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京慢

我拉了孙士谦他们上城墙巡视,聊了些我走后的高济态势,又说了会儿朝中的风闻,我问道:“仲进,金鑫的事如何了?”孙士谦摇了摇头,道:“想来是没什么希望了,这几年寻他的布告一直没有停过。倒是大夫,居然被折磨成这样……”

“少年老成些好,何况我也算不得少年了。”我叹了口气,苦笑道,“身边没有熟悉的人,干什么都不顺心,这次仲进你们来了,正好给我去燕州权代太守,我会上报朝廷的。”

孙士谦看了一眼旁边的陈中远,道:“其实照我看来,小山倒是更合适做这个太守。”我对这个沉默寡言的人认识不多,既然孙士谦这么推荐,该不会有错,便道:“本来想让小山留在云州权代太守的,既然仲进这么说,小山,去燕州如何?”

陈中远一拱手,道:“大夫说哪里便是哪里,卑职只要有口饭吃就是了。”我点了点头,道:“几位一来,我身上的担子轻松许多啊,胆子也大了。这匈厥古,屠戮我子民,此仇虽千百世都要报!”

其他几个文吏也都领了差使,虽然燕云实在是苦寒之地,但到底比军中舒服多了。可我也知道,这支大军多是中原子弟,已经离家这么久,恐怕会思乡情切。

翌日,送走了陈中远,我问孙士谦军中是否有何议论。孙士谦道:“军中的兵士都是大夫领着打过仗的,听说再跟着大夫去打匈厥古,各个摩拳擦掌。”我叹了口气。孙士谦不解,问我为何担忧。

“众兵士都道今日出兵,明日便可灭了匈厥古,哪里来这么好的事情?照我所言,非十年之功不可啊。”等军士们发现归家之日遥遥无期,还能稳吗?孙士谦知道我言下之意,也皱眉沉思。

“大夫,成亲如何?”孙士谦突然道。

“怎么?”我有些不解。

“让兵士娶当地女子为妻,把家安下来,心也就安了。若是已经有家室的,可以让其妻子儿女同来北疆,家人也可领一份军饷。”孙士谦道。

“如此妥当吗?朝中会不会有人说我要拥兵自重?”

“怕就怕如此,不过现在北疆不稳,圣上一定会采纳充实边郡的策略。只是,大夫此番恐怕又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孙士谦也叹了口气。

“嫁衣倒是无妨,谁穿都是我大越之福。只是,唉,过些日子还要去匈厥古纳贡,真是我心头的一块重石啊。”

“大夫,秋高马膘,匈厥古真不会背信弃义来攻打我们?”孙士谦问道。

我心里也吃不准,道:“但愿吧。”

“卑职有个计较,只是恐怕太过卑劣了。”

“再卑劣的事我也不是没做过,仲进说说何妨。”

“祸水西引。”孙士谦压低声音,“让匈厥古人去打代州、古州等地,一来减轻我燕云的危机,二来也好坚定举国抗击匈厥古的决心。”

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有想过,不过如此拿我大越子民的生命做筹码实在不是我能接受得了的。“多备一千匹丝绸吧,再把那些精巧的小玩意送些给他们的部落首领,最好还是不要打仗。”

孙士谦知道我不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正当我准备车驾要去匈厥古的时候,圣上传下圣旨,要我回京叙职。章仪不放心我,怕又有什么阴谋,孙士谦倒说:“圣上居然发了圣旨命大夫回京,想来是有大事。既然有大事,大夫能保无恙。怕就怕朝中无事,那时大夫便要赶快些回来。”

我点了点头。章仪不解,问:“为何没有大事了反而要回来了。”我笑道:“若是有大事,定然不会有人想节外生枝,仲进是怕别人事情都忙好了,有空转过来对付我。只是仲进,匈厥古一行……”

“大夫放心,卑职一定会为大夫办得妥妥当当。”

“唉,那些可怜的姑娘我也就不去送了,仲进告诉她们,她们也是为国为民去的,总有一日,我明可名会红纱铺路再把她们迎回来。”

“大夫实在不必内疚,大夫帮她们安家已经很厚道了。”

“想我堂堂大越,居然还要靠送女人才能喘息,真是岂有此理!莫说朝里的御史,就是我自己也恨啊。”我拍了拍桌子,恨声道。

孙士谦苦笑,道:“还是请皇上大力实边吧,倭寇没有几十年的休养生息是缓不过来了,海患算是平了。南疆那边听说曹彬将军收复了安南古郡,举国都在欢庆呢。西域通商之后,几乎不必再派重兵了。现在我朝也就北疆这里吃紧,该充实了。”

我要回朝一事传开后,不少将佐都送了礼,这乃是历朝的旧习,回京之人因为需要打点,所以属下或多或少要送川资。路增不是我的属下,却也送了一辆马车。他的马车最奇怪的地方还是轮子,居然有四个轮子。

“老朽将马车稍稍改了改,如此一来颠簸就轻很多了。”路增解释道。

我谢过路增,就乘着这辆巧匠改过的马车往京城驶去。

四轮的马车的确要比两轮的平稳许多,一路上在驿站换马,我也听了不少消息。原来平倭军从高济回师,史君毅等人率军直赴北疆,李浑带着御林军在长门献俘。听说当日京师万人空巷,都争先一睹我大越军容。

因为被俘的倭奴有二十万之众,他们的国君也亲自前往金銮殿谢罪,几个听说是挑唆倭奴发动侵略战争的大将被砍了脑袋。因此,圣上终于开恩放这些战俘从海路归国。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却不敢往深里想,因为最安全妥善解决倭奴问题的办法只有把这二十万众全部坑杀。

我住在馆驿的一间偏房,隔壁是代州的军使,正和一个兵部的使者争论这二十万倭奴是不是该杀。兵部使者显然更像个文人,大谈仁义王道。代州军使给说得回不上话,憋了半天嚷了一句:“直娘贼,就是我华夏族破落了,想当年战国大将黑起,一战坑杀四十万都没有眨眼。你也别给老子再说什么仁义,再他娘的叽歪老子一锤子捶死你!”

我偷偷藏在被子里笑了许久,隔壁也真的就静了下去。

不过,或许是我多心,圣上该不会故意把和我关系亲密的人都发配到北疆吧。若真是如此,我的确对不起史君毅他们。初入高济的几场恶战都是他们打的,最困难的时候也不见什么援军。凯旋将士最看重的便是长门献俘了,现在有二十万战俘,却不能风光,从军一恨啊。

半月后,我到了京师。

先去吏部报道,领了牌子明日面圣。因为是领了圣旨,所以只能住在馆驿,等面圣缴旨之后才能回家。

因为入冬,京师的馆驿挤满了外地官员,或是叙职的,或是送礼的,或是送礼兼带叙职的,闹哄哄吵得我无法入眠。正忍不住要出去让他们安静些时,韦白居然来了。

“怎么回来也不先捎口信?”韦白空着手,“你嫂子知道你回来了,给你备下了一桌子菜,本以为你会马上过去,谁料等到现在,正在家里骂人呢。”

“可小弟是奉旨回来叙职,恐怕……”

“呵呵,你真当御史是神仙?谁来管你这档子事?小小违制不怕什么。”韦白转过我的车头就要出去。

我一把撑住门框,道:“大哥,你兄弟我现在可是背着汉奸的臭名,没洗清之前你可不能害死我啊。”

“怕什么,现在朝中局势,嘿嘿,回去跟你说。”韦白在我耳边轻声道,“哥哥我升了宝文阁直学士,赐紫,赐金鱼袋。”我愣了一下,手缩了回来,任由韦白推我出去。“大哥怎么升这么快?你人缘不好,又一直是抄写誊录的散职,朝中发生什么事了?”

馆驿果然没有人管我们,到了街上,人稍稍少些,韦白道:“其实,为兄也是押对了宝。满朝大臣都主张立嫡,为兄写了一篇草奏,要求废了这不合理的规矩。历朝历代,那么多昏君,不也是立嫡立出来的?愚兄劝皇上立贤,以大越江山社稷为重。”

我笑了笑,道:“你还真是狡猾,若是当日你能有此揣摩的功夫,何愁怀才不遇?”

“当日啊,唉,别提了,现在为兄也是为生活所迫。当日为兄只有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现在不同了,家里三张嘴等着进食呢。什么抱负,先让给禄米吧。”韦白叹道。

“怎么是三张嘴?嫂子同意大哥纳妾了?”

“你嫂子贤惠,怎么会不同意?不过你说哪里去了,为兄怎么会做这等傻事?是你嫂子上个月生了一对龙凤胎。”韦白说着,嘴角也合不拢了,“你嫂子还说要给你个惊喜,故意不让我写信给你,等会你可得装着不知道。”

“恭喜大哥喜得千金贵子啊。”我也笑道,“可惜没有带什么好玩的玩意回来,做叔父的也没个见面礼,不成体统啊。”

“我们还那么讲究干吗?我倒是担心你啊,现在皇帝意气风发,比之昔时不可同日而语。你说话向来不怎么讨巧,多说些好话,早日回来。”

我把北疆的情形和韦白说了,最后道:“现在这副摊子,若是我就这么走了,实在对不起那里的百姓。武啸星能熬二十多年,我又何必吝惜自己的残身?”

说话间,已经到了韦府的正门。

“这些以后再说,今夜不谈正事,只谈家事、趣事,呵呵。”韦白叮嘱了两句,推我进去。

韦夫人已经等了很久,桌上的菜像是已经热过几遍了。见我进来,铁青着脸不理我。我叫了嫂嫂行了礼,她才正色道:“我道谁呢,当了官架子那么大,到了京师居然不来看看嫂嫂。”韦夫人是温善的典型,冷着脸训人实非其所长,丝毫没有生气的味道。

我略施小计就把她逗笑了,说要给我两件宝贝,还要我猜。我故意道:“若是一件宝贝,那是嫂夫人喜添麒儿,两件嘛……莫非添了一对麒麟?”韦夫人红了脸,啐道:“怎么尽往那上猜?”

“嫂子忘记小弟的老本行了?看相啊,依我看啊,一定是对龙凤胎。”我笑道。

“定是他告诉你的!”韦夫人叫奶妈抱出了两个孩子,“给叔叔看看,看看娘亲的宝贝。”奶妈把两个孩子都放在我怀里,一手一个。两个初生婴孩红彤彤的脸蛋着实可爱,唆着小嘴乖乖睡着。

“起名字了吗?”我问道。

“乳名要叫得贱些,好养大,所以我叫哥哥狗儿,妹妹是猫儿。”韦白道。

“学名可想好了?妹妹的猫儿可以转个‘妙’字,哥哥的狗儿可转什么字好呢?”

“那个简单,狗转‘明’字不是正贴切吗?”韦夫人在一旁笑道。我知道韦夫人聊发少女娇态,骂我是小狗,却还是故意装得过了一会才醒悟过来,道:“也是,要避狗儿他爹的讳,只好用‘明’代替‘白’字了。”

韦白不甘心,笑道:“说得好好的,干吗把我绕进去了?雪本来就是白的嘛。”雪雪是韦夫人的花名,转了一圈还是回到她自己身上,她自己想想也笑个不停。

“点过五味了吗?”我又问道。韦夫人抢着道:“点过了,狗儿倒好,尝甜不笑,吃苦不哭,想来能有出息。只是猫儿恐怕是个醋坛子,吃着酸的倒笑了。也吃不得苦,还没碰到嘴呢,已经哭得哇哇的了。”

我笑道:“无妨,女孩子家,本来就不必吃什么苦头,不过也不能太骄横了。”说到骄横,我想到远在北疆的章仪。本来要她和我一起回来的,只是她说答应了巾帼园的姐妹一起赶批布帛,一时走不开,我也乐得路上清净。

“就是还没点玉呢,等他们百日了,还请叔叔给他们点,也好沾沾叔叔的聪明气。你这次在京师能住多久?”韦夫人问我。

“得看皇帝的旨意了,若是明天皇上要我当夜就走,我便只好当夜就走。”我把孩子还给奶妈,答道。

“夫君,能否上书皇上,让小名过完了年再走呢?”

“大嫂,我可不小了啊,呵呵。”我笑了两声,道,“先吃饭吧,我也饿了。”

韦白总算避开了娇妻的难题,上桌倒酒,开始吃饭了。

几杯酒下肚,韦白忘记了自己说的不谈正事,演义起朝中一年来的种种变化。最让我吃惊的莫若皇上对李哲存的态度了。

“他真要死了吗?”我问韦白。

“恐怕是的。”韦白点了点头,“有个把月没有起身了,听他家下人传出的消息,他还有件事没有了掉,估计就是为这事一直硬挺着。”

“我本来以为,皇上不去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不料还给了这么多虚荣,果然是明主啊。”死人的荣誉再多也不过分,我总算看到师父说的明主开始崭露峥嵘了。老实说,当日我并不怎么看好那个冲动易怒的皇上,不过现在,总要刮目相看了。

韦白又说了些,被韦夫人打断,追问起我和章仪的事来。当我红着脸告诉他们,我已经娶了章仪,只是没有拜堂时,韦白的酒盏落地,跌得粉碎。

“兄弟啊,燕云是不是真的撒尿都能冻住?”韦白的眼神发直,似乎已经傻了。我点了点头。“兄弟啊,你想不想去个暖和点的地方?比如新近收复的安南路。”韦白又问我。我摇了摇头。

“兄弟啊,那你要好好想想怎么回复圣上的赐婚,听宫里的消息,是皇太后要指隆裕公主给你。”

我也呆住了,圣上是说过要替我广选侯门女,但那还是远在高济的时候。韦白知道我是个重情意的人,断然不会舍弃章仪,所以也替我为难。这事也的确是我草率,忘记上报吏部了。但也没哪个做官的朋友告诉我成亲还要上报啊,一念及此,埋怨韦白道:“你怎么不先告诉我,官员成亲要上报吏部备案呢?”

“备什么案?不是重臣,谁来管你成不成亲?定是你自己对圣上说的尚未成亲,现在突然出现个正妻,立马便是一个欺君之罪。”韦白道。

“那我现在怎么办?要舍弃章仪我绝对不干,而且我也不想再娶,一个章仪已经够我受的了,再添个公主……我受不了。”我饮尽了杯中的酒。

韦白还没有想出办法,外面门房报道:“圣旨到,燕云经营相公明可名接旨。”

韦白家又碎了一个酒杯,是我惊讶于圣旨居然追到了这里。更可怕的是,居然是“燕云经营相公”……

当夜,我奉命进宫。临行前,我对韦白说不必等我,韦夫人却说再晚都给我留门,而且一出宫就要来这里。我应承下来,又道,若是圣上留宿就不回来了。韦夫人笑了笑,派了个小厮跟着我,说要是留宿便让小厮回来报个信便是了。

我还是被赐宫城跑马,圣上居然设了亲王仪仗在永安门等我。我很知趣地跪地谢恩三次,然后上了自己的车,继续前往坤宁宫,那是皇太后的寝宫。

“微臣明可名,参见皇上、皇太后。”我被召进宫殿,皇上陪着皇太后坐在上面。

“母后,这位便是朕的国老,虚师的高足,明可名。”皇上说着,掺着皇太后站了起来。

我低着头,只看到两人步下台阶,朝我走来。

“抬头让哀家看看。”皇太后的声音并不很老。

我依言抬头,见到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太,脸目慈善。

“啧啧,才三十岁吧,就给折磨成这个样子了,看上去比我还老呢。”皇太后说着,在我对面的席上坐下。我连忙挪后几寸,算是行礼。

“子阳不必拘束,母后这么说是没把明卿当外人。”圣上说了一句,在皇太后身边坐下,“子阳在北疆还好吗?”能被皇帝以字号称呼,足以说明此人的荣宠。但我是被流放之臣,谈什么荣宠?

“臣明白圣上实边之策,在北疆娶了妻,一切都已经开始步上了正轨。”我以攻代守,果然,听说我娶妻了,皇帝脸色变了变,皇太后却没有什么反应。

“子阳娶的是谁家千金?”

“已故统领章可凡之女,章仪。”我道。

“章可凡?可是章乃成的小子?”皇太后插嘴问道。我依稀记得似乎听谁说过,但是不敢确定,不料圣上倒先说了:“章仪正是太祖皇帝钦点的‘第一勇将’章乃成的孙丫头,小丫头男装跑去高济,给子阳添了不少麻烦,现在想来是子阳虱子多了不痒,索性娶回家慢慢麻烦了。哈哈。”

“呵呵,原来是她呀,从小就顽皮捣蛋,你还记得她五岁时在御花园摘哀家的海棠吗?当时是气得我呀饭也吃不下。不过从小就能看出她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倒没再见了。还道她改性乖乖在家呢,原来跑去了高济。”

我一笑,道:“拙荆倒是精通女红,臣的衣裳都是她一手包办的。”

“朕还道她只会动刀动剑呢,原来也会用针线。”皇帝笑道,“母后,看来您是做不成红娘了。我们的明大夫对疯丫头可上心得紧呐。”

我佯作不知,低头不语。

“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在家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哀家倒是觉得,既然已经娶了疯丫头,那木美人也该娶回去,她们从小就混在一块,谁也离不开谁,现在不是正好?”

我连忙道:“微臣非风流之人,不敢贪享齐人之福。”

“哟,还是个专情之人,那木美人给他,哀家还真是放心了。”皇太后笑了起来。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沉声道:“微臣有下情启奏。”圣上脸一板,道:“每次有大事你就有下情,什么时候能爽快些?”

“只是,只是微臣实在身患绝症,恐怕不久于人世……娶了章家女儿微臣已经是愧疚不已,时时刻刻不敢忘记呵护她,若是再娶一个公主进门……臣恐怕尚未病死已经愧疚而死了。”

圣上和皇太后对望一眼,笑道:“那你定然是先做了对不起疯丫头的事了,对吧?”我支吾不知如何答复。圣上抚掌大笑:“想来一定是的!原来子阳也不是君子呢。”皇太后伸手打了皇帝,道:“没有规矩,你是君子那驹儿是哪里来的?”

圣上微笑不语,皇太后道:“你是专情的人,哀家省得,只是哀家的隆裕公主,实在是非君不嫁啊。”圣上接口道:“再者,子阳和公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旬日,两人卿卿我我,已然是木已成舟,现在还想赖婚不成?”

“陛下,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是残废,什么都不能做的。”我觉得自己额头上似乎有些汗,忍不住擦了擦。

“哟,皇帝快看,大将军的冷汗都给你吓出来了。”皇太后笑了很久才停下来喘气,“哀家入宫之后,就数今天笑得多了。”圣上也跟着笑道:“你是残废,又不是太监,待朕去问问疯丫头,若是与你所言有差,立马便治你欺君之罪!”

“陛下,这个,那个姑且不论,但是臣的确从未见过隆裕公主,嘿,其实除了虢国公主,臣从未见过公主。这话可真是陛下冤枉臣了。”我辩解道。

“你又欺君了,你不知道疯丫头就是隆庆公主么?”

我愣了半晌,道:“真的么?”

“假的,哈哈哈。”

刚才吓得收住的汗现在一股脑都滚了下来。

“不过朕也不全是诳你,当日其父殉国,母后的确要封疯丫头隆庆公主的,只是后来御史说于礼不合,只好赐了个丰庆郡主。”

“这个,微臣也不知道。”我的确不知道章仪居然还是什么郡主,一个郡主居然跟着大军去当马前卒,果然是疯丫头。

“疯丫头这次疯得厉害了,连自己的夫君都被瞒过了。”圣上对太后道。皇太后叹了口气,道:“别谈疯丫头了,谈谈木美人,她也二十好几了,原本说先让她出阁的,然后再是疯丫头,现在倒是反了。”

“对哦,朕的这个皇妹,已经明说了非明子阳不嫁。”

“不会是同名同姓吧,陛下,兹事体大,别弄错了……”

“明可名,你也太让朕失望了,娶一个老婆,至于这么推三阻四的吗?朕娶了四个也没你这么麻烦啊。”圣上不悦道。

“陛下英名神武,哪里是微臣所能比及的?”我顺口一顶高帽送上去。

圣上坦然受之,皇太后却道:“那是荒淫无度,和英明神武有什么关系?哀家做主了,挑个良辰吉日,尽快成亲。”

“微臣不敢奉诏。”我连忙磕头下去。

“哼,你别忘了,朝廷里要杀你明可名的人可不少,朕只要……恐怕你就被口水淹死了。若是朕把你私下贿赂匈厥古的事抖出去,你的小命……”

我心中一寒,圣上果然都已经知道了,连忙道:“陛下,北疆事臣有详情要奏。”

“可以,但不是现在。现在也晚了,你先在宫里住下,明日朕还要让你见几个人。不过近来不少命妇都住在宫里,别到处乱跑。”

我只好奉诏让内侍带路,去了紫宸殿。

到底是皇家气派,紫宸殿里居然有个水池。宫人放了热水,让我入浴。我不习惯让宫女伺候,叫了两个内侍帮我。在里面泡了一会,热气腾腾,浑身的筋骨都松开了,说不出的惬意。

又有人送来了小点,我就泡在水里吃了些,居然有些倦了。

上了软榻,盖上锦被,正要睡去,突然听到一声琴弦拨动,在夜里更显空灵。

我忍不住侧耳倾听。

几声弦响之后,一个娇柔的女声唱道:“大河滔滔,江水泱泱,纵是九曲东流,亦道不清可怜哀肠。说什么把三春勘破,说什么将韶光打灭,都道云中杏蕊多,谁知奴家心上秋?闻长空鹤唳,赏刹那芳华,只不够眼中泪珠儿,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我觉得这歌声似曾相识,哪里听过一般,却再经不住旅途劳累,沉沉睡去。

※※※

一觉起来精神气爽。

内侍给我穿衣时,我忍不住问了句:“昨夜谁在外面的弹琴唱歌?”内侍笑道:“那便是隆裕公主。”我轻声“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不料那个内侍居然不识相,居然多嘴问我有何观感,我知道我的每句回答必定会落入皇帝的耳朵里,随口道:“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出来扰人清梦,那是唱歌么?”

内侍知道我不高兴,也没再多嘴。吃过了早点,有宫女来传话,让我去坤宁宫。

我到了坤宁宫门口,里面传来阵阵女子的笑容,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大概就是昨天圣上说的命妇。

“宣……军师将军,燕云经略相公明可名觐见。”内侍的声音拖得老长,虽然我就在他身边。

“微臣明可名,见过皇太后。”我扫了一圈,宫殿内只有妇人,不知现在传我来有什么事。现在提到皇太后就让我头皮发麻,比之流血的战场和诡异的朝堂,我更怕这里。

“明可名,也不来见见你的丈母娘?”皇太后指着下首的一个中年妇人,笑道。

只看了一眼,深信便是章仪的母亲,章仪简直就是她的影子。当即躬身道:“小、呃、那个见过、见过夫人……”

众人一阵哄笑,岳母也跟着笑了一阵,道:“疯丫头把你都夸成神人了,原来也会脸红说不出话?”皇太后接口道:“可不是神人吗?你们谁听说过给人关在牢里,一个半月没给饭吃,没给水喝,居然还活下来的?”

众人一阵啧啧称奇,更有人问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过到底是妇人,没人问我为何会被人关一个半月。

“别说没水喝没饭吃,要我被人关一个半月,恐怕闷也闷死了。你是怎么熬过去的?”岳母问我。

我听她说话的语调声速便知道她和章仪是一样的性子,当下道:“小臣想起临走之前没向内子交代清楚去向,怕她误会了,所以一直熬下来好解释清楚。”

众妇人再是一阵狂笑,尤其是岳母捂着肚子,说是笑断了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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