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夏,飏风压境,大雨滂沱。
台北县中部一条高速单行线上,车辆东歪八倒。
突然,“轰隆”一声响雷,在头顶炸开,照亮了路边的事物。
有两个人相互掺扶着,正没命往前跑…
“光!要撑住!!”湿透的头发粘在苍白的脸颊上,女孩红了眼。
她使劲扯着受了伤的男孩,。
那是个很英俊的男孩,大眼睛,高个子,他的腹部被血染红了,鲜红的液体顺着裤管直流而下,每跑一步就留下一个血脚印,瞬间便被雨水冲散了。
两人跑过,留下一路浓重的血腥味。
男孩喘息着说,“你先走,他们快追上来了!”
“不!”女孩斩钉截铁。
苍白的脸在昏沉的路灯下绷得紧紧,充满决绝。
男孩捂住痛得发麻的腹部,再次张开毫无血色的唇。
“乖,听话。”
女孩咬紧牙龈,致腮骨发痛不自知,抬起愤恨的眼,扫视后方。
三个绿影尾随而至。
是三个面部僵硬的男人,面无表情,却煞气迫人。
她箭步挡在男孩身前,恨恨地对那三个影子叫道,“想杀他,就先杀了我吧!!”
这世界上,有什么能让你义无反顾地赴死?
三个绿色身影纹丝不动,但中间的男人说话了。
“真是个好女人,有情有义。”男人的嗓门像拉着破风箱。
“狗屁!”女孩咬牙切齿。
闻言,男人桀桀桀地阴笑起来,嗓门有种非人类的质感。
“谁说我要杀他了?如果我真要杀他的话,他早死一百次了,对不对啊ko1。”
女孩回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男孩,又仇恨地瞪向那个男人,“你想怎样?”
从几天前,阿光就一直受到这些深不可测的神秘人骚扰,今晚他们终于出手了,两人一路逃到这里…
男人语气轻蔑,“我们裁决者看中他了,这是他的造化,许多人挤尖了脑袋想进裁决所却一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呢,可惜这小子现在敬酒不喝…”
什么屁裁决所,会使用武力逼迫人?
男孩的脚下已晕开一摊血水,他扶着女孩的肩,尽力撑起身体,坚定地望着对面的男人,“同样的话我不说两遍,你们走吧。”
男孩早就了解他们的意图,只是一直摆脱不了,否则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境况。
希望他们别打主意打到…
男人又笑了,笑声中充满不屑,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似的,“小子,你搞不清楚状况啊,你,没有选择,只能服从我们,否则这位小姑娘,会死的。”
男孩苦笑。
眼真毒,戳中他死穴了。
可女孩却挺起胸膛,一脸无俱,将他紧紧护在身后。
明明走过那么多崎岖不平的路,两人才在一起…
明明是个麻瓜,却一直以来比谁都勇敢地保护他…
男孩的心生生地,揪疼着。
如果他不在了,谁来看着她?谁又会发现她的好?
雨越下越大,夹杂着丝丝寒气,毫不留情地拍打着…
就在这一瞬间,男孩就有了决定。
就是这个决定,两人的命运也开始改变。
其实,人生就是由无数个瞬间的决择组成。
下一刻,女孩后颈一麻,眼前发黑,人便晕过去了。
……
楼可是在医院醒来的,入目是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天花,白色的被子,还有田欣煞白的脸。
“阿光呢?”她问。
田欣憔悴的脸马上别开了,对着墙壁无言掉泪。
所以,楼可没有再问。
随后,警察来录口供,原来在她晕倒后,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连环追尾大爆炸,有好几具尸体被烧成焦炭,但找不到阿光尸体,最后警方猜测他的尸体可能炸没了,定为死亡。
世界上有人千方百计延长生命,也有人一心求死。
…
郁郁葱葱的桂花树下,男孩盯着枝头的一束桂花不停数落,你看你,脾气又臭又硬,人缘不怎样,还经常跟我闹脾气,只有我才受得了你,要不这样吧,咱们干脆一起算了…
女孩撅嘴,我有这么差吗?
马马虎虎咯。男孩歪着头说。
这么勉强,算了。女孩掉头就走。
喂——男孩急了。
放手!
注定是我的才不放。说罢,男孩将她拥入怀。
所以,他看不到女孩在怀里的…窃笑。
…
“小楼,你没事吧?”
田欣伸手在她眼前晃动。
她回过神来,笑了笑。
自从阿光出事后,田欣便让她过来住,她本是孤儿,住过来好有个照应。
书架上还摆着阿光的照片,他的房还是保留原样,很容易触景伤情。
田欣叹气,“阿光会在天上守护着我们的,所以小楼,要加油哦。”
“是的,姐。”
她一直都跟着阿光那样称呼田欣,后者早就视她为弟媳了。
“再过几天,我会调到芭乐高中,新入职会忙上一两天,可能没时间帮你办复学…”
小楼一听便皱眉,她不想回学校,那所载满她和阿光回忆的高中。
田欣看她那抵触的模样就直摇头,自从阿光不在后,一年了,她都拒绝上学,开始时,田欣也任她躲家里疗伤,但慢慢地,发现小楼根本就不想复学,田欣身为老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白白浪费一年,高中没毕业根本不能考大学,以后毫无前途可言。
小楼是阿光女朋友,现在阿光不在,她真心把人当妹妹看了。
但小楼真的很倔,任她劝了一年,不为所动,只说,读书没用。
拜托,像她现在外出打零工,以后社会进步,会被淘汰的。
田欣很心疼小楼,这孩子自出事后就性情大变,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疏远,就算是微笑,那笑意也不达眼底,田欣认为她一直放不下自己弟弟,于是慢慢地,将对阿光的爱都转移到她身上,所以凡事都爱操心.
“唉,我都懒得说了,反正这次一定要帮你复学!如果你不想回原校,我可以帮你转到芭乐高中,也方便照顾你,对,就这么说定了。”
看着凡事都为她着想的田欣,小楼心里是感激的,但这姐弟俩都一个样,喜欢自作主张。
…
想到这里,小楼站了起来,拿过放在一边的包,“那个什么芭乐高中,我是不会去的,上班了,拜。”
说罢便走出了门。
身后传来田欣气急败坏的吼叫“你给我把早餐吃完才走!”
小楼像没听见似的,慢慢走远了,剩下郁闷不已的田欣。
“诶哎…这孩子,要气死我了!”
…
每天早上,两人都会各自离家,田欣上学校,小楼外出打工。
虽然田欣决意要照顾她,但她坚决不白吃白住,而且…
只要忙碌起来,才会没那么难过。
…
今天,是她到黑猫酒店打工的第十五天,这种性质的酒店,是24小时营业的,所以员工都分班工作,主事的安排小楼这星期白班。
“喂,小楼,这么早哎?”坐在店内的几名打手保安无所事事围成一堆斗地主,见她一来,便挥挥手打招呼。
“各位早啊,昨晚又通宵了?”她微笑回应。
几人一听,立马谍谍不休诉苦起来,“可不是吗!昨晚出了点状况,咱们兄弟守了一夜,可累死了!”
“对哎对哎,接班的还没来,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准时就好了!”
“算了吧,当初看中这份工,还不是因为它自由,老板都不太管,反正看好场子就行啦!”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
小楼了然笑笑,径自走到前台坐下,打了个呵欠,唔,昨晚没睡好。
那几个男人吵着吵着又开始投入牌局中,不时爆出几句男人间的脏话。
前台的小楼习以为常地翻开叠在一边的登记本,检查着昨晚入住的客人,以及今天需退房的人,这是她主要的工作。
这份工是她偶尔机会下发现的,当初来面试,这里的主事看她年龄小,怕不适合这儿复杂的环境,可小楼自荐试工几天,那几天,她将事情理得整整有条,出色的表现赢得主事的赞赏,何况,现在流行幼齿,她一副学生妹的模样很受客人欢迎,所以,这前台的位置非她莫属。
在这里,她很有人气,对人有礼,总是一副暖洋洋微笑,跟一般充满风尘味的女待应,浑身匪气的围事截然不同。
她并不特别漂亮,清秀的五官温润如水,笑起来和风煦煦,从不发怒,喜欢淡淡看人,她最具标志性的特征,便是一头蓬松微卷到腰间的长发,这种像蛇妖般的卷发,让她看起来很特别。
阿光常说,头发天生卷的人,倔强。
所以,她就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死心眼。
“小楼,吃早餐没?我顺便外带上你的。”牌局结束,划掌输掉的人要外出买早餐。
今早一时怄气,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就走了。
她从登记本上抬起头,微笑道,“谢了,随便就好。”
“ok!”男人愉快地踱出门。
到目前为止,小楼还是挺满意这份工的,只要做好本份就没人管你,重点是薪水不错。
上学?开玩笑。
什么芭乐高中,听名字就机车。
小楼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与这间学校有一毛钱关系…
这年来,她一直全国各地收集武力裁决所的资料,打听那个所谓裁决人的事,同时也想方设法提升自己的战力指数。
她要找阿光。
每次,当她觉得撑不下去时,总对自己说,要变得更强,才能找到阿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