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该隐身上曾经出现的那些瘀痕。我曾经也猜测过这个变态可能生活在我们附近,但是我对于附近的概念还惯性地停留在我们村到隔壁村这种水平,所以我当时只扫荡了山洞周围差不多一天路程的地方。我忘记了在这个人烟稀少的世界,隔着三天脚程其实也可以称之为附近了。我有点痛恨自己的疏忽,如果当时扫荡的范围更大一些,那么这个变态和该隐也许此刻都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屋子里鞭子破空的声音更大了一些,有细小隐忍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那声音因为疼痛有些扭曲,但是我还是听出来了,那确实是该隐的声音。我怒火中烧,但是脑子反而更平静了一些。
我轻手轻脚从篱笆上翻了过去,来到窗户下面。我从包袱中取出火折子,将窗户上糊的薄纱点燃,然后迅速地跑去了小屋的门口,躲在了门页的一侧。
屋子里传来有些惊慌的脚步声,不多时,小屋的大门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来。我没有犹豫,一个箭步跳了上去,靠着冲劲把那人扑倒在地。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抄着早就准备好的石头给这人的脑袋来了一顿。那人抽搐了几下,就躺在地上不动了。我没心情管他死活,又冲进了内室。
内室的布置堪称奢华,整个房间都铺着厚厚的地毯,上面有色彩妍丽的繁复纹绘。房间四角几乎每隔一只手掌的宽度就点了一支牛油大蜡烛,照得不大的房间的光明如昼。对着窗户的地方有一处小小的高台,上面摆满了我完全说不出名字的鲜花,五颜六色,气味芬芳。高台上立着偌大一个十字木架,该隐被绳索绑缚了手和双脚,吊在十字架上。他垂着头,金色的长发盖住了他大半的脸和脖项,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上面是纵横交错的深色血痕,比上次见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该隐——”我冲上前去解他脚上的绳索,发现那绳子并不是我以为的草绳,而是动物的蹄筋制成的皮筋。那绳子紧紧勒在该隐的脚上,我越扯反而越紧。
我有些着急,下意识看向该隐。该隐有些虚弱的面容从金发中露了出来,有些吃力道:“还有-还有一个人。”
“什么?”该隐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感觉脑后有一股凉风逼近。
我下意识蹲了下来,一根木棍击在绑着该隐的木头支架上,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闷响。没等我反应过来,那木棍又朝我挥了过来。我躺在地上,就势打了一个滚,滚下了高台,跌在了袭击我的那人脚边,我抱住那人的腿,狠狠地咬了一口。
带着铁锈味的鲜血在我嘴里蔓延。那人倒是硬气,叫也没叫,扔了长棍,一双手狠狠地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撕扯开,又用蛮力迫使我抬起了头。
他也穿着斗篷,不过兜帽因为刚刚大幅度的动作已经掉了下来。他的脸上戴着一个外面那人并没有戴的金色面具,把一张脸遮的严严实实。唯一露在外面的在,只有一头在烛光的映照下比金子还要闪耀的长发。
我几乎本能地对上了他的眼睛,那不像是一双人类会有的眼睛。无机质一样的褐绿色,贪婪残暴□□和其他无法言说的负面情绪在里面涌动闪烁,使得这个身材高大匀称的男人看上去就像一个地狱来的恶鬼。
我忍不住在心里庆幸我进门就咬了他一口,不然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我恐怕会因为天然的畏惧而失去所有与他对抗的勇气。现在对视的每一瞬我都强烈感觉到我们绝不在食物链的同一阶层,他是捕食者,而我只是他的猎食的对象。
他端着我的头,大腿上被我咬过的地方渗出的血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他似乎全无感觉,只看着我脸,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我又害怕又恶心,但是我感觉自己就像被蛇盯上的田鼠,完全无法动弹。
片刻,面具下传来一声嗤笑。他把手缓缓移到了我的肩背上,骤然发力,抓起我像对面的石墙扔了过去了。
我撞在墙上,感觉自己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墙上的尘土簌簌地落下来,盖了我一身一脸,我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血块混着唾液落在了地摊上,在干燥的地毯上留下一个洇湿的暗痕。
男人一步一步朝我走了过来,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我。我看着他的鞋子,感觉很疼,一时间脑子里乱纷纷地涌起许多念头。我甚至还小小地自得了一下,觉得像电视剧里的人那样好奇果然是要不得的,你看,现在就被打了吧。但是这一刻,我是真的没有想起来后悔。我甚至想如果再来一次,我应该还是会冲进来救该隐的。
男人的脚踏上了我胸口。很痛,但是过了一会儿似乎又不那么痛了。我就看着自己的血跟被人轻轻拨开的水龙头一样,汩汩地从我嘴里冒出来,顺着我脸往下流。我睁大眼睛,似乎很害怕,但是又似乎不完全是,因为我似乎还有闲暇好奇自己到底能吐出多少血,间或还有些担心自己这次能不能再穿越。
“放开他!”该隐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因为说得太用力,听上去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睛,听到该隐的声音我突然想起来该隐还被绑在这里。我都没有救下他来,又怎么可以轻易就等死了呢。我艰难地伸出手,无力地抱住了男人的脚,就算是死,我也要把血手印留在他的鞋子上。
不能弄死你,能费你一双鞋子也是好的,呵呵呵。
男人脚下的力气轻了点,我觉得是自己的反抗起作用了,有点开心,更加用力抱住了男人的鞋子。
男人有些嫌恶地给了我一脚,把我踢到了墙角。真TMD好痛,我感觉我真的要穿越了。
“你再动他一下,我立刻咬断自己舌头。”我面对着墙角,听到该隐如是道。
我有点急,想说这怎么可以呢。咬断舌头人不就死了么,我冲进来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嘛。但是我整个人都有点木,不仅动弹不了,连话也说不清楚。只能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我说到做到。”该隐的声音冷冷地在房间里回荡。
话音落下,房间里只能听见我们的呼吸声。男人沉默了一阵,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我只能根据声音判断他是朝门边去的。
到了门边,男人蹲了下来,抽出了我腰上的刀,头也不回地朝着身后掷了过去。一声轻响,缚住该隐右手的绳子就被精准地切断了。
做完这些,他用脚挑开了我横在门边的手,轻轻嗤笑了一声:“不自量力。”
你妹。我很想破口大骂的,只可惜,我现在连翻个白眼的力气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