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竹转头一看,却是一个青年男子,相貌长得极为俊美,整个人跟袁天野、萧文卓的英武沉稳、沈子翼的文质彬彬又不同,儒雅里透着一股子精明;头戴玉冠,身上穿着一件石青刻丝灰鼠披风。看样子,这应该就是颖王府的主人,萧潇的丈夫,与袁天野、沈子翼、萧文卓齐名的轩辕四公子之一的东越国颖王陆健宁了。
“健宁。”萧潇看见陆健宁,眼睛蓦然一亮,那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绚丽的光彩。
陆健宁走了过来,微微沉下脸来:“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就跑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你这样,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说完,又伸出手摸了摸萧潇的手温,见她手指冰凉,脸上更加不悦,转过脸来喝斥青黛,“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出门也不知给王妃加一件厚衣服,拿个手炉!”
听得陆健宁这看似责备,实则关心的话,萧潇心里涌上一股甜蜜,柔声道:“健宁,不怪她们,是我自己要出去的。而且我已经穿得够多了,一直呆在车里,真不冷呢。”
“还说不冷,看这手都冰凉凉的。以后不要到处乱跑了。你要出去,跟我说一声,我抽空陪你一块儿去。”陆健宁的脸还是板着,语调却温柔了许多,伸出大掌把萧潇的手放进去捂着,不停地揉搓,又道,“走吧,赶紧回屋去。”说完,拉着萧潇便往里走。
“你不是要出去吗?”萧潇显然已经把林小竹忘记了,也忘了面前这个男人给自己带来的伤心。脸上泛起红晕,两眼含情脉脉地望着陆健宁。一面跟着他走,一面问道。
“我是要去找你的。你回来了。我自然不用出去了。”陆健宁拉着萧潇走到轿前,紧了紧她身上的披风。便要扶她进轿。
“啊。”萧潇此时终于想起林小竹来了,转过身来,对仍站在门厅的林小竹招了招手,叫道,“小……小曦,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终于把自己想起来了。林小竹耸了耸肩,快步走了过去。
“健宁,这是我以前的一个好朋友陈曦。今天碰巧遇上,便邀到家里来做客。”萧潇虽然单纯,却也不是完全的不谙世事。介绍林小竹时,并未提前天陆健宁请她来府里做点心的事情。
“陈曦见过颖王爷。”林小竹轻施一礼。
陆健宁极为礼貌地回了个揖,问道:“陈姑娘是东越还是西陵人?怎么跟潇儿有旧?”
“陈曦是东越人,因喜欢四处游玩,在南海国境内曾跟西陵太子和和瑞公主同行过一段路,故而认识。”林小竹中规中矩地答道。
得知是自己那个大舅子审核过的人,陆健宁便放下心来。笑道:“潇儿在这里挺寂寞的,有空便麻烦你多来陪陪她。”
“是。”林小竹应道。
陆健宁转过头去,对萧潇道:“好了,上轿吧。我让人炖了燕窝。一会儿可要看着你吃完。”
萧潇对这份呵护很享受,满脸甜蜜地“嗯”了一声,便要进轿。却听有人远远地唤了一声“王爷”。萧潇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咬着嘴唇看向了陆健宁。
陆健宁安慰似地拍拍她的手。转过头去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一顶轿子从回廊处抬到了面前,轿帘半开。一张妩媚动人的脸朝他微笑。轿子还未停稳,里面的人便又开口道:“王爷,幸好在这里遇上你,要不然妾身就得派人到处找您了。我祖父派人来说,那笔生意已经谈妥了,想请您去看一看货呢。您看,是不是现在就去?”一面说着,一面从轿里出来,对着萧潇恭敬地行了一礼:“姐姐安。”眼睛却又看向了陆健宁。
“真的?太好了。”陆健宁听得这个消息,满脸的喜悦,“当然是现在去。”又转头对萧潇道,“回去好好吃东西,不要再胡闹了。晚上我回来陪你。来,上轿吧。”伸手把萧潇扶上了轿。
“王爷,您可快些,那里都等急了。”那女子开口催促,“我先上车了,你赶紧来。”
“好,就来。”陆健宁听得这话,也顾不得安慰又快要滴泪的萧潇,直起身体,急急转身朝门外走去,赶上特意在门口等他的那个女子。然后两人相携一起上了车,马车便立刻辘辘朝前驶去。
林小竹转头一看,看见原本已进了轿子的萧潇,此时站在轿前,眼睛望着那远去的马车,牙齿死死地咬着嘴唇,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然后忽然间一转身坐回轿里,赌气地喝道:“回去。”说完,用力地把轿帘放了下来。
“是,王妃,您坐稳了。”那抬轿子的婆子连忙应道,一前一后地把轿子抬了起来,朝前走去。轿子里便隐隐传来萧潇的呜咽声。
青黛吩咐另一侍女跟着轿子,自己转过头来,对林小竹道:“陈姑娘,请上轿吧。”
“好。”林小竹暗自叹息一声,上了另一顶轿子。
颖王府极大,轿子足足走了两盏茶功夫,这才停了下来。林小竹从轿里出来,见萧潇已早已下了轿,被丫头扶着进屋子里去了。
“陈姑娘,您别在意。我们王妃性子就是这样,脾气上来了便谁也不顾的。”青黛向林小竹道着歉,亲手把她从轿里扶了出来。
“呵,没事。”跟萧潇也相处过一段日子,林小竹知道她的脾气。知道她心情不好,自然不会怪她失礼。
“请进吧。”青黛扶着林小竹,又转头招呼一直跟在轿旁的云珊一声,三人一起进了萧潇居住的正屋。
刚一进门,便听得萧潇怒喝一声:“我不吃。”“咣当”一声,一只碗被她扫落在地,碗里的燕窝撒了一地。
青黛轻叹一口气,示意小丫头们收拾地面,一面上前劝道:“王妃,您这样什么都不吃,糟贱自己的身体,不是让那些贱人得逞吗?王爷也会心疼的。”
“他才不心疼呢?你没看见吗?那贱人一说,他就乐颠乐颠地走了,他眼里哪有我?”萧潇哭叫道。一转身看到林小竹,像看到了亲人一般,叫了一声“小竹”,走过来一把埋进林小竹怀里,大哭起来。
林小竹也不说话,只轻轻抚着萧潇的背,任由她哭。
萧潇哭了好一阵,把林小竹的肩头都打湿了,这才无力地靠在她的怀里抽泣。林小竹忙跟青黛把她扶到榻上躺着,盖上被子,又安慰道:“好了,没事了。你先睡一觉,等你醒了,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萧潇生怕林小竹走了似的,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摇摇头道:“我睡不着。”
青黛轻叹一声,对林小竹解释道:“王妃这两个月来,就是这样,一生气就不吃饭,也不睡觉。”
“那你们王爷不理吗?”林小竹问。今天看了两人相处的情形,她心里感触良多。只有了解了更多的情况,才能劝解萧潇。
“理是理。”青黛看看半闭着眼睛的萧潇,轻声道,“就是王爷事多,也忙。过来哄一下,便又被人叫走了。王妃这身体,就越来越差。身体越差,就越没胃口,什么东西都吃不进。”
回想着刚才那情形,林小竹很想问,叫走王爷的是不是刚才那女人。但看了看萧潇,还是没有开口。她这情绪才平复下来,太过刺激的话,还是不说的好。
她这没有问,萧潇倒是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无限憎恨:“派人来叫他的,就是刚才那女人。那女人不过是一个皇商的女儿。因为东越这几年遭了天灾,每年夏天便洪水泛滥,北边那一大片土地颗粒无收,国库空虚。皇上今年便派健宁专管户部,又让他纳皇商之女为侧妃,好让她家掏钱。她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又是做生意的,整日里用生意经勾着健宁。健宁惮精竭虑地就想为国家挣钱,充盈国库,自然被她牵着鼻子走。你看看刚才,一说有货到了,立马就跟着她出去了。”
林小竹一挑眉:“你这不是挺明白吗?既然知道颖王是为了赚钱才跟她去的,你气什么?”
萧潇的眼泪又出来了,声音哽咽:“你不知道,现在健宁越来越在乎那个女人……”
林小竹没有劝她,只是问:“他不是纳了两个侧王妃吗?还有一个是谁?”
萧潇正要开口,便听得一丫头进来禀报:“王妃,周侧妃来了。说是听说王妃带了个客人来,想来问问安置在哪个院子比较合适,她好带人去把院子收拾出来。”
萧潇嘴唇一咬,冷冷道:“叫她进来。”
丫头应声出去,不一会儿,领了一个上穿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下着月色压光棉长裙的女人。这女人五官虽然比不上萧潇和刚才龚侧妃那般精致,一双眼睛却极为灵动,抬眼之间眼波流转,让人一眼便被她所吸引。她一进门,便恭恭敬敬地给萧潇施了一礼,然后不待萧潇说话,便站了起来,笑吟吟地看向林小竹:“我听说王妃这里来了客人,这位姑娘便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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