瞬间击成齑粉!

红色浓雾瞬间消散,然而他身后先前站着的七名弟子竟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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