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路返回, 卫家军没有丝毫畏惧,相反是斗志昂扬。虽早就预料到李顺等人的情形不会太好,但当看到李顺等人个个挂彩之时, 心里仍是忍不住愧疚, 若是他们早些回来想必也不会如此。
原本在殊死搏斗的李顺等人看到刚才离开的卫家军又返回时, 感动之余震身呐喊, 又投入新一轮的战斗中。
李顺特意将玉梓嫣护在身后, 玉梓嫣除了左闪右避之外,手上的长剑倒是无用。玉梓嫣察觉围攻之人肯定为齐国士兵无疑,但来人并不算多, 不过百人。齐军派百余人上山,显然为了探路无疑。
玉梓嫣心头庆幸, 好在齐国对山上的情形不甚了解, 只派出少数人来, 否则今日就得丧命于此了。但齐国毕竟在人数上占优势,而且卫家军赶了半月的路, 体力上更是不及齐兵,很快便落了下风,李顺的身形逐渐缓慢,他一边顾着杀敌,一边要顾着玉梓嫣十分吃力。
“李顺, 不用管我!”玉梓嫣咬牙提起长剑护身, 朝迎面而来的齐兵利落的一剑。
看着渐渐倒下的齐兵, 剑上还流着对方的鲜血, 玉梓嫣微微颤抖, 杀人的感觉很不好受。
李顺担忧的看着她,从出发时他便对玉梓嫣留了心, 卫家军中人人如家人般熟识,忽然冒出的陌生人被尤副将处处照顾已经足够显眼,何况多日来观察早知玉三根本就是个女儿郎!
“我没事。”玉梓嫣深吸一口气,反手又是一剑,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害怕就是死。好在卫清泠身手不错,日日跟着她习武也得了些防身之技,才不至任人鱼肉。
虽玉梓嫣也在努力抗敌,但李顺以及其他几名卫家军都逐渐朝她靠近,为她当挡去必要的危险。
卫家军分毫不放弃,但可惜人单力薄,寡不敌众。卫家军逐渐合拢成为一个小圈,而齐军则是重重包围着负伤累累的卫家军,卫家军得了尤三的命令都护着玉梓嫣,以是玉梓嫣是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人。
“李顺,现在如何?”玉梓嫣举着剑的手已经颤抖起来,额上豆大的汗珠也不断的滑落。
“公子放心,属下一定保护公子冲出去!”
玉梓嫣一时发懵,怎么忽然成了公子,却听其余人也都喊齐声称是。
刚才不都还正常么?玉梓嫣以为卫家军都是因为尤三的命令而保护他,但她不知的自己性命都顾不上的时候,所有人都护着她不可能仅仅因为一位副将的一句话。
现在容不得思考,玉梓嫣丝毫不怀疑他们会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但是她玉梓嫣不是那种人!
“别说胡话了,要走一起走!”
玉梓嫣话中的决绝不容人反对,说话间她又挡过齐军的攻击。
没有任何商量的机会,齐军丝毫不放过一丝攻击的机会,不断的有卫家军倒下,饶是玉梓嫣这个在闺阁长大的女子,此时都被这血夜所震怒!但这并没有改变这个弱势的格局。
“李顺!”
李顺右腿被刺了一剑,跪在地上鲜血直流,他手中的剑仍在不断的飞舞,或是刺中齐军的右臂或是左肩,玉梓嫣被他绝不气馁的气概所折服,也拼尽自己的力气迎敌,尽管她早已腿脚发软,双手颤抖。
虽不是男儿,但今日能与闻名天下的卫家军一同战斗也是一件让人引以自豪的事,只是已经到了这战火连天的边城却不能见那个人一面。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玉梓嫣终于明白为何人人都说战场犹如修罗场。被围困的局面迟迟没有打破,卫家军等人越来越不敌齐军的攻击,或许这场百人对五十人的战斗结局早已决定。
齐军诡异放肆的笑容,好似地狱前来的黑白无常。
已知实力悬殊,卫家军却极力拼搏,誓要战斗到最后一刻,但换来的是更多的伤痕,即使是这样,他们都还努力想要替玉梓嫣杀出一条血路离开,玉梓嫣如何不震撼。
很快,卫家军带着玉梓嫣被逼到角落,避无可避,面对是齐军袭来的利剑。
就这样丧命于此?玉梓嫣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见到乔诩,但好在粮草被保住,相信很快尤三便会带人运走粮草,祁军的困境也会得以解决。
这样也好,只要乔诩没事就好。只要他没事就好。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传来震天的叫喊声,随即便是轰鸣的脚步声。一片杂乱之中,玉梓嫣细细聆听,欣喜的喊道:“是援军来了!坚持住!”
她听得分明,刚才她听到三声清脆的鸣笛声正是她与尤三的约定,一定是尤三带兵上山了!既然尤三能□□到此,那岂不是说明两国之战,是祁国胜了!龙虎滩的困境迎刃而解!
卫家军也明白过来,顿时士气大增,奋起抗击,就连腿上受伤的李顺也都继续加入战局。
不出意料,赶到的祁军迅速的包围了齐军,齐军不过百人看见上千的祁军早就被吓破胆儿而缴械投降。
被困的玉梓嫣等人纷纷喜出望外。
“嫣儿!”
一声呐喊,万千战火之中,这一声仿佛让时间停止流动。再也没有这一声呼唤来的更让人感动,周围的一切似乎顿时烟消云散,只余下那个人。
回首望去,手中的长剑滑落,再没有一个情景让玉梓嫣此生铭记。
他恍若天兵神将,飞身而来。一身盔甲,英姿煞爽。本长得极为俊美,但却不失男儿气概。多月未见,玉梓嫣只觉得一颗心都化了,融进那无尽的思念之中。
该怎么述说那样的心情?应该说是难以言明吧。
当时乔诩正在同齐军奋战却听尤三禀告玉梓嫣也随行到了边城,并且此时正在山上。他气的不轻,差点一脚踢飞尤三,他竟然敢将玉梓嫣带来并且把她放在那深山里,就派那么几个人保护她!
他怎么敢!
速战速决解决到齐军来袭,乔诩立刻带人上山,他不敢想象那样美好的女子竟然出现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战场,而且身边竟然没有他的保护!若是她有个万一,乔诩不敢想象。
刚赶到尤三所说的地方,便一眼看见玉梓嫣,虽然她身着男装,虽然她身上染了血污,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多月不见,她瘦了!但是却更坚强了!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出声唤了她的名字,她亦是闻声回头望来。那一眼,恍若千年,那一眼,望尽一生。终于明白相思是何物,终于明白相思从何来的,终于明白相思深如海。
只因那一人,这漫天战火早已化作断指柔肠。
几乎只是一眨眼,乔诩便已到玉梓嫣身旁,不顾周围的一众士兵看的傻眼直接将玉梓嫣揽在怀里。
“你怎么那么傻?”
乔诩的目光里没有丝毫责备,有的只有心疼。
“我很聪明的。”
她俏皮的模样好似孩童,多日来,玉梓嫣这才真的发自内心的笑起来,笑的纯真灿烂,是这战火下盛开的最娇艳的花朵。
随行的卫家军即使是看出玉梓嫣的女儿家身份的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同乔诩有这层关系。
乔诩正要再说什么,玉梓嫣却晕了过去,整个人软绵绵的倒在乔诩的怀里,其实早在乔诩来之前她便难以支撑,只是斗志和尊严支撑她站起来去迎敌,同伴们都还未曾倒下,她不可以也不能倒下!
齐军已经被俘虏的差不多,尤三看到玉梓嫣的模样心中也是愧疚,明明答应过少主子会好好保护玉三姑娘,反倒让她受了不少苦,实在是失职。
“乔将军,您看...”
“回营!”
乔诩留下这两个字便抱着玉梓嫣率先走在前面,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路上的祁国士兵纷纷低下了头,要知道主将竟然光天化日之下,不,是月黑风高之时抱着一个男子亲自回营,这里面可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曲折、离奇、荒诞的故事。但当众人知道乔将军吩咐人寻一套女子的装束时,才知这世上什么曲折、离奇都是人们为了满足自己的幻想而杜撰出来的。
铧武自然也听到这一消息,此时正在主将营帐中同乔诩争执。
“一个女子在军营成何体统!命人将她快些送回去才是得当的。”军营里的男人有时行军数月都不曾见过女人一眼,一见到女人立刻就跟狼见了羊似得两眼放光,这完全就是扰乱军心,扰乱军心,更别说这个女人竟然身处主将的营帐中。
乔诩紧抿双唇,“班师回朝之日,也是嫣儿回京之日。”
“你!”铧武没想到因为玉梓嫣,这已经乔诩多次违抗他的意思,虽他只是乔诩的师傅,但在那件事情之前,他一直当乔诩为亲生儿子对待,而他亦是敬重自己。
这一切不知从何时已经变了!
“你怎么就不想想为何这个时候她会出现在这里,以玉藩的能耐难道会追不上自己的女儿?玉藩这时候将她送到这里难道不是存了心思?”说实话,铧武十分明白玉藩的心思,可正是因为明白,所以他不允许乔诩深陷其中。
“师傅,徒儿自有分寸。”乔诩脸色冷了下来,他承认唯独在玉梓嫣的事情上他不能在铧武面前妥协一分,即使这个人他视为父亲。
末了他又补充道:“不管玉藩存了什么心思,日后玉藩都会是我的岳父,而她玉梓嫣也会是我的正妻!”
正字他咬的极重。
铧武好心相劝,换来冷眼相对,猛地转头拂袖离开。
乔诩没说什么,转身走向屏风后,这么长时辰了,也该醒了。
听见脚步声,躺在床榻上的玉梓嫣赶忙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