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凌晨四点的时候医生才出来, 摘下口罩告诉他们病人已经脱离危险。
楚爸爸和赵爸爸上前，感谢院长的帮忙，他们不放心别的医生, 请来了早就已经不轻易站上手术台的院长主刀, 院长也是年纪大了, 难为他站了这么久。
几名女眷第一时间要上前看看病人, 被护士告知病人还在麻醉中, 要早上十点左右才能醒来。
楚柠不愿意离开，要一直守着他。
看她坚决的样子，楚爸爸便去跟院方打了招呼, 请他们帮忙通融，让楚柠留在病房里。
其他人都先回去休息, 明天再过来。
赵瑞行住的是VIP, 病床很大很舒服, 赵妈妈走之前让楚柠也上床睡会儿，楚柠答应下来。
躺在他旁边, 不敢乱动，怕碰到他的伤口，他本人又还没有知觉，就算痛了也没办法说出来。
楚柠想摸摸他的脸，又不敢碰他, 只能盯着他看。
早上七点钟的时候赵妈妈就先过来了, 送了早餐来, 楚柠昨晚担心了一夜, 滴水未进, 这会儿肯定是饿了，赵瑞行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 她肯定不会离开。
“柠柠，吃一点好不好，身体重要，阿姨早上做的。”
“谢谢阿姨，我还不饿。”楚柠摇摇头。
赵妈妈知道她性子，也知道这种时候，不等到阿行醒来，她心里的大石头肯定放不下，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于是作罢。
“阿姨把早餐放在这里，你饿了就吃点。”
楚柠点点头，又转回视线盯着赵瑞行看。
赵妈妈没办法，只能在心里叹叹气，“柠柠你在这儿先看着，阿姨先出去跟其他人说一声，叫他们早上都暂时别过来探望了，医生说阿行得静养。阿姨一会儿就回来了。”
楚柠再点点头，赵妈妈摸摸她头，转身出去了。
护士过来给换了点滴，楚柠盯着看她手上动作，怕她弄疼了他，也怕她弄错了点滴速度，问了两遍才放下心来，护士小姐大概被她弄得紧张，手上动作格外利落，却也够温柔，处理好问题就立刻出去了。
楚柠看着他嘴唇上起了皮，拿棉签蘸水轻轻帮他润着，每隔五分钟就测一次体温，认真记录。
赵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人，心里略安慰了些，现在就只盼阿行早点醒来。
赵瑞行比医生预想的早了半小时醒过来，他还没睁眼，就感觉到了唇上凉凉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动。
睁开眼睛，正好跟楚柠四目相对，她手里还拿着棉签，看到他睁眼，立马顿住，眼泪就流下来。
昨天他被送到医院之后，她就一直没哭过，只是安静等着，现在看到他醒来，眼泪自然就停不下。
“别哭，宝贝儿，没事了。”嗓子太干，声音都是哑的。
赵瑞行想摸摸她脸，发现左手被缠着厚厚的绷带，不方便动作，想伸右手，结果还打着点滴，他这一动，手背上马上鼓起一个大包。
楚柠看到，立刻按铃叫护士过来，赵瑞行笑笑，转头看到沙发上同样留下眼泪的赵妈妈，“没事了妈，让您担心了。”
他清了清嗓子安慰着赵妈妈。
赵妈妈见状，赶紧去倒了水来。
护士进来重新扎针，赵瑞行看到家里两个女人都死盯着护士，看得人家动作都不自在起来，不由失笑。
医生进来看过，告诉他们一切正常，静养着就是了。
赵瑞行想坐起来一点儿，他现在躺着不方便喝水，楚柠从左边绕到右边来扶他，正要接过赵妈妈手中的杯子，就被赵瑞行哑着嗓子吼了一句“楚柠”，语气非常重，他几乎没用这种极度生气的口气跟她说过话。
赵妈妈不解，问他怎么了。
赵瑞行没再看楚柠，对着赵妈妈说话，“妈，您赶紧带柠柠去看看，”嗓子太哑，一句话根本没办法一次说完，“她的肚子……”。
他没说完，赵妈妈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楚柠肚子那块儿有个大脚印，她的衣服上沾了血，他们昨天都没注意到那个脚印。
看样子肯定是被人伤的。
楚柠还是不想去，她没觉得不舒服，“我不疼，先喂你喝水再去。”
赵瑞行抿着嘴不张开，用嘴型告诉她，“快去，听话。”
“听话柠柠，让护士来喂他，咱们快去看看。”赵妈妈也在一旁说道，肚子上被踹了一脚可大可小，万一那人用了大力气，伤及内脏，赵妈妈不敢想，暗暗自责她们没看到不说，还让楚柠在这儿陪了一夜。
正好赵爸爸和楚爸爸楚妈妈这会儿还是不放心，一起过来了。
赵妈妈向他们指了指楚柠的肚子，众人这才看到。
两位妈妈带楚柠去做检查，两个爸爸留在这里照顾赵瑞行。
大家好不容易放下一点的心，此刻又提了起来。
怕留下什么后遗症，干脆让医生给楚柠做了全身检查，等做完这些，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了，还好，目前拿到的检查单上，都显示没问题，剩下的报告，就算做了加急，也还是不能马上拿到。
她们三个回到赵瑞行的病房时，已经是中午了，楚峰过来送午饭，赵瑞行目前还只能吃一些流质食物，所以他特意去买了营养粥拿过来。
看他没什么事，想让他安心休息，几个家长都先离开了，楚妈妈走之前给楚柠留下一个小行李箱，里面是她收拾的楚柠的衣物和一些日常用品，她知道这段时间，楚柠肯定是会一直在医院守着的。
楚柠接过来，顺便拿了赵瑞行的东西，一起去放起来，也去卫生间洗个澡整理一下自己，换掉脏衣服。
楚峰看楚柠进去，才开始喂赵瑞行喝粥，总感觉画风奇怪。
“你不帮我吹凉一下？”赵瑞行看他直接拿起勺子就要往他嘴里喂，发声质问道。
“……，之前已经凉过了。”难不成还要让他当场用嘴吹凉？
“要不等柠柠出来吧，”赵瑞行喝了一口，“两个大男人这么喂食真是太奇怪了。”他嗓子稍微好了点，说话声音还是有一点哑。
“闭上嘴好好休息吧，”楚峰又舀了一勺，嘴上不客气，手上却尽量轻柔，“柠柠洗澡有多慢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瑞行没再说话，安心接受大舅子的投喂。
楚峰平时也是几乎没这么伺候过人，但昨晚的事，有多感动他自己心里明白，赵瑞行那一下幸好没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救得是他自己的女朋友，更是他的妹妹。
结果楚峰口中洗澡非常慢的楚柠没多久就出来了，医院没有吹风机，她只用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偶尔还有水珠从发梢滴落下来。
楚峰有意离开，让他们两个人待着，看到楚柠过来，转回视线对赵瑞行说了句“我先回办公室了？”
赵瑞行没弄懂他为什么还加个疑问句，简单恩了一下。
楚峰看他的样子，只好清楚地问一句，“你现在还不能下床，要上卫生间吗？”
赵瑞行：……，忘了这个生理问题了。
医院护工和护士？当然不行，楚峰？也不行，让大舅子喂个饭他可以毫无心理压力，这要接个尿，他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不用了，你去上班吧。”
赵瑞行简单说，楚峰简单听，楚柠在一旁有点尴尬，没有吱声，这人选当然是非她莫属的，但是当着亲哥的面被提到……
楚峰离开后，楚柠就接手了喂饭任务，其实他现在还不能吃太多，但就是想让她过来喂两口。
楚柠喂了两个半勺，“是不是不能再吃了？”
“恩，阿峰说别吃太多，你快吃点吧，昨天饿到现在了吧？”
“我去热热阿姨早上送过来的东西。”
“恩。”赵瑞行说完，楚柠却没动。
“怎么了宝贝儿？”他现在不能碰她，只能这么问问。
楚柠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掉，“阿行哥哥你现在痛不痛？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傻瓜，你没受伤就是我最大的安慰了，没事了，我现在好不容易能歇下来安静躺着，你不知道有多舒服，最近事务所那边事儿可多了，现在我能心安理得地把那一大摊子都丢给老叶了，也欺负欺负他。”
“你嗓子不舒服，别说这么多了。”楚柠抬起头看着他，眼睛红红地像个兔子。
“恩，去热热饭。”
其实这是间套房，外面还有个房间，专门留给陪护的家人住，里面应有尽有。昨晚是因为刚做完手术，怕打扰病人休息才不允许陪护，以后每天都能有人住在外间的。
楚柠把食物放进微波炉，走进来到他床边，想起刚刚的问题，“你现在要上卫生间吗？”
“咳咳，要。”虽然没吃什么，但一瓶又一瓶的点滴被注射进体内，其实他从楚峰说完这个问题就想上卫生间来着。
楚柠去拿了尿壶进来，不敢看他脸，也不敢看被子下面，只用手拿着壶接着。
赵瑞行觉得自己一世英名大概就要毁于此了，不想在她面前这么狼狈，偏偏又只能接受她。
这是他人生最艰难的一次……咳咳咳，没有之一，当然，这个艰难，仅仅指心理方面，他在生理方面还是很诚实的。
所以，楚柠帮他提上裤子之后，还是没忍住小声说了句“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