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末,新皇继位,年号崇元,迁都长安。
新皇登基的时节,总是会选在五月份,春光肆意,讨个好彩头。崇元皇帝是个爱好铺张的人,这点几乎朝中所有大臣都知道,所以特地把这位新皇帝的登基典礼提早了一年多开始准备,当初礼部拟好的奏折被一次次驳回,好不容易掐着资金才定下了如今的方案。
夏轩跪在武将之首的位置,略有些心不在焉,方才进来之时他只是略微打量就有感觉到这次登基仪式的浩大规模,国库里的银子起码花了九千两打底,但肯定更多。
夏轩是个小兵出身,一刀一枪杀到了如今的将军地位,他今年四十有二了,还记得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他才十八岁。战场之上无限飞沙,狂风席卷,雨帘密布,将士们披几件蓑衣就照样拼了命去打仗,半分没有叫过苦。
可也因此,他留下了一身顽疾,不惑之年是武将最好的年纪,经验已经积累得足够丰富,惯用的兵器也已经舞得入了道,全国上下难以找出比他更好的将军领兵。“咳咳咳咳……”夏轩捂着嘴巴一连呛咳,边上的同僚抚了他的背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众爱卿可还有何事需要禀报?”少年皇帝向夏轩这边瞥了一眼。
“禀圣上,臣夏轩身染顽疾,长时间内恐怕难以痊愈,自求交出兵权,另寻能人。”
话音刚落,夏轩就听见了文臣那一边的抽吸声,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很快蔓延至整个朝堂。
夏轩几十年才爬到这个位置,他突然要求辞职的举动令很多人不解,不知道多少武将盯着他这个大将军的位置的肥肉呢,那可是造福一大家子的事情。
“哦?夏爱卿身体抱恙的事情朕略有耳闻,你不必交出兵权,朕自会寻一个良人暂代你的官职,待爱卿身体恢复后官复原职无妨。”夏轩是多朝元老,崇元无论多不懂这朝堂之事也知晓要对他报以尊重。
“臣叩谢圣恩。”夏轩颤着身体弯下腰去,行了个礼,随即退回队伍之中。
退朝了,众臣慢慢向殿外挪动,不分文武,都在议论方才夏轩辞职一事,但都声音不大,跟蚊子叫似的。夏轩低着头不说话,没人能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爹爹。”清丽的女声传来,打断了夏轩的思考,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出太极殿很远了。“如今风大,爹爹注意身子。”说着给他披上了披风。
夏轩至今只有一个独女,唤作夏染,今年十八。“娘在府中等您。”她跟在夏轩身后,上了马车。马车内部挺宽敞,夏染和夏轩两个人坐里面还多出来个位置。
“爹爹,女儿最近托了几个姐妹去问了,她们说有个医庄的大夫确实很厉害,要不要去试试?”夏染看着夏轩实在有些苍白的脸色,终究还是开了口。
“有什么必要吗?你爹我这个病不也好久了,看了那么多大夫,吃了那么多药,也没什么用。不去了,不去了。”夏轩摆摆手,能活到他这个年纪的将军,身上多少都带了些病痛的,只是他格外严重些罢了。
“爹爹!那个医庄真的很厉害的,听说是姓沈的一个从江东那边过来的大夫,好多叔伯都在他那里治好了病。”夏染抓着爹爹的手,就怕他真的不想治了。“爹爹~~~”小姑娘开始软磨硬泡,“就去一次嘛,爹爹最疼染儿了。”
……
“好好好,去吧昂,喝了那么久药了,也不怕多喝一会儿了。要是真的治好了,爹爹啊,就可以看着染儿出嫁了。”老人家看着女儿,夏染其实从小就不算什么艳冠群芳的女子,他疼女儿,也舍不得一个小姑娘步了他的后尘,把她按照宫闱里面的郡主公主一样地培养长大。
十八年的时间过去了,长安城内也有了夏染的名声,少女精通六艺之技,尤其擅长弹琴,勉强没有丢了将门之女的面子。
“老爷,小姐,夏府到了。”
夏轩夏染先后下了马车,夏府是先帝御赐的将军府邸,装修并不奢华,极其内敛,但古色古香的建筑又足以显示这栋府邸的主人的气质不凡。
“娘!我马上陪爹爹去沈氏医庄,午膳您就让人送去医庄吧!”夏染走在长廊上,朝着内屋边走边说着,脚下的步子有些加快。
“小姐?方才夫人出去了,有什么话可以让部下跟夫人说。”一个穿着一身甲胄的男人单膝跪在她面前。夏染认得他,夏轩老部下叫做齐华,夏轩尤其看重他妻子孙氏,当年刚从战场上下来后就把齐华划给了孙氏,行统率府兵的职责,虽比不上之前阵前统领三军的霸气,可也足见这人的优秀。
“哦,那麻烦齐叔了,记得转告娘,我便先带爹爹走了。”夏染半蹲行礼,后转身离去。
夏轩见女儿出来的快,也没多问什么:“走吧。”夏染乖巧点头,跟在夏轩身后半步之远处,复又登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