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那远天之际有着属于《钉头箭书》的神通气韵冲霄而起的顷刻间,泥泞与风暴之中,古法修士的人群里,诸修齐皆神色一变,但在这一刻真正最为惊诧的,还是轮转慧王佛,昔年出身于朱明曜真界的慈山大师。
此刻,王佛立身虚空,纵泥泞与风暴难有片缕加身,沐浴佛霞,似是要度化万方。
但是这一刻,伴随着那远空之际,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在朱明华阳天界方向上,那《钉头箭书》的神通气韵映照的同一时间,王佛的形神便在剧烈的摇曳,连带着一同在一息之间数度明灭不定的佛霞也如风中的烛焰也似,不断地跃动着,愈见得明灭不定。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之中,伴随着那神通气焰彻彻底底的在映照的同时将楚维阳的道法气息所锚定,进而将楚维阳的形神气韵映照在那丝绢帛书之上。
同样的,王佛也在这一息之后,明晰的确定了那映照在丝绢帛书之上的,属于某一人的独特的道法气韵。
“师尊,怎么可能,你怎么还活着……”
而也正是在慈山大师这近乎盖棺定论也似的轻声呢喃的顷刻间,人群之中,忽地,云浮老道像是明白了甚么一样,这一刹,不曾看向那丝绢帛书,也不曾看向楚维阳,反而是折转身形,看向了三元极真界的方向上。
云浮老道在这顷刻间,像是因为着其人身份的锚定,进而推演与感触到了更多的天机!
几乎偏头看去的同一时间,云浮老道便似是欲要抽身而退。
可是一来未曾有过太多的准备,二来早在一切惊变诞生的顷刻间,伴随着原本倾斜的局势再度有所逆转,这一刹那间,混朦法诸修出手的烈度相继更上层楼。
神境巅峰的诸修在毫无留手的搏命一战,连带着古之地仙级数的存在也在毫无顾忌的燃烧着海量的灵韵菁华。
风暴前所未有的汹涌,那彼此交错着的泥泞,教所有人都难以脱身。
云浮老道亦是如此,哪怕他已经意识到了甚么,但这顷刻间却只能看向远空。
好在,一切似是有惊无险,云浮老道的预料成真,但是危机好似是在很早之前便已经化解。
这一刻,远空之际,三元极真界前,今日里这诸般之中,烈度最为低微的血战战场之中,忽地有着某一瞬间,妙树龙王佛身上的金红佛焰倏忽间骤然暴涨。
好像是有着某种更为奇诡与邪异的磅礴力量,正依循着昔日里的玄袍佛修的遗蜕,从那彻底寂灭之中的形神本质里阐发生机,进而借由着本质的变化,要将妙树龙王佛的某种本质在这一过程之中改换。
但是不等那迎向了金红佛焰的气息再有甚么蒸腾而起的变化。
这电光石火之间,那几乎与远空之中所映照的丝绢帛书之上一般无二的佛法气息,便陡然间在金红佛焰的本质之中,被佛焰所消融,几乎同一时间,灵虚一相洞开演化出王佛的净土道场,七宝妙树的辉光从山巅映照向王佛的形神所在。
连带着,王佛座下的真龙有着汹汹气血蒸腾而起,正在顷刻间,贯连着那道场净土的红尘气韵。
度世者,自然得以度己。
几乎顷刻间,伴随着这样的气韵流转,红尘神韵的洗炼以及气血混同着佛焰的煅烧,终是在那“我非本我”,“实乃心中之我”的独特佛法神韵之中,那自旧有的寂灭本质之中阐发的一切奇诡邪异尽皆被王佛所化解。
并且在这一刻,谁都能够明晰的感受到,那种似是而非的本源气息的蒸腾更进一步的教王佛从中获益,其人的修为境界在那一道神韵的消融过程里,骤然间从某种未知的后手,轻而易举地变成了资粮与薪柴。
而若是仔细思量而来,早在昔年时,楚维阳教玉蛇以《灵虚万妙大道经》来度化王佛还阳现世的时候,事实上,在根源之中,误打误撞也似的,便已经将今日的这一招危局解开部分。
否则,接连的石破天惊的惊变之中,或许会由点及面,彻彻底底的成为整个新旧两道形势再度逆转与改换的大局惊变!
有惊无险。
这便是真个运数昌隆的映照么,诸般事宜,早已经定下了先机?
正当这闪瞬间,云浮老道的心神之中,依循着己身的道途而有着这样念头生发的顷刻间。
伴随着仅仅一息之前,那慈山大师的呢喃声音的道破,再看去时,朱明华阳天界的方向,伴随着那丝绢帛书之上,属于楚维阳的形神一点点的借由着真切的锚定而足够明晰,好似是正因为着慈山大师的道破,进而,一位极致苍老的禅师,正从那丝绢帛书之后显照出了身形。
老禅师消瘦如鬼。
那是某种其身形几乎显照的顷刻间,只一眼看去时,便能够明晰的感受到岁月沧桑变化的消瘦。
没有一丝一缕的气血能够从那干瘪到满是皱褶,几乎仅只是包裹着通身骨相的瘦小身躯之中勃发。
甚至好似是也正因为其身形之上气血凋敝几乎至于寂无,连带着,其人身形之上所蒸腾而起的磅礴气血,更是毫无丝毫灵韵的跃动,仿佛映照着如是道法辉光的,并非是一个鲜活的人,而是甚么死寂与陈腐的道法聚合之体。
再仔细看去时,其人那如鬼的面容之上,嘴巴处似乎已经因为牙齿的全数脱落而干瘪满是皱褶,进而须发皆去,展露出来的皮肤之上,满是岁月销蚀而过后的斑驳与陈腐的痕迹。
远远地看去时,唯见得那一双浑浊的眼眸,仍旧灵动的看着那悬照的丝绢帛书,好似是在一点点从无到有的欣赏着楚维阳那形神的本质。昏黄浊世之中,罡风汹涌兜卷,搅动着那清瘦身形上所披着的僧袍若幡旗也似猎猎作响,进而,老禅师的手中,已经有着三根线香捏起,袅袅烟尘蒸腾,似是要朝着那丝绢帛书灌涌而去。
也正是在那丝丝缕缕的烟尘即将要落向那丝绢帛书,当那真正的《钉头箭书》之神通,要避无可避的落下,真正去考验着楚维阳在死生之间的避劫手段的时候。
这电光石火之间,真正石破天惊的怒吼声音,从世外传来,从那真正厚重而几乎无人涉足的浑厚雾霭之中传出!
进而,那若山岳也似的青狮之上,是耄耋老道天炎子的身形显照的顷刻间,手中的青铜灯盏便已经高高的扬起。
轰——
霎时间,那豆大的灯焰骤然间膨胀开来,汹汹若大日真阳也似!
那骤然膨胀的真阳烈焰之中,是真正赤红颜色的焰火汹汹燃烧,仿佛被天炎子所托举着的,并非是甚么焰火,而是真正的万丈红尘。
进而,像是真正携带着万丈红尘的力量一般,耄耋老道将之高高扬起,并且在顷刻间,悍然砸落下来!
而也正是在这顷刻间,伴随着那汹涌风暴的席卷与纠缠,那一缕即将落在丝绢帛书之上的烟尘,终是在万丈红尘砸落的风暴之中,骤然间烟消云散去。
这一刻,连带着那丝绢帛书本身,以及其上属于楚维阳的形神气韵,也骤然间在这顷刻间,于震动与摇曳之中,变得朦胧模糊起来。
同样的,老禅师那分明已经虚虚地扬起,手中捏着线香,正要朝着丝绢帛书方向遥遥一拜的诸般动作,齐皆在这一刻顿住,并且彻底消散了去。
一切仔细看来分明是酝酿了良久的谋算,在这顷刻间,似是尽皆功亏一篑。
进而,老禅师偏头看向那趺坐在青狮之上的身形。
古昔年时以《钉头箭书》既定的前因,在这一刻终是贯穿了岁月与光阴,成为了今日引动诸般大运的苦果。
但是电光石火之间的连番惊变,原地里的老禅师却未曾有着分毫的神情变化。
好似是驻世过于良久,那真正的岁月光阴的力量洗刷而过,已然将老禅师的七情齐皆消磨了去。
他直直地凝视着耄耋老道,似是要从其人而今那磅礴冲霄的丰沛气血之中,感受到同样岁月光阴的变化,进而依循着那样的变化,老禅师似是要看到古昔年时的九天盛景。
好像也正是思量到了这个,终于,闪瞬间,老禅师那浑浊的眼眸之中,真切的有了明晰的情绪波动变化。
进而,那真正苍老到极致,甚至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从老禅师的口中宣出。
“老衲以为你去追杀策星山一脉的小娃娃去了,便想着要放你一条生路。”
“可你为甚么要折返回来送死?”
“汝是甚么时候感受到老衲还活着的?”
“不重要了……”
“九天崩灭,九天崩灭了太多太多年了,为甚么,如你我这样的老朽,还能活着?”
“你不该跃出这道死生的藩篱,若是以凶兽之躯,懵懵懂懂再开一世新生,该多好……”
“老衲该死,你也该死,可是老衲运数尚还未绝,那今日,便送你再往生灭轮转去!”
“莫要再跳回来,碍人眼了!”
“佛言:应作——白骨——如是观!”
话音落下时,极尽璀璨的净土道场从鎏金佛霞的映照之中,显现在了老禅师的背后,那层峦叠嶂的无上巍峨大势之中,仔细看去时,那不是山岳。
那是累累白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