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熊熊的燃烧!擂鼓在震天的敲打!
刀枪剑戟在激烈的撞击!战马在旷野中奔驰和嘶鸣!
战斗在如火如荼的惨烈展开!
庞勋的大军在夜间展开了奔袭,一夜之间出现在灞上的四周,将辅政王萧剑秋的十五万大军,团团的围困在距离圣京只有六十里的灞上。
由于灞上是一座小城,容纳不了萧剑秋的十五万大军,所以鄂州军相当一部分兵马都驻扎在城外。在面临突然而来的袭击,顿时损失惨重,只有一部分兵马退回了城中,其余的不是被俘就是逃散了。
虽然已经可以远眺圣京——这座凝聚着圣龙帝国千年辉煌的故都,然而眼前密密麻麻的敌人,随风招展的旌旗,却让人再也兴不起收复京城的豪情,取而代之的是如何摆脱困境的急切和忧虑自身安全的恐惧。
原本士气高昂、信心百倍的圣龙大军,在遭受袭击、付出惨重代价之后,开始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辅政王,我军损伤过半,实在不宜再战,为今之计只有乘夜突围,或者还有一线生机,至少在众将士的力拼之下,可确保王爷的安全?”
傅中舒有些疲惫的话中透着深深的无奈。
突然间遭遇如此强大兵力的袭击,又没有坚城险地可以防御,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必败之局。
“安全?以十五万将士的性命换取萧剑秋一人的安全吗?”
萧剑秋的话语中十分的激动,从来钟鼎玉食的他,自幼习文练武,待人宽厚,在历次危难之中也表现出了卓越不凡的才华,因此成为了众望所归的贤王,肩负着中兴圣龙皇室和圣龙帝国的重任,然而今天一败却让他感到了英雄末路的凄凉。
退?还能退到哪里去?
一向自己的令狐家族遭受了惨重损失,公孙家族则越来越态度暧昧,原本希望可以联合中央派来挽回局面,可是高战阵亡,卓不凡重伤,看如今的情形林仁山父子恐怕也凶多吉少,如果再连这支自己亲信的鄂州军也全军覆没的话,自己就算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此生恐怕也是在自己皇帝哥哥的任意羞辱中苟延残喘吧?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萧剑秋突然想起了这首名诗,顿时豪情大发,向四周的将士大声说道:“大丈夫生则潇潇洒洒,死则轰轰烈烈!剑秋愿与诸将士同甘苦,共生死,岂能一人逃生?更何况,在南面有我圣龙第一勇将梅文俊太守的十万大军,东面上官明镜将军的三万奇兵也正从天阳谷而来,西面更是我圣龙第一名将定凉侯风雨和伦玉关林仁山太守近二十万大军,还有燕南天、公孙无用、令狐潮大人的数十万大军陈兵韩陵,这些将领皆是我圣龙的重臣宿将,这些兵马也都是我圣龙骁勇之士,只要我军得以坚守此城一日,则朝廷的大军必将对庞贼围而歼之,我军又哪来绝望之说?”
“我等愿誓死追随辅政王,剿灭庞贼,复我圣龙!”
看见周围的将士因为萧剑秋的话而群情激动,一边的卓静雯不失时机的喊道。
“追随辅政王,剿灭庞贼,复我圣龙!”
一时间,将士们不由自主的跟着喊了起来,声音由近及远,由少成多,很快响彻云霄,士气高昂,坚定了全军死战的决心。
萧剑秋和傅中舒也是互望一眼,暗中也对卓静雯如此见机行事,颇为赞赏。
事实上,经历了外祖父阵亡,父亲重伤,国都被破,答应和萧剑秋联姻,狠下心肠断绝了和尚兴的情感等事情之后,卓静雯也确实长大了、成熟了。
身为圣龙帝国前兵马大元帅高战的外孙女和镇北大将军卓不凡的女儿,卓静雯不得不承担起了家门世代忠君报国的责任,因此面对如此绝境,卓静雯也表现出了她性格中固有的坚强和镇静。
“命令全军加速行军,务必在一个时辰内赶到灞上!”
接到萧剑秋部陷入重围的消息之后,梅文俊立刻加速了行军,和风雨一样,他也立刻意识到庞勋部的主力已经西移,萧剑秋和自己的部队能否保全,直接关系到是否能够迅速剿灭庞勋,维系圣龙帝国的安定。
因此,无论从军事上,还是从政治上,梅文俊已经别无选择,必须全力以赴的救援萧剑秋。
梅文俊把骑兵担任前军,步兵担任殿军,战车担任中军,整个队伍的核心是一辆铁皮的、高高的巢车(注:自从风雨军依靠神龙战车屡败呼兰人之后,战车很快被各路藩镇所模仿,并且运用到了军队之中)。
所谓巢车,是一种较高的兵车,如同树上的鸟巢,巢车的车座是采用八轮车座,而且是以双竿作为支撑机制的,竿的高度则视城池的高度而定。
在双竿的顶上设置一个辘轳,以便将观测用的吊舱举起,因为举起吊舱需要很大的力道,所以和其他的观测车不同,是以生牛皮为材质,可以防御敌人的矢炮攻击。
巢车上有一个将尉高举一面黑色的大旗,战斗时,全军战士都将根据这面大旗来运作。车上还有两个负责观望的士兵,居高临下、远眺四方,以及时的把敌情报告给同车的将尉,因此,也就可以有效的避免在行军过程中被敌军突袭或者伏击,并且协调统一的指挥作战。
由于夜间下了一场大雨,道路十分泥泞难走,到处是淤泥和发黑的积水,队伍行进的速度大大的受到了影响,为此梅文俊的心中充满了焦虑,最后不得不把战车放在前面,骑兵居中,步兵殿后,从而加快速度。
就在距离灞上十五里处,前方的厮杀声和擂鼓声已经隐隐传来,横挡在梅文俊面前的是一处茂密的树林,树林两侧是几个高高的土岗。
这些土岗十分险要,纵横好几里,陡立如同鱼脊。岗上松林郁郁葱葱,群岗的西边,就是一大片丘陵,山势逐渐地升高,一直延伸到灞上一带。通往灞上的官道,就是从这些土岗中间一处比较狭窄的地方所传过去,官道旁边还有一条大河,河水波涛滚滚,向东奔流。
当梅文俊的队伍缓缓的从那片树林旁边经过的时候,突然官道两侧和树林中腾起了一片惊心动魄的喊杀声,随着喊杀声,从山岗上和树林中冲出了大约万余人马。
虽然这些人马个个衣衫褴褛,手中的兵器各式各样,有刀枪,有木棒,有斧头、锄刀、钉耙等农具,但是作战起来却十分骁勇,在官军猝不防及的情况下,凶狠的冲进了军队之中,狠狠的砍杀起来,引起了整支军队的混乱。
“不要慌,列阵迎敌!”
梅文俊沉声喝道,久经沙场的队伍在深孚众望的主帅的指挥下,迅速恢复了镇定,一批弓箭兵们用密集的箭雨稳住了阵脚,将校们则乘机重新把队伍排好,迅速列成战阵,准备伺机反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在那片茂密的树林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锣声,只见正在对他们进行攻击的敌人纷纷主动撤下官道,向树林跑去,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用意。
官军们楞了一会儿,马上发起了进攻,冲上去企图阻截他们。
有几队骑兵还冲到他们中间奔驰砍杀,放倒了一大片。但是大部分突袭者却很快的隐没在黑黝黝的树林深处,一些贪功急进、冲入树林的士兵,反而遭到了林中猛烈的反击,在尚未明白敌人在何方的情况下,白白的丢掉了性命。
本着“逢林莫入”的准则,梅文俊中止了追击。
事实上急着救援萧剑秋的他,原本也没有心情在这里恋战。
正在此时,却见一大队人马在官道两侧的那两个峻险的山岗上出现,一边高声叫骂着、呼喊着,一边把滚木和石头推了下来,阻塞了那个狭窄的通道。
“围点打援!”
梅文俊心中苦涩的呻吟道,他已经十分明白庞勋的战略意图了。那就是牵制住自己的援兵,从而赢得时间消灭辅政王的军队,最后再调集优势兵力反扑过来,对付自己这一边。除非自己现在撤退,否则就只有打开通道,杀向灞上了。
只是,庞勋真的有这么大的实力吗?
庞勋的部队毕竟主要都是一些百姓加入其中组成的,论起战斗力绝对不可能和朝廷的兵马同日而语,而且最近又传来贼军缺粮人相食的情报,即使如今占尽了战略、战术上的优势,梅文俊依然怀疑庞勋是否真的有能力既吃掉萧剑秋,又吞掉自己的兵马。
所以在他看来,战事应该还有缓转的余地,问题是,其他各路大军是否能够赶到,自己又是否能够及时增援萧剑秋?
顾不得想这么多问题,梅文俊和皇甫华在百余骑兵的蒙头大橹的保护下,匆匆来到前面那两个险峻的土岗下巡视了一番,观察了一下四周。
“我们撤吧!看来庞贼的兵力不弱,可不能白白丢失这些子弟兵啊!”
皇甫华有些畏惧的说道,作为皇甫世家的继承人,他终究也不是庸才,自然看出了对手的战略意图。
眼见庞勋能够团团包围住萧剑秋的十五万大军,如今又依然冒险抗拒自己的兵马,可见其主力明显已经集中在了这里,这让他从心里涌起了撤退自保的念头。
“休得胡言!”
梅文俊皱眉喝道:“我军怎么能够弃友军而不顾?要是传出去,皇甫家族还如何立足?义父如果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恐怕又要生气了!”
“哼!”
皇甫华并不以为父亲会生气,毕竟这些兵马都是皇甫家的子弟兵,实在没道理在这里拼老本来救敌对的萧剑秋。
只是这里由梅文俊统军,他知道自己说了也没有用,因而表面不再作声了,暗地里却下定了决心日后一定要在父亲面前好好指责梅文俊一番。
梅文俊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心里也没把握义父在这里会做出怎样的决断,但是他却必须要救萧剑秋。
由于在呼兰南侵,以及之后两年多的治政中,萧剑秋表现出了非凡的军政才华,因而有贤王之称,被视为垂垂老矣的圣龙帝国皇室中最璀璨夺目的明珠,成为了中兴帝国的希望。
对于一向忠义立世、心忧社稷的梅文俊来说,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都不可能弃被困于灞上的十五万大军不顾。
在这个微妙的时刻,风雨也同样面临着很大的难题。
陈良这个一向老实的老实人突然表现出了一种难得的执拗,竟然非常固执的拒绝了风雨援救鄂州军的决定,坚持要率领自己的部队离开风雨军,直奔昌化,这件事情让风雨大为头疼。
“风侯,你真的就让他走了?”
李中慧皱眉看着锦州军随着陈良和晓兰离开风雨军,向昌化进发,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对于风雨没有压制住陈良,也感到非常不解。
“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
风雨苦笑着说道,他清楚李中慧的担忧,那就是昌化城现在恐怕早就成了一片废墟,陈良援救到林仁山父子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但是这就造成了一个非常麻烦的后果,那就是陈良很有可能会回师锦州,从而影响到风雨军从伦玉关到凉州之间的交通,也就势必会重演圣龙历七五三年风雨军收复凉州之后,兵力被分割开的局面。
不过风雨也有着无法干涉的苦衷,那就是他现在如果阻止陈良的话,很有可能造成军队的对立,不仅有彼此内讧的危险,而且会严重降低士气和战斗力,延缓了本来就迫在眉睫的救援鄂州的进度。
“算了,由他去吧!”
考虑到这些现实的问题,风雨也只好放弃了压制陈良、强迫锦州军和自己前行,只是派人秘密指示秋里稳定了伦玉关之后,让耶律明雄的黑狼军留守伦玉关,秋风军则急行军返回锦州。
事实上在风雨看来,让陈良这么大张旗鼓的朝昌化挺进,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起到迷惑庞勋、掩护自己行军的作用。
不过他暗中却也打定了主意,如果陈良真的敢把持着锦州阻挠风雨军的发展大计,也就别怪自己不念当年的情分了,毕竟如今不同于两年前的局势,就算是顺利收复了圣京,恢复了圣龙帝国的秩序,天下格局也势必发生重大变化,自己也用不着再像从前那样顾虑太多了。
“小璇,命令全军轻装前进,从东面开拔,我估计庞勋不是在清泥、峣关狙击辅政王,那就一定是在奔袭灞上。”想到这里,风雨策马扬鞭,对蒙璇说道。
“是!”
蒙璇令旗一挥,由碧蛇军和近卫军组成的五万风雨军星夜兼程,奔援萧剑秋。
就在风雨军赶来的同时,梅文俊也正在忙着战斗。
第一轮试探性的攻击遭到了惨败。
梅文俊派出了一个团的兵力,猛攻那两座土岗,结果遭到了从土岗上扔下来的雨点般的石块的打击,损失惨重。
小半个时辰之后,梅文俊又组织了三个团的兵力发起了攻击,冲锋的人数比刚才更多,攻势更猛,底下还有不少弓箭手和投石兵掩护。但是庞勋的部队倚仗着险要的地形不屈不挠的战斗着,再次将梅文俊的军队赶下山来。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前方尘土飞扬,大批的兵马疾驰而来,密密麻麻的队伍上空正迎面飘扬的大旗,赫然是一个斗大的“庞”字。
难道萧剑秋的部队被全歼了?
梅文俊的心中猛地一阵心跳,他身边的将士也是个个猜疑不定,不知道如何是好,军心士气顿时降到了低点。
“不要慌,以战车为屏蔽,全军摆成方阵!”
梅文俊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并且迅速的盘算了一下当前的局势和战场的地形。
梅文俊认识到眼前庞勋的部队人数众多,但是武器并不算精良,也没有经过什么严格的训练,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定是凭借着一股猛劲来攻击朝廷的兵马,但是这种猛劲不会持久,时间的延续只会对自己有利。
于是梅文俊决定了采取以逸待劳的策略,先挫其锋芒,再伺机出击,夺取战场的主动权,打败敌人。
在梅文俊的号令下,大批的战车按照起伏不平的地形列下了战阵,而步兵和骑兵则列在阵外,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退入车阵内休息,养精蓄锐之后再出击;至于巢车则停在了阵内一个较高的小山坡上,以便纵观整个战场,指挥全军。
梅文俊的意图是准备先防守一阵,磨一磨对手的锐气,等到“再而衰”、“三而竭”的时候,再一鼓作气的打垮这些乱军。
很快,庞勋的部队开始了攻击。
在震耳欲聋的擂鼓声和雄壮的铜号声中,只见一个手持狼牙棒、高大威猛的大将一磕马镫,一挥宝剑,疾呼一声,第一个向朝廷的兵马杀去。大约有三万人的军队紧跟在后面,再往后更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这些兵马一面冲,一面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吼声。吼声中也夹杂着少数的喊杀声,不过绝大多数人不是在喊杀,而是从喉眼中发出一种“喔喔”
的声音,这是一种故意拖长的、令人心悸的声音,像一阵阵滚动的闷雷,震荡着山岗,震荡着大地,震荡着万里长空,伴随着远处传过来的一阵阵轰轰隆隆的回音,仿佛整个大地都震得摇晃起来了。
这些在圣龙帝国的君臣眼里的叛乱者,迅速的向前冲击。他们的队形不是散开的,而是呈三角形,前面尖,后面宽。
在这个三角的最前头,就是手舞狼牙棒的那名将领,已经有曾经和庞勋部作战过的老兵认出他来,不是别人,正是庞勋麾下的第一号猛将盖憎天。
这不由得让梅文俊心中更加担忧起西面林仁山父子的情形来了。
盖憎天驱驰着战马,那匹马翻动着健劲如铁的四蹄,追风赶月般的疾跑着。
远远看去,根本看不见马身和上面的人,只能看见一团像被疾风吹得溜溜直转的青云,青云上是一团通红的火焰。
在这团青云的后面,则是一大片翻滚着激涛怒浪的海潮,海潮上则是一片兵器的森林和点点的竹竿,竹竿上则是几面用不同颜色的布制成的旗帜。
一转眼的工夫,这朵青云和这股海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涌进了旌旗蔽日、刀枪如林的官军阵中,在“乒乒乓乓”声中,展开了一场惨烈的血战。
两军一交上手,声势浩大的喊声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刀枪砍在盾牌上的铿锵声、震撼人心的擂鼓、声凄凉的号角声、伤者恐怖而又短促的呼救声。
步兵一堆一堆的扭打在了一起,刀枪剑戟在阳光下刺耀人眼。
骑兵们则驱动着马匹,挥舞着血污的大刀,脸色苍白而可怕,在混战的人群中时进时出、驰突砍杀。
当他们挥舞着刀片从人们头上劈下来的时候,脸上都挂满了紧张而凶狠的表情,牙齿也咬得很紧。
也有的骑兵被砍下或者刺下了马匹,连喊都没有来得及喊一声,就被剁成了肉酱,他们的战马失去了主人,悲鸣了几声,开始漫无目的的在旷野上奔跑。
梅文俊骑着战马在阵中来回跑动,大声的激励着士气,要他们不顾一切得向戍卒反击。战场上,都是飞扬着削断的羽毛、破碎的红缨和一些被撕碎的破布。双方的战士成批的倒毙在地上,有的头盔和刀剑被抛到空中,在阳光下闪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然后滑过一道弧形的轨迹落在了地上。
由于地形的牵制,正面战场上真正在交战的不过是三五千人,相对于庞勋部后方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的人海,官军的背后则是排列的车阵。
这些激战的步骑兵不论对手如何诱惑,却始终不远离车阵,而车阵也在缓缓的移动着,依据那面巢车上大旗的指挥,跟在骑兵和步兵的后面,掩护着他们。
这些骑兵和步兵,时而对接进车阵的乱贼予以短促而激烈的突击,时而又龟缩回去,依赖战车作为屏障。
随着时间的延续,官军逐渐借着车阵的掩护,由防御转入了进攻,又由小规模的进攻变成了稍微猛烈的出击,逐渐的将战场上的主动权夺了回来,庞勋的军队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伤亡却远远大于官军,无论是气势还是士气,都开始出现了衰竭,军队也有了逐渐败退的危险迹象。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见一阵冗长凄厉的号角声从敌阵中响起,在梅文俊布阵的两侧也分别出现了大约两万余人的兵马,开始对官军实施夹击,而其中更有一支精锐的骑兵开始乘官军战车移动形成的空隙,奋不顾身的突入阵中,欲图夺取巢车,使得官军无法再协同指挥战车作战。
“华弟,你留在这里继续指挥,我去保护巢车!”
深知其中厉害的梅文俊,立刻命令皇甫华留在前线指挥作战,自己则亲自率领一队精锐前去迎击这支突入阵中的敢死队,力求保卫住巢车。
庞勋部的骑兵本来就不多,这队骑兵可以说是全军的精锐,此次出击更是抱着置生死于度外的决心,虽然只有两千余人,但是个个骁勇善战。
阵中守备的官军虽然为数众多,但分散在各处,彼此拥挤,一时间无法聚拢来阻挡,又被这一股的凶悍劲震慑住了,转眼竟然被他们突破到巢车附近。
在这个危急的时刻,梅文俊的兵马也迎面赶到了,双方立刻展开了惨烈的战斗。
眨眼工夫,就见那巢车附近的空地上,死伤累累,尸横遍地,尽管遭受了惨重的损失,但是庞勋的部队却依然不屈不挠的猛攻着,丝毫没有退让,眼看着,一步步的就要夺取巢车。
“给我杀!”
面对如此情景,梅文俊大为震怒,不顾左右的劝阻,当先冲杀上去,挥剑左右,杀入敌军的阵中,剑锋所指非死即伤。
眼见梅文俊如此身先士卒,身边的官军也迅速回过神来,立刻紧随其后,将巢车团团护住,犹如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给老子让开!”
正在激战之际,却听见庞勋部的后方响起一声断喝。
盖憎天不知何时突入了梅文俊的车阵之中,此时他手提着染着鲜血、满是尖刺的狼牙棒,在左右两名护卫的跟随下,闪电般的从一簇簇的人群中穿过,从另一个角度向巢车猛冲过来。
“吃我一棒!”
认准了梅文俊身分非同一般,盖憎天飞驰着来到梅文俊的跟前,两匹马刚刚冲到了一起,盖憎天就举起狼牙棒,朝梅文俊的天灵盖猛劈过来。
梅文俊一剑挡开,急速的把剑对着盖憎天的脑袋平挥过来。
盖憎天一低头,梅文俊的剑带着一种与空气摩擦发出来的声响,“嗖”的一声,从他的头盔上平削而过,把那颗火红的缨穗削了下来,在空中滴溜溜的打了一个转,落在了枯草上。
盖憎天虽然躲过了这一剑,却惊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在心中佩服梅文俊的剑法纯熟,非同一般。
不过这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立刻更加抖擞精神的迎战梅文俊,收起轻敌的心态,再也不敢有半点疏忽了。
双方交战了两个回合之后,梅文俊的战马正好中了一支冷箭,打了一个踉跄,盖憎天立刻抓住机会,猛地斜身过来,粗壮的狼牙棒直捣梅文俊的胸部。
梅文俊急忙侧身用剑抵挡,不料,正中盖憎天的下怀。
只见盖憎天将那笨重的狼牙棒居然在半空中灵巧的划了一个圆圈,直直的朝梅文俊的脑门劈去。
梅文俊眼见躲闪不及,只好用剑身来阻挡。
然而盖憎天的这一棒来势异常沉重,梅文俊的宝剑刚刚举过头顶,那狼牙棒就呼的一下劈了下来,竟然将梅文俊的宝剑劈成了两半,并且顺势劈到了头盔之上,将他的头盔一下子劈成了两半,随即一股污血猝然从裂开的头盔上喷了出来。
梅文俊见势不妙,大叫一声,急忙借力使劲,顺着惯性滑落战马,就地一滚,早有周围的官军迅速上前救起了自己的统帅。
“挡我者死!”
盖憎天眼见没有机会取了梅文俊的性命,便勒紧缰绳,大喝着一马当先,在左右两名护卫紧紧相随之下,乘着梅文俊受伤,官军士气下降阵形混乱的机会,三匹马马蹄生风,奔腾跳跃,一瞬间就在官军群中杀开了一条血路,狂飙似的冲到了巢车底下。
巢车底下尚有五十多名官军,个个都拿着长戈和盾牌。
看见盖憎天杀过来,纷纷吶喊一声,一起冲了过来,手中的长戈高高的举着,像是一片茂密的丛林。
盖憎天却是不慌不忙,把马肚子狠狠的一夹,又一抖马嚼铁,大喝一声,那匹马猛地扬起了四蹄,腾空跃起,唰的一下,从那些官兵的头顶上箭一般的跃了过去。
在那匹马跃过官兵头顶的剎那间,说时迟见时快,只见盖憎天手中的狼牙棒狠狠的挥了几下,这个东西的杀伤力确实太大,用它打架凶残异常,哪怕是前面的尖刺挂着对手,也会连衣服带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更不用说用整个的狼牙棒与相撞,因此顿时就有五、六个官兵血肉模糊的栽倒在地上。
被盖憎天的勇猛和武功所震撼,其他士兵见此清醒,立刻吓得面无血色,纷纷伫足不敢向前,就这样被盖憎天飞马独身的来到巢车底下,勒住缰绳,先仰起脸看了看巢车上面正在瑟瑟发抖的那名举着大旗的将校,以及负责观望的两名士兵,嘴角泛起一丝残酷的冷笑,举起沾满了鲜血的狼牙棒,对准巢车的四根支撑杆的一根,使劲猛击下去。
不过两下的工夫,只听得一阵尖锐的哗啦哗啦的声音,整个巢车倒了下来,上面那个舞旗指挥的将校和负责观望的两名士兵,一下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盖憎天仰天一声大笑,勒马回身,在两名护卫的策应下再次杀回去,经过之处所向披靡,无人能挡,翩翩扬尘之下,竟然轻松离去。
由于整个行动太过于迅捷,直到此时,大批官军方才返身回到巢车附近聚集,却已经大局已定,只能望着盖憎天的背影徒呼奈何。
巢车一倒,大旗一毁,官军的战车顿时失去了指挥,混乱也随之产生。
本来,所有的战车都是根据大旗的调遣,仅仅的伴随着在外线作战的骑兵和步兵们的,但这是看不见了大旗,就好像人的眼睛被蒙住了纱布一般,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怎样行动才好了。
有时候,骑兵和步兵们在庞勋部的猛烈攻击下向后撤退,企图借助于战车的掩护,可是战车却向前移动,自相践踏。
有时候,骑兵和步兵们随着混战的人流向两侧移动,但是战车却不明情况,无法跟着一块移动,结果使得步骑兵早打了优势敌军的保卫和攻打,腹背受敌。
随着战事的持续,官兵死伤的人数越来越多了,对敌人的有组织的抵抗也越来越微弱了。
而且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支从背后包抄过来的敌军也在此时赶到了战场,从战场后方的小山岗上猛烈的冲了下来,仿佛一股突然爆发的山洪,从高处倾泄下来,不可阻挡的一下子冲到了官军的队伍当中。
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官军的战线动摇了,支撑不住了,开始崩溃了。
有一些士兵逃离了战场,向荒凉的山岗和远处的村落奔去,把他们的兵器扔得遍野都是。
而庞勋的部队也无心追击这些已经没有战斗意志的人,他们排成了更加密集的队形,反复攻打官军的中坚,要把那些仍在顽抗的官兵全部歼灭,夺取最后的胜利。
接替负伤的梅文俊指挥的是皇甫华,他看到这种情形十分慌乱,连忙命令所有的步骑兵抖退回到车阵中来,准备让车阵来掩护着他们,好好休整一会儿,然后再冲出去决战,以夺回战场的主动权。
战车也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
这些战车都是紧紧的排在一起,车与车之间虽然没有用铁链或者绳索挂起来,但是却挨得非常近,车轮碰车轮,车厢贴车厢,没有一点缝隙,车上也全是拿着盾牌和长戈的士兵,还有不少弓箭手,真是刀枪林立,铁盾如墙。
虽然这些拴着马匹的战车,没有风雨军的神龙战车那么灵活机动,但是论起防御力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论是用骑兵还是步兵,对这种车阵进行进攻,无疑都是非常困难的。
也正因为如此,庞勋部队的猛攻被这些车阵所阻挠了,在车阵外留下了一堆尸体,官军也借着车阵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不能这么做,小心火攻!”
受伤的梅文俊悠悠醒转,却一眼看破了这种布阵致命的弱点,不由得大声提醒皇甫华道。
就在这个时候,还没等到意识不妙的皇甫华来得及完全调整好军队,就见一大群衣衫褴褛的敌人,高擎着火把向车阵扑来,虽然满天的箭雨给予了敌军惨重的打击,但是依然有一大批人奋不顾身的从四面八方逼近车阵,放起火来。
一剎那间,只见整个战车阵烈火熊熊,浓烟滚滚。
火头飞快的锐卷着、叫啸着,无情的吞噬着一辆一辆的战车,淹没着一簇一簇的人群。
这个时候,战斗已经逐渐持续到了黄昏,风也因此刮得更紧了,火趁风势,越烧越旺,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旷野上奔驰,席卷着官军的车阵。
一大团一大团喷着火苗的黑烟,冲天而起,遮住了远处的山岗、树林,遮住了天空,也遮住了夕阳和那一片片被夕阳染红的云霞,整个天地都变得雾蒙蒙的。
在那闪闪跳动的火光中和滚滚的浓烟下,只见被火灼痛的官兵们像疯子一般的四处奔跑,或者抱着头,或者挥着胳膊,发出一阵阵恐怖的叫声。
伴随着这种叫声的,是一辆辆战车染火以后所发出的劈劈啪啪的声音,以及成千上百的战马一齐发出痛楚的悲鸣。
熊熊的烈火一直燃烧了半个时辰,数百辆战车全部被烧成了灰烬,拴着的战马也全部葬身火海。
虽然在梅文俊的及时提醒和有效指挥下,官军得到了一定的疏散,但是也损伤惨重,全部都被烧得焦头烂额,衣甲不全。
“怎么办?我说过要……撤……”
皇甫华双眼无神的喃喃自语道,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不过他终究还是在梅文俊严厉眼神的注视下,缩回了原本想抱怨的话。
“将士们!文俊无能,带大家陷入了如此境地,如今我军后无退路,前有追兵,唯有死命奋击,方有一线生机,诸君若还信任文俊,请随文俊杀敌,于死地求生路!”梅文俊忍住了伤痛,站立在高处,乘着敌人因为火势无法攻击的间隙,向周围的士兵铿锵有力的大声说道。
“杀敌夺生!”
将士们纷纷高喊着,响应着主帅的号召。
这种在如此危难时刻,对主帅依然保持着忠诚和信任,不是凭空而降的。
是梅文俊十年如一日治军、统军的成果;是一代名将平日里自身言行身教,对于军队的影响所日积月累的;是千万将士对于赏罚分明、爱军如子的统帅发自内心深处的敬爱和拥戴。
于是,不同于常理,在战车烧毁,军队受到重创之后,梅文俊和他的部下不但没有溃散,反而激发出了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迅速的集结起来,吶喊着,挥舞着兵器,勇往直前的向庞勋的部队发起了反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