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云的网站，你知道多少？”欧阳予依旧岔开话题，问道。
“什么网站？”欧阳晴雪一无所知的表情。
“我以为你什么都摸清了。”欧阳予知道苏牧云藏的很深，欧阳晴雪这个掉入爱河的精明鬼，只知道对付苏念风，对苏牧云太大意了。
所以，适当的时候，故意装作不小心透露点消息，借用欧阳晴雪去探明底细，挺好……
“哥，说清楚点。”欧阳晴雪果然来了兴趣。
“啊……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一点点……”欧阳予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唔，现在的小风，一定想起了所有的事，痛苦万分吧。
欧阳予又想到十年前，他坐在车里，看到苏念风跌坐在地上，神色惊惶的模样。
那一年，她五岁，最喜欢的人，不是爸爸妈妈，而是住在一起的小男孩，苏益杰。
苏牧云最初的名字。
他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每年的生日，都是在圣诞节和苏益杰一起过的。
苏念风记得，生日前，爸爸妈妈和苏家的叔叔阿姨吵了架，她有好几天没有见过小杰。
可是圣诞节那天，四个人又和好了，开开心心带他们去玩，给他们买礼物。
……不过是一个转身，一个回眸，生命就没有了。
那鲜血流到她的脚下，蜿蜒着，蜿蜒着……
此后的十年，圣诞节足不出户，就是因为这场车祸。
苏牧云从不过生日，只因为——他的生日，是她父母的忌日。
再后来的事情，就是在医院醒来，看见已经改名为苏牧云的那个男孩的脸。
“苏念风，你醒了啊。”
“小风……”
那么遥远的往事，本该忘记的往事，一幕幕浮现。
“卓依风，我们和苏益杰的家人要永远相亲相爱，知道吗？”面容俊雅的男人笑着说道。
“小风，这么喜欢弟弟，以后就把他娶回家，天天让你奴役。”可莹阿姨笑容满面的说道。
“不行，我要疼爱弟弟，给他做最好吃的面包，给他穿衣服，不让他哭。”粉粉嫩嫩的小女孩摆着手说道。
“真的吗？我也不会让你哭的。”清俊水灵的小男孩一脸认真的说道。
“那以后念云姨教小风做饭，一定满足你的胃。”眉眼疏淡却温润的女人微笑着。
“念云阿姨最好了！”小男孩笑了，面容像春花一般的俊美，“爸爸为什么不把你追到手，妈妈好吃懒做，我一点也不喜欢……”
“臭小鬼，你说什么？”可莹怒斥。
“本来就是，我最喜欢念云。”
“那我呢？”小女孩霸道的问道。
“……喜欢。”小男孩脸红了，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来。
那两个温润俊雅的人，早就消失不见。只留下苏念风一个人，面对这些从未接触过的仇怨。
苏念风独自坐在沙滩上，看着海上那轮明月，又想起欧阳晴雪给她的录音笔——
“那件事早就过去了，不要再自责。”这是苏子建的声音。
“是我们的错，如果我们不是听信别人的挑拨，如果我们没有
二心，如果那天没有应约出门，就不会发生那种事情！”这是可莹的声音。
“那件事之后，我们不是将所有的财产都转到小风的名下吗？去那家的公司当个小职员，你已经自己折磨自己这么久了，还要怎样？”
“等到小风十八岁了，你让我怎么和她说？”又是杨可莹的声音，“难道要我告诉她，她的父母被我害死了？留下遗嘱等她到十八周岁，将所有的财产过继给她？我们这么多年，在外一直忙着工作，根本就没有照顾到她，反而让她一直照顾着小云……”
“那……那只是意外，小云比你好受吗？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工作是你自己主动要去忙的，你心里想些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小风长的越来越像慕风了，眉眼间的气质也像极了阿云，我也怕看见她，每次看到她，我就内疚……”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自私，他们就不会有事！小风现在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她会像阿云一样……”女人的声音开始抽泣。
“人都走了，就不要自责了，对小风好一点，也算弥补我们当年的过失。”
“怎么能不自责，如果不是我，小风现在有家有父母，我们也……”
“够了，别说了。说这些有什么用？能弥补以前的过错吗？”苏牧云的声音插了进来，接着他的声音低了下来，“这不是自己家，有外人在，你们能不要再提以前的事吗？万一被别人听到，对大家都不好。”
“小云说的对，别提这件事了。”苏子建的声音戛然而止。
很短的对话，就此结束。
但是对苏念风的冲击只是刚刚开始。
原来她一无所有。
曾经给予自己一切的人，也是剥夺自己所有的人。
“风……”苏牧云找到了苏念风。
但是……他不敢上前。
他竟然不敢靠近她。
那种惧怕失去的心情，没有人会理解。
他害怕一靠近，她就会逃离。
“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苏牧云当时心情太乱，从未那么恐惧过，所以说的话太重，等到苏念风离开之后，才后悔莫及。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可是，如果你真的走了，一个人在外面，我们会担心的。爸爸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说那些话……”苏牧云一点点的靠近苏念风，低声说道，“是我们亏欠了你，所以……留下来让我们补偿，小风，求求你，别这样，别恨我们……”
“没有恨。”苏念风打断苏牧云的话，被他请求……感觉真是奇怪呢。
那么骄傲的少年，何时低下过头？
“你们教会我那么多东西，唯独没有教会‘恨’。可是如果我再留下，我怕……我怕自己会学会这种情感。”苏念风看着海面，喃喃说道。
“小风，我……”
“十年前的车祸，并不是一场意外，和你们也有关系吧？”苏念风思路清晰的问道。
苏牧云不语。
是的……是很复杂……
“如果我还留下，你让我怎么面对你？”苏念风又轻声说道。
海浪声很快淹没了她的声音。
“
我不奢求你原谅我，可是……给我机会弥补十年前的过错，好吗？”苏牧云恳求。
即使十年前的车祸和苏家人无关，苏牧云都无法原谅自己。
因为他的命，是念云阿姨换来的。
“无所谓原谅，但不会忘记。”
苏念风淡淡说道。
可以原谅，但不能忘记那些事。
已经失忆过一次，不想再选择性继续失忆，更不想因为痛苦，就去逃避。
苏牧云缓缓挪到苏念风的面前，半跪在她的身边，不再伸手抱她。
“做你的姐姐，你也没有开心过……”苏念风看着苏牧云，轻声说道。
那个曾经挚爱的少年，那个曾说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少年，那个让她幸福也让我伤心的少年，如今遥不可及。
——哪有这样无情的姐姐？带弟弟睡觉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苏念风，去给我做早饭。
——你白痴吗，谁洗澡穿衣服？
——以后不准丢下我一个人，和别的男生走了。
——我是教你什么教‘亲密’行为，你怎么可以咬人呢？
苏牧云的每一句话，都在脑海中回荡。
他说话的表情，生动的像刚刚发生过一样，好像他还是自己的弟弟，他们之间还是亲密无间……
“是不开心……因为……因为我想要的不是姐姐。”苏牧云咬着嘴唇，终于开口。
“你如愿了。”苏念风看着他在月光下深邃的眼睛，惨笑道，“解除了这种关系，会轻松很多吧？”
“不！”苏牧云摇头，月光下，像是有星星掉落在他的眼中，光芒烁烁。
苏念风看着眼前美玉一般的少年。
她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是那双黑眸，压抑着痛苦和不舍。
对视良久，苏牧云终于颤抖的伸出手，抚上苏念风的脸，微微启唇：“风，留在我身边……”
“以姐姐的身份？”苏念风攥住他的手，一点点往下拉，“你知道会改变的……你知道不可能了……”
她的心脏，从没这么疼过，疼的空荡麻木。
而他，亦然。
“风，留在我身边，不要走。”苏牧云的手指颤抖的更厉害了，继续重复着自己的话。
“如果你是我，该怎么做？”苏念风抬起双眸，看着他，低声问道。
“我……我不要你走。”苏牧云知道……如果是他，也会立刻离开……
离开这欺骗他十年的人们，一个人走的远远的，远到不用再看到他们的脸。
“风……”苏牧云抽着气，死死咬着下唇，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用商量的口吻说道，“你至少要等到成年……当年念云阿姨请我们把你照顾到成年，你不能现在离开。”
“遗嘱呢？”苏念风突然想到那个遗嘱，她低声问道。
“那份遗嘱要等到你十八周岁……”苏牧云无权过问她的遗嘱，遗嘱放在保险公司，由律师团队托管，除了苏念风，没有人可以看到。
“明白了。”苏念风站起身，她穿的是保守的长裙，海风很大，吹的裙角猎猎，月光下，显得身材颀长，如风中劲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