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大热。
湖未干,水碧清。
清晨有雾,漫烂湖之上,山之间。
苟遥子还是冷脸,语气有点无可奈何:“小师祖……”
苟提子胖脸颤动:“也是应该的,换做我,也不会给松涛观好脸色。”
“太快了。”苟退子忽然出声,两人纳闷,他悠然道:“半年多前,小师祖一无所有。半年多后的现在……太快了。”
苟提子吃惊:“师兄,你是说,小师祖变了。”
“小师祖还是那个小师祖。”苟退子的声线轻悠飘忽:“我是说小师祖的事业。”
苟提子低头琢磨,苟遥子半掐法诀:“有影响?”
苟退子不动声色的摇摇头,苟提子凝眉:“要不要一起把天相钦给除了。”
“看看再说。”苟退子笑笑:“松涛观和天相钦完蛋,就没有人能威胁到小师祖了。”
“天相钦,还需一网打尽,不能再走漏了。”
苟提子摇头不已,那又怎生可能。除非天相钦主事人脑子抽筋,把所有人都给凑在一块,刚好被他们逮住机会一网打尽。
苟提子主要是在外边活动,自然不是白活动的。通过些些的蛛丝马迹,自是隐约能猜到天相钦约莫是藏在何处。
可天相钦的人这么多年来,做惯了缩头缩脑的龟孙子,向来是那上不得台面的狗肉。不敢正面亮相,藏身在各地,没法做到一网打尽。
苟退子凝望天边,清晨雾漫,教人看不通透:“天相钦见不得光也就算了。松涛观一死,我担心有事发生。”
苟提子眼神一闪,冷汗直冒,他懂了。
苟退子想了想,释然笑:“想来小师祖也不在乎,有人多心,也就由得他们。说不准,那还是小师祖想要的。”
观中弟子送来三碗稀粥,三人呼噜呼噜的喝掉。
苟退子舒坦的摸了一把肚子,洒然道:“我们该上路了。”
松涛观,必死无疑。
跟他们比较起来,勾陈和张星君就看似悠闲了很多。
勾陈基本有点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天分,张星君勤快的蹿起来,在院子里打了一通拳。流了一身汗,舒坦了一下。
然后,老张溜达着踹开某人卧室的门,兜头就是冰了一晚的一整盆冰水倒在勾陈那幸福的脸上!
哗啦,勾陈跟僵尸似的脚跟不着地的弹起来,怒道:“野蛮人,找打是不是。”
换做往常,老张估计一早蹿过去习惯性的打架了。很难得的,这次他居然没有动怒,而是威风凛凛的直立,看了这个落汤鸡一眼,冒出一句话!
“我想到了,玉帝有问题,气运图有问题。”
勾陈怒不可竭:“白痴,你真是二傻到叉子形状,这谁不知道。”
张星君很是认真的看着他:“小离马上就要完成地运了,有生命危险。”
“你急个鸟呀。”勾陈看自己一脸狼狈状,欲哭无泪,又咆哮:“你有没有搞错,我这么帅的人你都好意思下手,你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啊。”
“地运圆满而已,要开天运,还要等地谶言开启。”
张星君一字一句惊醒勾陈:“不一定,上一次人运圆满,自动跳转了地运。反正研究院那帮二傻,我一个都信不过。”
天运有部分功能管神仙,没有神仙的法力和身体素质,是绝计承受不住的。
林离什么时候开启天运,什么时候就是死路一条。
勾陈不耐烦的梳头,秀发飘飘:“行了,知道了。”
张星君反正是死活想不明白,为什么玉帝给林离气运图做好处,又存意要害林离。这当中,一定另有隐情。
他们没跟林离一块回北海,自然是有缘故的。
上次交流的时候,天上的哥们说是研究院新产品出来,他们不用在固定在某处抱避雷阵针了,可以随意的指定一个范围。在该范围内,都能搭通天庭的线,接收法力和沟通。
本来前几天天气预报说东湖要打雷,北海那边天气炎热。结果,死活没等来雷电。
“还有一个事。第二个芊芊,这是怎么回事。”
勾陈帅得一塌糊涂的昂起下巴:“行了,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什么事,都先回北海和小离会合再说。”
红海省委。
比起江南等地的炎热,红海地理位置更南边,也就更加热了。
阳光简直就能把人给烧成焦炭似的炽烈,沈青河在凉爽的书记办公室,其实一点都不凉爽。
空调的风肯定远远不如自然风,最主要是他心里边不但不凉爽,反而比外边的天气还要滚烫,烫得他整个人都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在窗边,他看着一部车开进省委,车上走下一个脸色苍白,站得笔直的年轻人。
那个人一路走进省委,一路走向他的办公室。
沈青河忽然有点儿心慌,不晓得为何,他总是对这年轻人的心计有些说不出的恐惧。就好象这个年轻人,往往能看到更多东西。
他急忙拿毛巾擦了擦汗,再洗了一把脸,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没一会,汪新扬飘然而至。
虽然沈青河极是不喜欢这个人的心计和眼睛,可又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气质和风度都绝佳的青年。
汪新扬没有跟沈青河玩客套,索性就坐下,自个倒了被水,擦擦汗:“我很好奇,沈书记请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沈青河定神,喝了口水,凝重道:“江南出事了。”
“哦。刘副书记发病死了,这跟沈书记好象没关系吧。”汪新扬微笑,笑中有诡。
沈青河忽然很不想直接面对这双眼睛,起身来踱了几步,沉声道:“刘副书记,不是因病遂死,是吞枪自杀。”
汪新扬面不改色,心底实在是震惊一番。
刘副书记的死,别说真相,就是死的消息都没多少人知晓。他却是想不到,还有这般内情。
他微笑不变,心想,看来天相钦和那位快退的常委关系果然有限。
沈青河指节轻扣桌面,走过去把窗帘拉上:“刘副书记吞枪自杀的时候,林离在他家。”
“他牵涉绑架两名北海警察,杀副市长灭口等事。”
办公室里的光线陡然黯淡下去,窗帘留下一条不宽的地带,一片不多的阳光打进来。一半在他脸上,打得光辉一片,一半藏在阴影当中。
汪新扬凝眉笑:“刘副书记会因为这些事而自杀?被林离逼的?”
“不是。”沈青河有些焦躁的快踱两步,忽觉不妥,急忙掩饰住:“刘副书记吞枪,是因为另一件事,他是为了掩饰一件藏在相片背后的秘密。”
“暂时没有人知道是什么秘密。”
“但是,肯定跟松涛观有关。刘副书记幕后主使杀人绑架,都是松涛观替他下手。”
“你怎么看。”
汪新扬喝了一口冰水,大约是给冰凉的感觉刺激着,有些些的红润之色:“一张相片?松涛观?”
“秘密是不是牵涉比他更高的人。”
“刘副书记好象是你们的人。”
汪新扬忽然含蓄的笑了:“我懂了。”
被怀疑了,很不爽,身上沾了洗不掉的屎。
偏偏这屎还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愈是这样,上边的怀疑就愈是天马行空。
表面看来没影响,由得纵容下去,那兴许就是大问题。比如,眼前这位主,在过几天召开的党代会中即将正式进入政治局。
如果洗不掉这坨屎,那入常的事就完了大半。
沈青河把传真过来的文件给他看了,上边记录的是林离从追查的所有经过细节。
看完,汪新扬吐了一口悠长的气。
原来,刘卫航和林离的关系深到这个地步。
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意外,在他的算计以外。果真有些人算不如天算的意思。
他就是再聪明,也是绝计想不到。居然得有这么一串巧合,然后引发一系列的事,引出林离这加大号的灾星人物。
要是早知道林离和刘卫航有这么深的关系,兴许他早就可以从这边下手了。
汪新扬看完,第一滋味就是,这整个经过也忒离奇了一点。
江南那边的事,千真万确的是一系列巧合组成,绝没有任何人在暗中操纵。
只不过,这样的巧合,却有人严重内伤了。
他无声一笑,我早说了,你沈青河迟早跟林离走上彻底的对立面。
他懂沈青河的意思了,绞住手琢磨。
纤细得宛如钢琴家的白皙十指,被绞得惨白发青。
说不清是激动,还是亢奋,他咳嗽了几下。咳得脸上全是一些些看似羞意的晕红:“松涛观成祸害了,做了吧。”
沈青河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惊,眼前这人果然猜到了一些事。
汪新扬惬意的诡笑:“不要装了,你知道,我也知道。松涛观是你的人马。”
“事到如今,你必须要撇掉他们,做掉他们。”
“你叫我来,无非就是为了这件事。你想要人马做事,我给你人马做事。”
沈青河默然半会:“你怎么知道。”
汪新扬答非所问:“相片和你有没有关,我不想死,所以不想知道真相。”
“但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林离只要不是二傻,一定会往死里查。”
“不管你是想撇清,还是想阻止某人继续查相片。”汪新扬突然露齿笑:“林离必须死。”
沈青河极其认真,极其诚恳的看着他,生怕被他误会了想歪了。
“相片跟我绝对无关。”
汪新扬悠然道:“我说过,我不在乎,更加不想知道。”
沈青河无奈苦笑,无来由的叹了口气:“你的人,能为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