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圆盘的银月高高的挂在天边,银色的月光洒下来,将观鱼台四周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别有一番风景。
观鱼台的水池里,阮幻娇脖子以下的部位都在水中,冯夫人坐在水里,抱着她,手贴着她的额头,不停的给她输送着什么。安慕锦,江梦蝶和易淑豫就在站在她们旁边的石头上,暂时什么忙都帮不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震惊,不可思议,还有对阮幻娇的担忧。
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阮幻娇和冯夫人竟然都是南海鲛人。
当月亮升至头顶,阮幻娇那一头蓝发,在月光的照耀下逐渐变成了银色,身体也在发生着变化。这个过程非常缓慢,非常痛苦。
阮幻娇昂着头,瞳孔放大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出一声比一声高的痛喊声:“啊……啊……啊!”
男人们都在观鱼台之外,听着阮幻娇的痛喊声,他们心里也跟着难过。尤其是安在鸿,他现在的心情很特殊,根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突然,阮幻娇的痛呼声没有了,四周静悄悄的,有些可怕。
“幻娇!”安在鸿悲痛的喊了一声,莫不是她发生了什么不测,他要冲进观鱼台一探究竟。
可他还刚想往观鱼台里进,身子就被安在咏和易涵印同时拉住了。
安在鸿大喊大叫:“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头发散了,衣服乱了,他还在反抗,他还想过去看一看情况。他后悔了,如果他早知道阮幻娇是鲛人,知道鲛人产子这么危险,这么痛苦,他就不要孩子,一辈子都不要孩子。
十年怀胎,这十年阮幻娇默默的一个人承受着怀孕的痛苦。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还总是拿孩子,拿纳妾的事情刺激她,伤害她。他对不起她,他要补偿她,所以她不能出事,不能啊!
观鱼台内,阮幻娇满头银发,无风自动。她腰部以下变成了一条很大的鱼尾,鱼尾是蓝色的,在水中轻轻摆动着。她的肚子消失了,孩子从肚子里转移到了鱼尾。
阮幻娇化身成功,冯夫人喜不自胜,抱着她的头道:“好孩子,好孩子,你终于做到了!”
说罢,冯夫人抬头看着安慕锦道:“锦绣王妃,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她的身体太虚弱,可能无法正常产子,请你用刀剪开她的鱼尾,到时候孩子也就可以出生了。”
“剪开?”安慕锦这是第一次为鲛人接生,她听到冯夫人说要刺破鱼尾,心里就一阵发抖,那样会出人命的吧。
冯夫人看出了安慕锦的担忧,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道:“鲛人生子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是拿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命。锦绣王妃你无须担心,我虽不会医术,但是知道怎么剪。”
安慕锦也是见过风浪的人,虽然心里很担心,很紧张,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在冯夫人的指示下,她先用银针封住阮幻娇的重要穴位,然后才剪开了她的鱼尾。
鱼尾刚剪开,那血就哗啦啦的往外流,血腥味顿时弥漫了整个观鱼台。安在鸿闻到了这股浓烈的血腥味,发狂的用力挣扎着,嘴里大喊着:“放开我,让我过去,我要去救我娘子!”
与此同时,安慕锦也把阮幻娇的鱼尾剪破,从里面取出了孩子。那孩子小小的,脸上的五官和普通人一样,还看不出像谁。他的身上被一层鱼鳞般的东西裹着,蓝色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嘴巴抿着,不哭也不笑,表情还有些小严肃。
江梦蝶见孩子取出来了,赶紧拿着干净的布,上前把孩子抱了过来。安慕锦在为阮幻娇缝合伤口,易淑豫和冯夫人在一旁帮忙。
阮幻娇的伤口刚缝合好,血刚止住,安在鸿挣开了易涵印和安在咏的束缚,往观鱼台而来。
“幻娇……”安在鸿跳入水里,来到阮幻娇的面前,跪了下来。
阮幻娇此时最虚弱,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猛然听到安在鸿的声音,惊吓的双眼立刻大睁,抓着冯夫人的手道:“姑姑,快让他走。”
她是鲛人,和人类不同族,本不该对人类产生感情。可她却忍不住对安在鸿动了情,还冒着危险嫁给了他,做了他十几年的妻子。
“娘子我错了,你不要再赶我走。你是鲛人也好,是其他人也好,我都接受。你是我安在鸿一天的妻子,就一辈子都是我的妻子,此生此世你别想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你。”安在鸿温柔的握着阮幻娇的手,深情的看着她说道。
安在鸿的这番话,不仅打动了阮幻娇,还感动了一旁的江梦蝶。她悄悄的留下了眼泪,又怕被人瞧见,刚流出来就给擦了去。
阮幻娇真幸福,能够遇到安在鸿这样爱她,包容她一切的人。
为了掩饰自己的羡慕和哀伤,江梦蝶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可谁知她看到这个孩子,突然想到了自己失去的孩子,心中更哀伤,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不知道安在鸿又和阮幻娇说了什么,阮幻娇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很特别,就和唱歌似的,声音清脆悦耳。眼泪从她的眼里流出,掉在水里,发出一声叮咚的响声。仔细一看,那掉在水里的不是眼泪,而是颗颗大如鸽蛋的珍珠。每一颗珍珠都很圆,很有光泽,在水中发出莹莹光辉。
随着珍珠越来越多,观鱼台的水池也越来越亮,照亮了大半个王府。
守在观鱼台外面的易涵印等人,听着这歌声,看着观鱼台里面的光亮,很是好奇。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却也明白他们不能过去。
江梦蝶等人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唯有冯夫人是面色凝重的。世人都知道鲛人可活千年,鲛人的眼泪是可以变成珍珠,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珍珠都是她们的生命,每哭一次,就少百年寿命。上次她为了救弟弟,流了一次眼泪,寿命缩短,是以才一年时间,就老了许多。
也不是鲛人流的眼泪都可以变成珍珠,只有在月光下,在鲛人极度哀伤或高兴时,他们的眼泪才可以变成珍珠。听阮幻娇此时的哭声像是在唱歌,就知道她心中有多高兴了。
阮幻娇的歌声一停,最后一颗珍珠掉下来,她抬手一挥。水里的珍珠纷纷跃出水面,重组在一起,变成了一套鲛人泪首饰,飞到了安慕锦的面前。
“姑母谢谢你,这些就当是幻娇对您的报答。”
安慕锦看着那些鲛人泪,心里难过的很,这些都是阮幻娇用命换来的啊。她不忍心要这些,她把鲛人泪往外推了推,道:“幻娇,姑母总有一天会老,这些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阮幻娇摇摇头,认真地说道:“姑母你别和我客气,快收下吧。只需要滴一滴血放在这鲛人泪上,它就会自动缩小到合适的尺寸,戴在身上一点也不累。而且还能延年益寿,还有一些特殊的用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接着,阮幻娇又扭头看着江梦蝶道:“弟妹,姑姑送给你的鲛人泪也是真的鲛人眼泪。”
江梦蝶闻言,看向了冯夫人,心中有些不解的地方。既然冯夫人是阮幻娇的姑姑,那么在她的弟弟有难时,她怎么不通过阮幻娇来找易涵印,反而饶了个大圈子。
冯夫人似乎看出了江梦蝶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如果当初我去找幻娇,也许那时我和她的身份就暴露了。”
解释完,冯夫人又咳嗽一声,对阮幻娇道:“幻娇,该动身去南海了。”
鲛人的孩子出生之后,必须要在南海的海里生活一年,方可上岸,否则会影响到孩子的寿命。
冯夫人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要去南海,安在鸿当即表示要陪阮幻娇一起去南海。阮幻娇还有些犹豫,她怕安在鸿受不了南海的苦,那里是流放之地,环境比京城差了许多。并且安在鸿离开了京城,家里的爹娘怎么办?
“幻娇,让我陪着你,陪着我们的孩子。”安在鸿坚持道。
易淑豫知道阮幻娇在担心什么,就说道:“弟妹你就让老二陪你一起去吧,家里你不用担心,还有我和咏哥呢。你们走了,我们明天就搬回侯府,这样爹娘跟前就有人了,也不会寂寞了。”
“谢谢大嫂。”阮幻娇感动极了,安慕锦也说:“你们放心的去吧,南海还有我们的亲戚呢。回头我让天成寄一封信给老五,就是当年的五皇子,鸿儿你见了叫他五哥就好。你们去了那里,就当是走亲戚了,家里的事情都不用操心,好好照顾自己。”
当夜,安在鸿带着妻儿,驾着马车离开了京城。
因为安齐轩和张晓慧的年纪大了,怕他们受不了刺激,就说安在鸿陪阮幻娇回娘家了,可能要一年才能回来。
事情结束,其余人都离开了王府。江梦蝶坐在观鱼台旁的石头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月下的清波,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阮幻娇比她幸运多了,能够遇到安在鸿这样包容,接受阮幻娇一切的人。同时她在想,她是不是该像安在鸿那般胸怀宽广,再给易涵印一个机会。
如果易涵印不再和江梦灵有亲密的牵扯,那她就不离开王府。否则的话,她不走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回去睡觉?”易涵印送安在鸿他们离开京城,回来却看到江梦蝶还在观鱼台。
江梦蝶吸了口气,站起来看着他道:“王爷,今天你和江梦灵在客栈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她亲了你。”
易涵印闻言一怔,很快恢复平静,轻描淡写的解释道:“她亲我只是为了感谢我,你别多想。”
怎么能不多想,而且江梦蝶也不相信他的话,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以前你和她的事情,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还是你的王妃,请你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不想再听到你和她有什么过度亲密的传言传到我的耳朵里,也不想再看到你和她有什么亲密举止。”
“是你自己多想了,我和她只是师兄妹情谊而已。”易涵印听到江梦蝶这番话,不但没有什么表示,反而还生气了,让江梦蝶很难过,一颗心冰凉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