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辰的更声刚一敲响,师父的房门“吱呀”一声准时打开,我忙从地上站起身,他乍一见到我,眉头微微一扬,却又错开视线,走了出来,淡淡道:“蹲到这里作甚么。”
我能说我昨晚根本就没回去吗,不知道他是否还生气,我赔着笑脸道:“等师父啊,师父,你饿不饿,我做了早饭,你来用吧。”
他停住了脚步,神情平淡,半敛下的眼波微微荡漾,似乎在犹豫,我怕他拒绝,忙拉了他往餐桌前走,不由分说道:“无论如何你都要尝一尝,我做了好久呢。”
我将他按到餐桌前,掀开盖子,布置好一切,将勺子递给他,他顿了一下,缓缓伸手接过,我期待的站在一边,看着他薄唇微启,含蓄而优雅的吃下第一口,忍不住问道:“如何如何?”
他眼帘微垂,神情没有变化,只是微不可见的点了头,虽然有些失望没有得到师父的赞赏,不过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我不由笑道:“师父若是吃得习惯,阿好以后天天给师父做早饭。”
他睫毛一颤,微微侧脸望来,“你又闯什么祸了吗?”
我一怔,忙摇头,“没有啊,师父为何这么说?”
他低眸微勾了唇角,修长的手指执了汤匙缓缓搅拌热粥,香味四散开来,“无事献殷勤。”他轻声道。
非奸即盗。
我顿时垮了脸,却又不敢与他计较,拉了个凳子坐到他旁边道:“怎么无事,我之所以这么辛苦的孝敬您老人家,肯定是有目的的。”
师父神情闲适懒散,尝了一口热粥,不急不缓道:“说。”
我笑嘻嘻道:“就是想让师父以后对徒儿怜惜点,别动不动就让我保持姿势站那么久,腿都快断了……”
他垂眸喝粥不语,我忙起身给他捶捶肩,讨好道:“师父,依阿好这么聪明的心性,你告诉我哪里错了,我一定会记住的,不会再犯,所以……也不用那么浪费时间的要我保持姿势站那么久,如果非要我站的话,一盏茶的时间足矣,若站半个时辰那真的会要了我的命的,你知道的,我连一动不动的坐半个时辰都做不到,更别说站了……”
在我死皮赖脸的求了好久之后,师父终于松口,淡淡道:“不想站,可以,以后练剑若不用心,就要挨打。”
“啊?”我怔住,师父还会打人?从未见他对门下弟子动手啊,我觑他面色如常,唇畔隐约带笑,便猜他只是吓唬我,便哼笑一声,不在意道:“好啊,总好过让我站半个时辰的强。”
他放下汤匙,取了帕子擦拭,端起一旁的清茶吹了吹,“到时候别哭着求我就行。”
我看他心情不错,便蹲到他脚边仰面瞧他,试探道:“师父,您不生我气了?”
他眉心微动,低眸望来,“我何时生你气了?”
我怔了一下,小心翼翼道:“昨晚……我不该那样对师父说话,我知道师父……对我好,担心我身体,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和师父说那般疏离的话了!”我信誓旦旦的伸着三根指头对天起誓,用我那双澄澈无辜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师父,师父眼眉微垂,没有说话。
我看着他那难辨喜怒的侧脸,心底惶惶,实在无措,只能更加死皮赖脸的凑到他跟前,抱着他的胳膊蹭啊蹭,摇啊摇,“师父,您别生我气了,我昨天发烧把脑子烧没了,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您一生气……我就更加蠢笨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低下头,绞着他的袖子,想起他昨晚的眼神,心里一阵难过。
我们都沉默了下来,殿内静悄悄的,我也不敢抬头看他,只是跪坐在他脚边,僵硬的攥着他的袖子,半晌,却听到头顶传来他一声低笑,我惊讶的抬头望去,却见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搅着热粥,一边薄唇微启,淡淡道:“猪竟也会撒娇了……”
听到熟悉的轻嗔,我瞬间开怀,起身站到他身后,殷勤的给他捶肩揉捏,“兔子师父最好了!”我边说边偷眼看他,他眉眼轻垂,修长的手舀了一勺清粥,悠雅的送至唇边,似是意图遮住微勾的弧度。
我看他此刻心情不错,便小声道:“师父啊,其实……还有一件事,阿好没有跟您交待……您闭关那天,我看守不力,摔碎了您房间的一个小瓷坛子……好像、弄丢了一颗珠子……”我低头轻声道:“我知道我错了,您别生气。”
他执了玉勺的手顿住,纤长的睫毛下,那一汪漆黑的眼眸微微波动,沉默了许久,他放下粥,起身淡然道:“你没有弄丢,是我自己弄丢了一颗。”
我惊讶的抬头看他,却见他已转身朝殿外的梅林走去。
我不知道那坛瓷罐里究竟装了什么故事,更不知道,能让师父为之心跳加快的女子是谁,但我可以看得出,师父并不想提起这些事,我不想被他厌烦,便只好咽下所有的好奇与黯然,继续嬉皮笑脸的努力讨他欢心。
“师父的意中人?”无邪端着茶杯,一脸错愕与茫然的看着我,半晌,凑过来低声问:“谁?”
我没好气的一巴掌把他拍远,“我要是知道还来问你?”
他便松了口气,白了我一眼,“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干,整天就知道八卦这些?师父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我宁可相信猪上树,也不相信师父会有意中人,我宁可相信师父的意中人是个男的,也不相信师父会喜欢女子。”
我顿时无语的看着他,“你了解他多少?他活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一个女子都没心动过,你才陪他多长时间还说什么再清楚不过,你要是真了解他,那你知道他房间里的那罐白底青花瓷坛里装的是什么吗?”
他不耐烦的道:“你们女人能不能别总是疑神疑鬼的?一个破坛子师父还能告诉我里面装什么?随便装什么都好。”
我不甘心,又问:“那你知道师父撒谎或是害羞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吗?”
他皱眉,像看白痴一样的看我,“师父从来不会撒谎和害羞,谈什么反应!”
我得意的笑,蔑视的看着无邪,“你果然不懂了吧,师父撒谎或是害臊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唯一的软肋就是心跳,你不信的话,去试一试啊!”
“神经病,无聊!”无邪自然不会去试,他历来尊崇师父,又怎么会做出那种戏弄人的手段,听到我说的,立即反感的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