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将军,明日起行。辽祝你一路顺风。多多保重啊!”
当阚泽和荀攸多次交涉之后,荀攸按照曹操的计划仅仅对韩当网开一面,并告知阚泽,孙翊、徐盛并不愿返回江东,而孙尚香则不归他们管辖,一切来去任凭其自由。于是阚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命的接回韩当了事,但心中难免要给孙翊、孙尚香和徐盛记上一笔。而张辽此时便是亲自登门,给明日便要虽阚泽返回江东的韩当摆酒送行。
“文远啊,老夫年纪虽长你一些,却对你是十分佩服。老夫出身辽西,也知北疆胡人的厉害。对你能打的胡人闻风丧胆,大振我汉人、汉军威势,老夫深为感激。只恨如今的时局,使得老夫不能与文远并肩在国战的战场上杀敌。此番返回江东,倒还有可能继续兵戎相见。造化弄人啊!”韩当大声叹息,一扬脖将手中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此次送行宴上,除了韩当这位主角之外,还有徐盛、孙翊、孙尚香三人作陪,曹营方面则是张辽、曹纯、荀攸出面相送。至于孙吴使者阚泽,根本就没人通知他还有这么一件事。
韩当的这番话,让在场的将领皆有些尴尬。尤其是徐盛、孙翊,毕竟曹操还算是中央政权,而孙吴根本就是地方割据势力。若给他们按一个分裂国家、民族的罪名,他们连分辨都没有资格。但是他们的尴尬却不是因为内战,而是因为韩当的身份说出了这番话。实际上韩当也仅仅是有感而发,身为辽西人的韩当对于鲜卑、乌桓的破坏自然是门清,又是借酒浇愁,方会脱口而出。若是换一个环境,即便以韩当在孙吴的老资格也不会如此说话。
韩当可以说醉话,但是在座的却不能当真,所以无论是张辽、曹纯、荀攸还是徐盛、孙翊、孙尚香,全都是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老将军,明日辽还有琐事需要处理,便不能亲自送老将军登船,还望老将军见谅。来,辽再敬老将军一杯,权当为明日之事提前向老将军赔罪!”张辽以此借口岔开话题。
“文远事务繁忙,老夫又岂敢以一己之私而劳动文远因私废公?”韩当挥动着胳膊,他借着酒劲似乎又恢复了叱咤战场的风采。“说不定将来咱们还能隔江相见,如今又何必为了一时分别而作小儿女之态!”
韩当这后面一句话却是对着徐盛、孙翊和孙尚香所言,让一旁的张辽等人听的直接苦笑不已。
谁说这老家伙喝醉了?就这种状态分明是将醉未醉,却思维最是清晰之时。这老家伙很清楚将来曹操和孙权、刘备之间必有一场大战,他这是在暗中告诫徐盛、孙翊,千万不要牵扯进去。张辽心中对韩当的用意揣摩的一清二楚。
“文远,张将军,老夫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将军答应否?”韩昂这会儿又将目标对准了张辽。
“老将军但讲无妨。若是张辽能力所及,必不会推辞。”张辽虽然知道韩当所请必然与徐盛、孙翊等人有关,但是他还是很谨慎的做出了回答。
“呵呵,文向留在北面老夫毫不担心,以文向之才,将来必然能够出人头地。只是叔弼和香儿……唉!叔弼与香儿还要烦劳文远多多照顾,尤其是香儿……呵呵……文台公就这么一个闺女,自幼却是骄纵了些,但心地绝对不坏,文远日后就要多多费心啦!”
韩当这话一出口,让一旁的孙尚香羞得满脸通红,但却依旧骄傲的昂着头,一双剪水双瞳巴巴的看着张辽。
这时候,气氛陡然一变,空气中也不禁多出了不少暧昧的因素。无论是徐盛、孙翊,还是曹纯、荀攸,他们的脸上皆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而且就坐在张辽身边的曹纯还不住的用手肘轻轻的捣了捣张辽的腰,示意他赶紧回答。
张辽脸皮早就练得刀枪不入,对韩当的话和众人暧昧的眼光根本就毫不在乎。他微笑着回答道:“文向是辽力主留下的,要的就是以文向顶替陈到的空缺。只要文向自己努力,未来成就必不会低于陈到、马超等人。至于叔弼和香儿。其中因素多多,阴谋、阳谋不断,但辽在此保证,只要叔弼自己没有异样心思,辽可担保叔弼及其家人的安全无忧。香儿嘛……”张辽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孙尚香,说道:“顺其自然吧!”
“好!”韩当高声叫道:“就顺其自然最好!”
张辽这话中的意思在场的人全都听明白了,以张辽和孙尚香两人之间的暧昧情愫,顺其自然的结局根本就是不言而喻的,有张辽这样的保证,这也足以让即将离开的韩当对孙翊、孙尚香在北方的生活和安全放心了……
第二日,张辽真的没有出门给韩当送行。曹营官员也仅仅只有新任的南阳太守杨俊作为代表,将韩当、阚泽、虞翻三人送到了城外的码头。至于孙翊和孙尚香,他们只是在城墙上遥遥的为韩当送行。
而张辽在府中也在思考着韩当昨晚的举动,那番充满着托孤意味的话语,颇有些对自身前景的不看好。不过即便如此,韩当还是表示了他一定会在回到江东后确保徐盛、孙翊的家眷安全过江的保证,并隐晦的向张辽表达了他会考虑张辽曾经提议的将孙策之子也同样送过长江的建议。
张辽可以预见,韩当回到江东后若是真的如张辽所料一般行动,性命倒是不见得有碍,但被孙权放弃却是一点没问题。然而这就是韩当的命运,在韩当被曹军俘获后就已经决定了的命运,张辽不可能更改,也绝不会去更改。
“主公,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坐在一旁依着惯例擦拭兵器的张新向张辽问道。
“回去?”张辽转过身说道:“你是说回雒阳还是回北疆?”
“自然是回北疆,雒阳也不是咱们的地盘。”张新对于赵云、陈到等人被调走心中也早有不满,事实上若非张辽和曹操份属姻亲,张辽真正的心腹中未必就没有人开口劝进。
“你倒是爽快得很!”张辽沉声道:“我军陆军总兵力南征前有56万左右,出动二十万大军南征。伤亡近四万。收编荆州水陆两军共计13万余人,正式编遣后,荆州水陆军如今也就是6万出头,除去一个名义上拥有3万人,百余艘战船的纸面水军之外,这6万人全都是陆军。”
张新不知道张辽怎么会答非所问的说起荆州军整编的事情,但他还是接过话题道:“主公,这与我们有何相干?”
“你的脑子如今真的有点僵硬了。荆州驻军6万余人的建制若是不整顿好,主公怎么可能回师雒阳?但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我军南征各部如今的位置。”
张新此时才明白张辽的用意,“我明白了,曹公若不动,主公也根本无法动。而曹公若要动,必然是荆州军彻底被消化以及对江东的战略布局被完成后。”
“反应迟钝。”张辽板着脸训了张新一句,“我军因为那与众不同的军制和编练方法,使得军粮的消耗远远超过同等人数下的诸侯各军,而主公如今的心气也无比高涨,不将荆州消化干净,他又怎会甘心?”
如今的曹军因为张辽的介入,每日例行的三操两讲的训练和一日三餐的待遇,却是使曹军的单兵战斗力可以以一当十,一旦集结成百人、千人规模,以一当百也只是寻常事。然而所造成的结果却也让张辽无奈。虽然张辽万般努力而使得曹操治下人口保存超过千万,又大力推广了先进的耕作技术,使得农田产量和畜牧业得以飞速发展。可是这些丰产的粮食、肉类、鱼类却因为军队过多的消耗依旧让曹军不得不因为军粮限制而必须选择速战速决和控制战争规模。这种现实也让原以为自己增加了北方的人口数量和农田产出,便能够帮助曹操尽快统一天下的张辽心中很是受伤。前世从未有过施政经验的张辽只有亲身经历过之后才明白,历史的进程没那么容易改变,历史的发展也不是能够依仗一点先进的东西便可以高速飞驰。脚踏实地无比重要,离开了大地的盖亚什么都不是。
但是张辽更加清楚的意识到曹操的疑心也将随着天下的渐渐统一而日渐增强,原本他们之间的那种信赖迟早会因为曹操的怀疑而由分歧变为分裂。张辽之前对曹操暗中削弱自己实力的举动虽然表现得毫不在意,可是接下去的那份议会制度的出台和泄露却完全是张辽再为自己未雨绸缪了。而且示好于南北士族世家,放开对孙尚香的心防都是张辽为增强自身实力而做出的反应。以南方将领充实北方,看上去有限制南方人在南方的扩张。但同样也有揭开南方势力,以北方军中的南方将领作为联系纽带的意思在内。同时张辽早在训练、整编曹军时也暗中留了一手。各种条例、制度丝毫不变,但是士官养成、军官培训、军队传统教育这一类有助于保持军队战斗力的实质性内容张辽一点都没有透露出去。虽然此时曹军各军的战斗力相差不大,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兵渐渐被新兵取代后,曹军各军战斗力的差距便会显露出来。
或许张辽对孙尚香的意图有些卑鄙,可是这样做一来可以增强实力,二来也不算太过唯利是图,毕竟孙尚香对张辽的感情已经有所变化,张辽顺势做出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了,张辽的心底深处未必就没有恶心孙权和刘备的想法,要知道,即便是被张辽干涉过后,历史依旧让孙权有了与刘备联姻的打算。虽然孙尚香自己破坏了这次联姻,但张辽却不愿意就此放过刘备、孙权。
这一切却完全是张辽自己内心深处的隐秘,除了张辽自己,无论是曹清还是张成、张新都不知道。不是张辽不信任这些身边的人,而是因为张辽需要保密的东西太多。无论是他真实的来历和他内心的潜意识想法,还有他明里、暗里对曹操做出的防备,都不是能够随便与人明言的。
“主公,荆州仅保留6万多步军是否够用?虽然孙权还有豫州方面的压力,但是益州、交州也不是6万人就足够的?”张新的注意力被张辽转移到了荆州的兵力部署上。
“二十万南征大军又不是全部调走,西路军除了曹海所部回到长安,剩下4万人有半数被留在了荆州。加上子孝麾下原属宛城的4万大军,荆州足有12万人的兵力。只要子孝没有脑袋发昏到三面开战,这点兵力绰绰有余。”
张辽可是很清楚的,荆州军能够留下的6万余兵员全都是荆州军中最后的精华,若不是曹操真心实意的想消化荆州,哪里会如此大动干戈?直接保持荆州军投诚时的原状,然后命令他们进攻孙权、吴巨等人,借以消耗荆州军岂非更好!
“局面大优,这心气就不同了。于是野心也就变大了,胃口自然也随之扩大。我倒是担心主公若是继续在荆州坚持下去,很可能要吃一次暗亏啊!”张辽话语中虽然充满着对曹操的担心,但是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横亘不变的笑容。
“吃点亏也不算什么,吃一堑长一智嘛!”张新对于张辽的曹操要吃亏的推断一点不在意,“再者说了。曹公的算计也太精明了,除了姓曹的和姓夏侯的,主公你好歹也算是曹公的姻亲,那不是也说动就动,还没有提前通知咱们。哼!”
张新对曹操的不满便在于此,除了张辽、曹操以及一些死忠于曹操的人,其他人因为时代的传统,早已经将北疆视为张辽的势力范围。尤其是张辽身边的这些人,他们没有依靠张辽在军中获取高位,但他们绝不愿意将北疆拱手交给曹操。
“少说话,多做事。”张辽看了看屋外,屋外并无一人,“祸从口出,你这张嘴以后要好好管一管。”
“属下明白!”张新虽然被张辽训斥,但是心中却是一喜。
“唉!难啊!”张辽心中暗自感叹。
“奉孝,韩当走了吗?”曹操向走进屋子的郭嘉问道。
“此时船应该已经开动了。”郭嘉并没有去送行,但他的手下却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阚泽等一行人的动向。
“等韩当回到宛陵,孙家就热闹喽!”曹操此时颇有些幸灾乐祸。
郭嘉笑着附和了一声后问道:“主公,孙翊袭爵乌程侯何时公布?”
“立刻公布天下。”曹操一直压着孙翊的爵位,就是要等这个时候。孙吴探子的速度可是要比阚泽他们的船还要快,等到韩当回到宛陵,迎接他的绝非是欢笑而只能是孙权的怒火。而且韩当还想将徐盛和孙翊的家眷送过长江,孙权也一定会百般刁难。到那时,为了完成自己的承诺,韩当势必会联络程普、黄盖和吴太夫人,再加上孙吴内部的中立派,一场内部争执将不可避免。此时只要郭嘉的人暗中挑唆,争执只怕就要变成内讧,孙吴的分裂指日可待。
“听说韩当也有意撮合文远和孙家丫头?”曹操突然间又问了一句。
郭嘉闻言苦笑,从张辽回襄阳时郭嘉乍一见到孙尚香的那一刻,郭嘉便从孙尚香对张辽的态度中感觉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而且从曹操的反应看,无论是孙、张两家的联姻还是出于对自己妹妹的考虑,曹操对此事必然是持反对意见的。然而这件事在郭嘉、荀攸等人的暗中斡旋下,孙、张联姻后两家势力的扩张已经被他们提前安排下了阻止的手段。可是对于曹操对自家小妹的关心,郭嘉等人却是无计可施。
“主公,此乃是文远私事,人家……他们自己你情我愿的,这谁能阻止?”郭嘉苦笑道。
“嗯!”曹操对郭嘉之言不置可否,却反问道:“孙家真的不会因为此事借机扩张?”
郭嘉这才知道,曹操始终放不下的还是孙、张两家因此相互借力扩张的问题。虽然郭嘉曾向曹操表示过,只要孙权不死,江东孙家和孙翊、孙尚香就始终会是两股道上的马车。但是此时郭嘉却也不能再用这种理由解释,一时间,郭嘉也沉默下来。
汉水之上,数艘曹军战船正以护送的姿态押送这运载阚泽、虞翻这两位江东使者的大船向长江驶去。大船之上,阚泽、虞翻却在和韩当闲聊着。
“韩老将军,”阚泽首先打开了话题,“不知在老将军眼中,曹军之强大究竟强在何处?”
阚泽的问题早就憋了很久了,而且这个问题同样也是虞翻急切的想知道的。
“强在哪里?唔……”阚泽的问题再度揭开了韩当的回忆,但是其中绝对有韩当所不愿意再想到的两次败仗。
“德润啊!”韩当思索良久后,开口说道:“曹军的强大并非在一朝一夕,也非是一点一滴,而是十数年的积累和不断的改进。如今要老夫说,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反正回到宛陵之后也要给吴侯一个交待,还是让老夫再好好回忆几日吧!”
韩当说完,也不管面色僵硬的阚泽,甩下阚泽、虞翻,便回到了舱室中。
“仲翔先生见谅,老将军他……”阚泽对着虞翻那似笑非笑的面容,不禁有些尴尬。
“德润兄无需介意。”虞翻也知道徐盛、孙翊和孙尚香留在了襄阳,其中究竟有什么内幕他却并不知道,但这也不妨碍虞翻自由发挥想象力。如此一来,虞翻当然不介意韩当的态度。“德润兄,如今曹军势大,你我两家合力亦未必能安,切不可发生分歧啊!”
虞翻这是在暗中提点阚泽,莫要因为一点小事耽误联合抗曹的大局。
阚泽也是不住的点头赞同,但是事情究竟会如何发展,他们两人谁都没有真正的话语权。真正说话算数的,还得是孙权和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