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
咔哒
林云卿推门而入，而后便依靠在门上，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不习惯应付过年时来窜门的亲戚。
本来嘛，她家里的亲戚就不少，再加上她奶奶胡景芝又有不少学生，这一到过年，来家里拜访的人就没有断过。
更别说，学长获得炎皇勋章的消息公开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查关系查到了自己这个助手身上，想要趁着过年的时候多走动走动。
她奶奶倒是乐呵呵的，无论谁来都热情迎接。老人家喜欢热闹，但是她可受不了这些。
这两天那些人的声音一直在耳朵边上吵来吵去，停都没停过，偏偏她还没有什么理由回避掉，这让她感觉脑袋都大了两圈。
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她便直接从家里溜走，来到了实验室。
关上门，仿佛世界的喧闹都被这一扇门给拦了下来，实验室宁静的气氛包裹了她，这才是让她感到安心的地方。
“要是学长在就……嗯？”
林云卿愣住了。
实验室有人？
为了躲避那些亲戚，也为了实验室里的器材着想，她偶尔会来实验室打扫卫生。离上一次她来已经过了几天了，但是这里什么样子，她还是记得的。
有人来过——而且隐隐有动静从里面的房间里传来，那人绝对还没走！
“是学长？”
虽然隐隐猜到了这个可能，但是林云卿没有放弃警惕，伸手，指尖已经出现了一张魂卡。零件虚影在空中组装，一把巡游猎鹰便出现在了手中，而后她悄悄向着试验场地摸了过去。
在门框附近探出脑袋，待看到场地中心那道熟悉的身影之后，林云卿松了口气。
背在身后的巡游猎鹰没有拿出来，便被送入了死亡冷却，她的脸上转而露出了一抹笑意。
太好了……学长回来了，而且看上去又有了新的项目，接下来的时间，可以有正当理由泡在实验室里了。
这时，于苍似乎也发现了来人，刚好在这个时候转过了头。
“林云卿？你怎么来了。”
林云卿轻轻收起了笑容，她一推眼镜。
“我是来实验室打扫卫生的——我还想问，学长你回来之后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额……现在毕竟还在放假……”
“学长，我是你的助手。”林云卿走进实验室，二话不说就奔着电脑而去，“随叫随到是我的责任。”
“这样吗。”于苍挠了挠头。
这个时候，林云卿已经开始翻阅起了实验日志。
“更何况，我可不想等到开学之后才发现，学长做的实验，我竟然一个都看不懂。”
她可是清楚，于苍拿出来的东西到底多么有创造性。
那些普普通通的东西，于苍压根就用不上实验室，自己在房间里想一想就得出来了。能在实验室进行的，无一不是可以刷新世界观的东西。
这要是落下了哪场实验，真有可能回来后连进度都跟不上。
“让我来看看……”林云卿的目光在实验日志上扫过，但是看完之后，她仍然一头雾水。
混沌？超量？
这都是什么东西？
林云卿不由得揉了揉眉头。
现如今，自己就连一个学长刚刚开始做的实验都已经看不懂了吗？
怎么会这样。
实验日志已经全部看完，林云卿陷入了沉默。她只觉得自己的自信心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片刻后，她只能转过头，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于苍。
“……没关系，云卿，看不懂很正常。”于苍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有关超量的理论，我也还没有完善好，还只是一个想法。”
混沌是一个制卡师从来没有涉足过的领域，现在于苍还没有将有关混沌的东西用制卡师的体系总结好，林云卿能看懂才是怪事。
“是这样吗……”林云卿咬了咬嘴唇，“所以……这个超量，又是一种新的召唤方式？”
“是的。”于苍点头。
“……我知道了。”林云卿深吸一口气，而后拿着纸笔去了一旁的电脑前站定，“学长，请伱继续试验吧。”
既然看不懂，那就先观察，看看学长是怎么操作的，等到将理论完善，自己自然就可以学习了。
“行……说起来，你来的倒是正是时候。”
于苍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一旁，夜来没有趴着休息，而是也严肃认真地看着面前。
从混沌之中召唤魂灵……这不是一个稀奇的过程，夜来已经被召唤过很多次。
但，那些召唤过程，都是为魂灵准备合适的身躯与相应的真名，让魂灵以这身躯降临。
这其中，强大的魂灵可以发挥远超身躯的力量，但也会受到限制，假如使用超越躯体的力量次数太多，便会被重新送回混沌。而且，毕竟那身躯不会百分百合适，魂灵的力量，到底还是没办法完全发挥的。
而现在，此身之主要做的，并不是这么简单……他是想要直接将魂灵召唤到现世，让魂灵直接使用自己本身的力量！
而且，不再需要复杂的召唤仪式，只要经过简单的召唤方式，就可以直接降临！
这是何等疯狂的想法！
这个想法一旦可以被完成，那么混沌外那无穷无尽的魂灵，几乎都可以看做是蓝星的兵力……这会有多么恐怖，想必不用多说。
当然，在疯狂的同时，这个想法也充满危险——假如这种召唤方式真的如同于苍想象中的这么方便快捷的话，毫无疑问，一定有大量的魂灵借此涌入现世，甚至说不定会有那种邪恶的魂灵借机反过来操纵使用者，以此来实现自己的邪恶欲望。
毕竟……召唤方式在方便快捷的同时，被反噬的成本肯定也降低了。
在之前，有真名作为限制，起码那些魂灵还不会太过过分，要是数次不听命令，召唤者只需要取消真名，就能将魂灵送回混沌。
现在呢？靠什么来限制？
当然，夜来很相信于苍。
当初于苍也答应过，一定会找到合理的限制方式，有了把握之后才会对混沌进行开发。
假如这种方法真的能成……那他也将是受益者。
但，相信归相信，此刻肯定是紧张的。
……
混沌之外。
枫屹立在一片能量云层之中，手里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拎着一团灵魂之火。
现在，从那灵魂之火中不断传来挣扎的声音。
“大哥，大哥，我真错了！您放我走行吗？我、我……我没招惹过您吧？”
枫：“……”
“大哥，那个，您能不能别拎着我了……我就是一个杂鱼中的杂鱼，我连躯体都聚集不起来啊……真的哥，我真错了！”
“……闭嘴，好吵。”
“好好好，我闭嘴……那个……”
“……不会伤你。”
“真……真的吗？”
“……”
“好好好，我闭嘴……”
感知到枫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杀气，那团灵魂之火总算消停了下来。
但是心中则更加不安了。
不会伤他……肯定不可能的吧！
没有谁会比一个废物更了解自己到底有多废物。
他这种混沌中底层的底层，可以称得上一句毫无利用价值。
现世召唤的时候不会选他，一些魂灵想要组建势力的时候也不会找他。
他太菜了——连躯体都凝聚不了。
只有某些需要祭品的仪式，才会有用得上他的可能。
而眼前这位，实力强到一眼看不到头，凝聚的身躯更是分毫毕现，这种存在，自己平日里不可能接触到一点，他也不可能对自己产生什么需要。
唯一的可能，不就只有把自己当成某种祭品了吗！
可恶可恶，难道自己的一生就要这样结束了吗……不要啊！
虽然已经死过一次了，在混沌还有重重限制，但是活着就是活着，就是比死了舒服。
他在原世界的时候就是如此，虽然天赋不佳……好吧，几乎没有。但是求生欲却出奇的高。他住的山村被屠、王国被攻破、大陆吃了未知的禁咒、荒兽入侵……他都活下来了。
但是最后，他还是没能在世界末日这种情况下活下来……但是那种求生的执念，却让他侥幸来到了混沌中，成为了一个魂灵。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得想办法跑路！
可是，自己该怎么从枫这样强大的存在手中溜走呢……
忽然，枫神色一动，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只见，在面前的云雾之中，一抹若有若无的召唤传递而来，精准地连接在了枫手中那团灵魂之火的身上。
“这是……”灵魂之火剧烈波动了起来。
“想再见见真实的世界吗。”枫表情不变，只是眼神之中多了一份期待，“顺应召唤，不要乱动。”
这一句话落下，那灵魂之火波动得更为剧烈了。
这意思是……有人要召唤自己？
可，自己就是杂鱼啊，怎么会有人召唤自己，光是材料都不够亏的……难道是陷阱？
在枫放开手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要趁机逃跑，但面对那从来没有过的、来自现世的召唤，这一刻，他还是鬼使神差地选择了顺应。“万一呢……万一是真的……”
……
“我将两张魂卡叠放超量素材，超量召唤——”
于苍大手一挥，顿时，眼前两只召唤兽的脚下浮现出魂卡的虚影，并在莫名的力量作用下缓缓重叠在一起，顿时，金色的光芒从其中绽放，一张黑色的魂卡缓缓浮现！
见此，于苍眼中掠过兴奋之色。
成功了！
在林云卿来之前，他已经进行了很多的实验，全都宣告失败，但也让他心中那成功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现在，是时候了！
“从混沌之外降临吧——流亡者·艾克赛尔！”
嗡！
原先的两只召唤兽破碎不见，金光从那张金色的魂卡中喷涌而出，一道身影在其中缓缓凝实，最终浮现。
这是一个面色沧桑的男人，他穿着破破烂烂的布衣，腰间别着一把匕首，皮肤粗糙而缺乏光泽。
从光芒中显露出来之后，艾克赛尔就愣在了原地，他呆呆看着前方，眼神不停晃动，其中蕴含着浓浓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他……真的来到现世了？不是什么幻觉？
绝对不会错！
空气的质地如此真实，重力的感觉也很熟悉，身体中还传来了久违的疲惫感……绝对是现世没错！
可，怎么会有人召唤自己呢……明明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他这才回过神，连忙转头，视线看向了房间之中的一男一女——准确的说，是看向了于苍。
不难看出，于苍是两人中地位高的人，想来就势主持召唤自己的仪式的人。
拳头下意识地捏了捏，而后，男人努力模仿着记忆中的画面，做了一个蹩脚的礼节。
“您好……尊敬的强者，请问，您召唤我是为了……”
“没有目的。”于苍的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感觉怎么样？身体的操纵有没有出现问题？能力可以正常使用吗？”
“……很好，好的有些不真实。”
艾克赛尔爱多想的毛病又开始犯了。
他来到混沌本就没有几年，所以还记得当初在自己世界时的情形……现在的体验看来，自己操纵这幅身体，就和还活着时一模一样，甚至看自己的身体和服饰，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这怎么可能呢，就算召唤，不也应该是以新的肉体做载体吗？
可现在……所以，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看上去，周围应该是某种实验场地……难道自己是被当做某位大法师的试验品了吗？
看着若有所思的于苍，艾克赛尔张了张嘴，还是决定先不说话，观察一下局势。
……
“学长，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林云卿目露惊讶之色。
刚才的时间，于苍已经大概将混沌是一个什么地方讲给了林云卿。
这倒是不难理解——当成一个规则特殊的异空间就是了。
而按照混沌的性质，这样的召唤根本不可能成功才对！
刚才，学长他根本没有赐予艾克赛尔真名，也就是说，这用的是他原本的名字。
而艾克赛尔刚才也和学长说了话，产生了沟通，却根本没有世界恶意出现……按理说，没有真名的“偷渡客”，这会不应该已经被劈出去了吗？
那现在是……
“其实，很简单。”
于苍已经写画好了一张全新的魂卡，他露出了笑容。
手中的这张魂卡，卡面背景色与其他魂卡都不一样，是黑色！
……
魂卡名称：流亡者·艾克赛尔
类别：召唤卡
权位：1
品质：超量
属性：地
种族：类人
能力：
星阶为1的素材两张以上
【流亡技巧】：当受到致命攻击时，去除一个素材，刷新自身状态。
……
林云卿凑上来，看了眼这张魂卡的信息，眨了眨眼，最终还是将目光看向了于苍，显然，在等待他进行讲解。
于苍清了清嗓子，于是道：
“众所周知，混沌外的魂灵想要降临现世，就必须要有真名——而这所谓的真名，其实就是这方世界的一个‘通行证’。有了真名，现世才会允许你在里面进行活动、交互。
“所以，要想让魂灵降临现世，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很简单了——那就是，给魂灵一个临时的真名！”
林云卿的眼神稍稍睁大：“临时……真名？”
“没错。”于苍指了指艾克赛尔的脚下，“看到那黑色的魂卡虚影了吗？”
林云卿看去，这才发现了一点不同。
之前的召唤兽，魂卡虚影在完成召唤之后都会直接消散，而现在，艾克赛尔的魂卡虚影却仍然留在了他的脚下，仿佛一滩浓郁的影子。
在影子之下，能隐隐看到两张白色的魂卡虚影重叠在其中。
林云卿顿时意识到，这可能是超量召唤兽特有的“存在特效”——就像连接召唤兽存在时，四周的空间都会被隐隐“线条化”一样。
“那黑色魂卡虚影之下的两道虚影，就是艾克赛尔的‘临时真名’。”
林云卿思索片刻之后，眼底掠过了一抹了然：“所以……这张魂卡在使用能力的时候才会要求‘去除一个素材’对吗……”
“没错。”于苍点点头，“艾克赛尔现在有两个素材，所以这就相当于是这方世界给了魂灵两次使用能力的权限——而，平时的正常战斗是不需要消耗素材的，只要不使用能力，艾克赛尔怎样活动都没有问题。”
“此身之主，这真是天才的构想！”旁边，已经想明白的夜来顿时露出了兴奋的神色，“这样一来，魂灵的‘临时身躯’由魂卡体系提供，‘临时真名’由超量素材提供。既简化了召唤魂灵的步骤，又能保证魂灵受到真名的限制……恕吾愚钝，无法想象到更好的语言来盛赞这场创造！”
“没有那么夸张。”于苍摇摇头，“这思路其实很简单，只不过在如何赋予魂卡‘临时真名’的权限时有些难办而已。
“本来我也在想该如何实现，而在接触过星神与朝辞之后，我对世界权限也有了一些了解，就索性试试看，这么快就有成果倒也出乎了我的预料。”
封岳苍间，是星神集结了整个蓝星世界的权限，为朝辞设下的一把锁。
在那里，第四层，世界的规则几乎就摆在你的眼前，直观而瑰丽。
有关超量，于苍在神都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想法，但缺少一些东西。还是在封岳苍间的见闻，补上了这最后一块拼图。
“那——”林云卿又开口道，“这作为临时真名的超量素材，有什么限制吗？”
“自然是有的。”于苍道，“很好理解——越是强大的魂灵，其想要降临就需要更‘深入’的权限，就像艾克赛尔，因为比较弱，所以两张一阶的魂卡就可以召唤。”
“所以……”林云卿似乎明白了，“这个‘权限的深度’，指的就是星阶？”
“可以这样理解——星阶的意义是魂卡离魂能井的距离，而在超量召唤之中，我就利用了这个‘距离’。只不过这一次，我不是用星阶连接召唤兽，而是用星阶探入更深层的世界，借用更多的权限。
“对于魂灵来说，其能力的强弱决定了需要权限的深浅，这个深度一般来说是不会变的，也就是说，超量召唤时，需要的素材就是复数张星阶相等的魂卡。而这个属性，我将其称之为‘权位’——需要一阶召唤兽做素材的，就是权位为一的超量召唤兽。”
“原来如此！”林云卿了然地点点头，“所以，这也是超量这个词的含义……”
“是的——不过，现在有个新的问题。”于苍用笔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夜来……你和枫太强了，需要的素材恐怕要二十阶以上，我现在还满足不了这个条件……虽然理论上，可以用星阶低的素材，去将你们那些权位比较低的能力先召唤出来，但……
“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对你们产生什么影响。”
既然魂灵是以魂卡为载体降临的，那自然就要受到魂卡体系的限制。
那些临时素材，是与魂灵的某项能力绑定的，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只有用这个能力的权限。
而那些魂卡上没写的能力，自然是不能用的。
枫和夜来肯定也有这种，等级不高的力量，是可以通过低阶魂卡召唤出来的，但是嘛——这就意味着只召唤了一部分“执念”，会不会对本体产生影响，于苍也难说。
“吾知道了。”夜来严肃地点了点头，“吾这就去告知枫，让他寻找更多的魂灵，来为您做实验。”
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简单而粗暴——只需要做大量的实验就行了。
“那就谢谢你了，夜来。”
“分内之事。”
夜来说完，便直接转头，钻进了魂卡之中。
他的心情也久违地激动了起来。
虽然已经拥有真名的自己不是很需要，但这种召唤方式……是不是意味着，能将自己最初的那个样貌……召唤出来看看呢？
那个他也早已忘却的模样……
算了，应该不可能。
而且，就算这个不谈，能看到枫因此来到此身之主身边，也是值得开心的事。
不能让实验素材的缺乏限制了此身之主的脚步！
带着这样的使命，夜来毅然冲入了混沌。
……
“那个……”艾克赛尔弱弱出声，“我……需要干嘛？”
刚才，眼前这两人一龙说了好多，但是在他耳朵里就是阿巴阿巴，一头雾水。
什么召唤方式，完全听不懂呢。
但是，明明于苍说的是陌生的语言，他竟然能听得懂——这就是被召唤到现世的感觉吗？还能自动学会一门外语，真不戳。
“放轻松。”于苍轻轻一笑，“只需要配合我做一些实验，你就可以走了。”
不愧是枫精挑细选的杂鱼。
整个召唤兽身上，竟然只有一个需要权限才能发动的能力。
好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