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奈何这个时代没有高清无.码摄像头和播放器，那些嘿.咻嘿.咻的士兵和临时征调的百姓根本看不清他的脸，远处的甚至只能看见他一身玄衣。而他们口耳相传的那个悲天悯人，与他们同甘共苦的钦差大人皇子殿下，全是自个儿脑补的。
至于流民们，就更看不清了。
当然，暗地里也有许多流言。
人们总要为悲苦的现实找到一个合理的、与自身无关却又有着明确作俑者的理由，转移仇恨，以安抚受创的内心，寻求精神的慰藉。
应该说，但逢天灾人祸，流言谣言必起。
而在这样的时代，除了无厘头的鬼神之说，无辜受难的便是当权者，比如，皇帝。
其实也不能算全然无辜，天灾无法避免，人祸却是失察无能之过，这口锅也算背得不冤枉。
和她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少，顾临煜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当听到流言时，他只是皱了皱眉头，让人查流言的源起，看是否有人操作之后，便不再管。
怎么管？只要这场天灾没有结束，流言就不会消失，对付流言的方式只能是拿事实说话。
当然，如果有人背后操作，那便另当别论。
什么同甘共苦都是笑话，但要说他不上心却也不对。这个人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又善于冷着一张脸掩饰自己的真心，并不是真的冷心冷肺。
沐菲儿自以为了解地甩了甩尾巴，爪子在顾临煜胸口摸了一把，发现这人果然瘦了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这个流.氓动作自以为做得隐蔽，其实顾临煜一早便发现了，只是心情很好的没有拆穿她而已。
再联系那晚她主动送上门的举动，小色鬼不解释。
过了十来日，淅淅沥沥的雨水终于止住了，洪水也疏散开，虽然还有大片地区被洪水淹没，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慢慢分流疏散。
水中的浮尸也被集中处理，动物的或是焚毁或是集中深埋，人的尸体则集中在几处地方，有亲人则由亲人带走，无人认领的也只能深埋。
火化+深埋其实更合适，可这个年代都是土葬，火葬在他们看来是死无全尸，除了六根清净的得道高僧，没有人会选择火葬。
这也为瘟疫的爆发带来了隐患。
江溪县令于十日前赶来，见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便建议顾临煜往南方巡查，如果能为他们筹集粮食和药草，就更好了。
顾临煜看了辣眼睛的丑县令一眼，不得不承认这人丑归丑，治家也不严，治水却着实有一套。
在他来之前，顾临煜觉得自己已经把事情理顺了，各方面也妥妥帖帖的。等这人一来，他才见识了什么叫“妥帖”，什么叫“算无遗策”。
不得不承认，他老子虽然没什么本事，最多只能算个守成之君，但评价这丑县令的话倒是没错。
可这样的人，为什么让他在县令这个位置上一呆就是十余年？为什么此次出行前特意提点他？
一个能在皇帝心里排上号的人，即便这人有天大的毛病，也不至于在县令这个芝麻官上一呆就是十几年，这不合理。
想到一种可能，他目光一凝，清透的双眸带着些许难言的复杂。
“那老头骗你走呢。”明德抛了颗豆子，又用嘴接住，咬得咔擦咔擦响。
顾临煜只是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丑县令的心思他懂，死在这场洪水里的人和牲畜不知凡几。加之连日降水，阴雨绵绵，之后又是烈日灼心，可以预计的，瘟疫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日子，除了必要的消毒和清洁，他们已经心照不宣地将病患集中，即便出现疫情也能控制。
如果是以前，顾临煜觉得走不走都无所谓，没有珍视的人存在，自己的生命也变得毫无意义。
可现在他有了牵挂，既不想自己冒险，更不愿她冒险，即便这种程度的危险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沐菲儿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会糊他一脸猫毛——老纸不是妖怪！老纸是人！会生病会受伤的娇滴滴的小姑娘软妹砸！跟你这种直男糙汉子不一样！
灾情主要集中在寿南一带，再往南只是受到了波及，不算严重。
也因为灾情不重，顾临煜他们一去，就被真金白银糊了一脸。
“殿下，这是咱们府的一点心意。”
几大箱真金白银，闪瞎了沐菲儿的钛合金猫眼。
黄金是金条，装在一臂长的匣子里，足足装了四个匣子，足有上千两。
沐菲儿匆匆计算了一下，千两黄金，换算到现代，光是金价都以千万计算。
还有四个大箱子的元宝。五十两一锭，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不过元宝虽然按箱装，可实际的价值，和那几匣子金条差不多。
沐菲儿窝在顾临煜怀中，抬眸看了眼那个谄媚的知府，觉得这人脑子是不是秀逗了，居然拿出这么真金白银，这不是红果果地告诉人老纸贪了么？
堂堂知府能这么蠢？
很快，沐菲儿发现自己想错了。
人家根本不是以个人的名义赠送的，而是代表整个州府的百姓和官员。这银子也不是送给顾临煜，而是捐作赈灾款项的。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大手笔，手笔大到彻底震惊了沐菲儿这个土包子。
其实换到沐菲儿生活的时代，也就是一省捐了几千万给另一个省，真要说大手笔也不算。
可是数字和真金白银带来的震撼力永远不在一个等级上，两个时期的社会财富也不能同日而语。
等顾临煜的亲卫，就是当初救他一同落水的那个。被搜救的船找到了，当时奄奄一息，这么几天又活蹦乱跳，生命力顽强得惊人，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
也因为此，沐菲儿记住了他的名字——赵四。
跟着一个惜字如金的主子的不好之处就是顾临煜很少叫他，都是手势或者眼神，所以沐菲儿从未想过他的名字如此逗趣。
赵四，找死。
可这人就是不死，也是很无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