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冷水浇醒的时候其实付易还是有些迷惑的, 他隐约记得是自己布置安排了多年终于把骆宿绑架了来,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阿訇!阿訇?”付易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却发现偌大的废弃仓库里只有他的回音在回答他。付易心里打了一个激灵, 现在自己还满头满脸的冷水, 一睁眼却又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他是见鬼了么?
“阿…”
“别阿了, 我们老板还在休息, 你再等一会儿吧。”冷不丁从付易身后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付易吓了一跳,是真真正正的跳起来还一下子就弹出去了一米多, 回身哆哆嗦嗦的指着说话的那个人,却是半天都没说出什么。
似乎在前一秒还服务周到的给自己准备了咖啡的小弟怎么突然变了态度?过了一会儿付易才算是完全缓过神来, 也终于说全了一句话, “阿訇, 你背叛了我?你们老板是谁?我的人呢?蓝家的人和夜光组织的人呢?”
大概是觉得面前这人有些啰嗦,被叫做阿訇的人不耐烦的打了个唿哨, 然后另一个付易面熟的人就从仓库侧门出来,“那就是个十万个为什么,我没耐性一一回答,你看着办吧。”
从仓库侧门出来的男人依旧是一身侍应生的制服,但之前一丝不苟扣好的扣子现在却是敞着, 隐隐约约露出腰间闪着哑光的金属制品。“今天的事情全都多亏六哥了, 要不是您我们也压不下那么大的阵势, 他已经醒了, 说再麻烦您就太不懂事, 今天先请您回去休息,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被叫做阿訇的男人不介意的挥挥手, “骆总也是个胆子大的,替我告诉他这朋友我交了,以后联系就是。”男人笑了笑然后潇洒走人,他和侍应生聊得愉快,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身边还有个什么生物的存在。
之前还是被人前呼后拥的中心人物,这一会儿付易被无视的彻底,竟然莫名其妙的感到了恐惧,就好像在刚才那两个人眼里,自己卑微的就像不存在一样。尤其是已经走了的阿訇,不知为何突然间他的气场变强,虽是笑着却总让人觉得后背发寒。等付易不自觉的安静着目送阿訇离开之后,六神归位,他才意识到刚刚侍应生是怎么称呼阿訇的——“六哥”!这个世界上排名第六的人海了去了,可在灰黑色的世界里敢应承“六哥”这个名号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五会的六哥。
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被六哥亲手用冷水浇醒的之后,付易不合时宜的竟然还有些小激动,像六哥那样的存在应该是他这种级别穷尽一生都接近不到的,可是刚刚,甚至之前,他都把六哥当成了自己的小弟!
付易脸上闪现的情绪太过繁杂,一边的侍应生默默的看着心里替付易点个蜡,这世上被六哥迷住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但死到临头还有心情追星崇拜的…付易你也算头一号了。
“咳咳!”侍应生大声咳嗽了两声成功的把付易从那些不着边际的遐想里扯了回来,“付易,多年不见,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侍应生朝付易的方向走了两步,边走边把中规中矩的头发弄回平日里的发型,脱.了制服外套随手搭在左小臂,然后继续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朝付易过去。
不管付易再怎么认真的回想,他的记忆里都没有这一号人,之前隐约在人群里瞥见了那个侍应生也只觉得小伙子长的精神,可眼下这人不过是稍稍换了发型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颇有些六哥的神韵呢。不过不管这人再怎么变,付易都还是最终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
“那我提个醒,五年前你用我的新药说是替我找了小白鼠,你还记得吗?”五年前付易联系到蓝家说是有生意介绍,他想给目标人物下药让那人一辈子都活在痛苦里,当时的蓝家正在被不肯接位的小少主搞得天翻地覆,就有见钱眼开的小喽罗不顾接单的流程就擅自做主接了,还偷偷的用了小少主仍在理论阶段的新药。
不同于往届蓝家家主,蓝风从小就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奇葩,说他有多善良倒也不是,只是这小子一心就想着洗白蓝家,把蓝家的整个药物研究所都搬到明面上去,从此让蓝家的研究所正面形象扬名世界,从而能有更多的机会与世界尖端科技人员切磋,做出更好的药物。说白了就是一个热血的药痴想要造福人类而不是为虎作伥的故事,可就是有人在最关键的时候捅了漏子,让热血小少主自责不已,弄到最后干脆离家出走,做起了被害人的私人医生。
其实也难怪付易会不认得蓝风,当初跟付易交易的一直都是蓝家的一个马仔,若是当初蓝风发现了这个交易,那骆宿从一开始也就不会被人下药,不会有了后面又是离婚又是复合的闹剧,说不定!说不定付易雇了杀手一早给他了断了呢!
“你是蓝风?”先是自己的手下是六哥的伪装,再是侍应生是蓝家少主假扮,付易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早就被人套进陷阱,原来这个世界早就不能让他愉快的玩耍了。
蓝风没好气的瞪了付易一眼,“托你的福,我丢下研究所五年,什么新药都做不出来!天天守着一个更年期的怪叔叔,跟在他后面收拾烂摊子。”
“那可真委屈你了蓝少主。”一个不算有力的声音伴着马达的嗡嗡声从侧门传来,蓝风见自己刚刚抱怨了两句就被骆宿听个正着颇有些尴尬,于是赶快迎了过去,“那个,我是说安严的。”
骆宿显然是没有生气,其实他早就明白,自己成了这样怨不得蓝风,都是蓝风这个家伙太单纯才会拼了命的自责、拼了命的想要给他补偿,害得他有好多次都差点就要真的恨上蓝风了。“咱俩的账过后再算,这里有个碍眼的,不赶快解决了我会恶心。”
虽然付易之前问六哥的那几个问题都没有得到正面回复,可他也不是傻子,看眼下的情况也就明白了自己的境地,可不是吗,骆宿都能联系到六哥亲自来卧底了,那他自以为是准备的那些后路、那些人手应该也早就被六哥控制了;现在蓝家少主摆明了是跟骆宿统一战线,到头来他精心安排了多年的计划竟然就被这么轻而易举的毁了。茶杯碎了好歹还有个脆响,可他的计划被毁之后甚至连个回音都没有听到。阿訇几乎从四年前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跑腿,那是不是说自己自以为天衣无缝、不为人知的秘密其实都一直是在骆宿眼皮底下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果骆宿真的那么早就已经识破了他的计划,那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动甚至在之前的晚会上被羞辱被枪伤呢?难道还有什么是骆宿没有准备好的?这样想着,付易心里才好受了些,输给骆宿他倒不会感到丢人,毕竟嘛,从上大学那会儿他就知道骆宿的聪慧是自己喝多少脑黄金都赶不过的。可是付易仍旧是心有不甘,想知道骆宿陪他演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骆宿听到付易的喃喃自语,不由得自己也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为他自己报仇吗?这个理由也还勉强,可在骆宿心里仍旧是不喜欢冤冤相报这种戏码的,真正让他决心编织一条大网、把付易还有他身后的所有势力一网打尽的原因其实还是一个人——骆沂。
当初从云端跌落之后骆宿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把丫头推开,让她以后的人生里都不会出现他这个废物,可是丫头的执著和倔强实在是出乎了骆宿的意料,甚至还在他出事的两个月之后成功受.孕。骆宿一边是享受着丫头的照顾一边却仍旧矛盾的想方设法要丫头讨厌他,所以才会有骆宿发疯一般的折磨丫头的那段日子。听说自己被为人父之后,骆宿对丫头更是变本加厉,外人看来他是被病魔折腾的失去了心智,可唯独骆宿自己才知道,他一直很有分寸的计算着“折磨”丫头的时间和频率,是断然不会、也不舍得让丫头累倒的。
但是,丫头却还是生病了。
骆宿认识丫头那么些年似乎都没有听说她生病,小丫头每天蹦蹦跳跳精力无限,胃口也好的要命,骆宿自认为他“折磨”的程度在丫头的承受范围之内,可那一天,丫头还是连路都走不稳的来到了他的跟前,像往常那样亲自护理、给他洗澡。那是骆宿第一次主动要求用网兜洗澡,丫头眯眯瞪瞪的也就应了。那天骆宿到底是再也下不了狠心,终于开口承认了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无论如何他不能让丫头背一个未婚先孕的坏名声。
那天丫头安排他睡下之后自己也早早睡下了,骆宿因为翻身醒来,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看到的却是这几个月来一直责任感超强的主治医师——蓝风。
骆宿就那么干干的躺在床上打量天花板一直到东方泛白,蓝医生的话实在是带给了他太多刺激。骆宿实在想象不出,让自己成了废物的罪魁祸首竟然就是每天最尽职尽责、不怕脏累和丫头一起照顾他的蓝医生。更想不到的是,丫头这次发烧根本不是身体原因而是有人给她下了药!
“我的事到此为止,但是蓝风,答应我,帮我除掉那个给丫头下药的浑蛋,我要他生不如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骆宿终于闭上了眼睛,他朝在床边跪了一夜的蓝风交待了唯一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