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九月。

有种40度高温吃火锅的感觉,人们大汗淋漓,坐立不安。

毒死人不偿命的午阳,似乎在偷笑着:“哼,让你们讨厌我!”

西安城中心,热浪一层卷着一层,上下浮动,晕眩的眼睛难受。

城郊。

地质大学傲立于一城,独享一方水土。

温度足足比城中心低了5度,却分辨不出丝毫的差异。

大巴缓缓前行在宽阔弯曲,刚刚铺就的水泥路上,空调呼出的冷气,如同冰凉的雪碧融进血液,透心凉。

校园新栽梧桐枝干上的零星小叶,努力地张扬着奄奄一息的每个细胞脉络,抵抗着毒辣的阳光,拼命地想要成为一名斗士,就像拳击比赛里的画面一样,倒了,重新爬起来,可恨的知了,张扬跋扈的沸腾个不停,甚是煞风景。

吴筱婷移开侧歪在车窗上的脑袋,挺了挺慵懒的身子,目光落在了陌生的校园里。

新奇,小激动。

这是她从学十二年,外加幼稚班三年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最大学校,在她的印象里对于大学的定义,还停留在讲着满嘴谎话,诱骗你好好读书,考上名牌大学就解脱了烦躁生活的老师的解说里。

在那里,她可以自由自在。在那里,她可以拥有童话般浪漫的爱情。在那里,她的世界是天马行空的。在那里,她可以不用为了考试,吃不好,睡不着,幸福可以直接定义她的一切。

梦想和幸福,似乎近在咫尺,稍稍的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它。

她来自素有‘煤都’之称的陕北,皮肤或许是后天风吹日晒,形成的古黑色;性格如同她的故乡靖边一样,豪放不羁,又多了那份刚刚好的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正午。

35度。

东方广场,人声鼎沸,仿佛菜市场一样闹得人心发慌。

一个胖子男潇洒地倚靠在凉棚下的椅子上,脸上的肥肉好似涂满奶油的面包,轻轻一按能挤出汁来,他对着空中的小喇叭嚷嚷道:“同学们,请大家理性排队,不要挤,不要挤。”

这架势,不是领导级别的,就是学生会的!

“起,官僚的嘴脸!”

不轻,不重,不慢,不快,不偏,不倚,顺着声线传播的轨迹,这句话流进了胖子男的耳朵。

吴筱婷这愤世嫉俗的优点,什么时候才能变成缺点呢?

往往都是祸从口出,天杀的没心没肺又不眨眼,利人害己,还至死不改。

这才刚刚入学,她难道又要惹祸啦?

胖子男的耳朵尖锐的动了动,眉头紧皱,伸长了几乎嵌入下巴的脖子,瞪大眼睛,四下张望,一番搜寻未果,又缩回了脖子。

真的好险!算她走运,好不容易才从枪口上捡回了这条老命。

她慢慢的抬起头,挺了挺发育还算优秀的上身,鼻腔里微弱的气息渐渐恢复了正常。

在人肉里,挤进,挤出,转瞬间,将近一万块就纳入了学校的金库。

她拖着笨重的行李,绕走在前往7号楼的大道上,那里将是她以后三年赖以生存的小窝!

她的后背湿透了大片,大片。火热的心,因为学校的冷漠而失望气愤。

“垃圾学校,早知道就不来了。”

这句尽是辱骂的话,日后证明,成为了她最烂说辞里的一个笑话。

哎,这又能怨得了谁?谁让她不争气,没能搭上本科的末班车,落得如今这般地步。

一分,仅仅一分,她便入伍了专科的行列中。

欲哭无泪,怨天尤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说地质大学的专科在业内是公认的领航者,可它的吝啬一直饱受世人的诟病。

说起来,一点也不冤枉人家,人家就是任性,你又能怎么的?

投诉?上诉?以死相逼?想想还是趁早收了这想法。

在地质大学,本科,专科,同处一方水土,一片蓝天下,本科,有的是资本傲视天下,专科只是个打下手的陪衬,级别是天壤级的。

校园大巴刚停下,每个学院的学长,学姐已经等在了车门处,热心的递上加冰的酸梅饮品,快速包揽所有行李的扛,拉,本科新生只需安静地跟在学长学姐身后,做个王子公主便是了。

专科生,没了这份福利,苦活,重活,亲自上阵,默默忍受,不由地让人心生可怜。

如同山之颠,一览众山小的兴奋,下一秒,又跌落谷底的悲剧。

——只剩下了无语。

吴筱婷这个专科妹,能不抱怨吗?以她的性格,不抱怨就要遭天谴了。

在她心里,后悔,恨,相织交错。

“这什么鬼啊!”

声音很确信,是她肚子里发出来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