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洛阳城近郊一向低调的无为居内,鲜有地热闹异常,府内府外到处张灯结彩,红地毯从大院内一直铺到‘门’外,仆人丫鬟四处忙碌,跟过年的气氛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吸引了不少村童聚集在‘门’边嬉笑凑热闹。后来有个仆‘妇’从‘门’里出来,提着一篮糖果分发给众村童,他们才抓了糖果笑着闹着走散了。
这时候管事李君安站在前院的广场上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府内众人,在他身边请示询问的人走马灯一样团团转。
“香案往中央处朝大‘门’方向摆放,于中央放置香炉,香炉须燃上三柱高香,两旁红烛各一对。案下还须跪垫若干。这些都不容有失。”
李君安一边说着,旁边几个仆人一边点头默默记在心中,然后领命匆匆前去照办。
“过年!嘻嘻!过完年六十七天又过年!嘻嘻!”风儿站在李君安身边,穿了一身大红刺绣的新衣裳,头上的小辫儿也用红绳扎着,时而抬头看看周围的红幔彩旗,时而看看来往如梳的仆人,似乎感到煞是有趣,笑得合不拢嘴,“爷爷,风儿要放焰火,放焰火!”
李君安‘抽’隙弯下腰来轻声道:“风儿,这不是过年,是咱们家有喜事啦。咱们家三少爷,要奉旨入宫去啦。”
“入宫?……入宫?”风儿将刚刚‘摸’过铺在地上的红毯的手指头放进嘴里‘吮’了一会儿,“入宫是不是可以找冰糖姐姐玩?风儿也要入宫,风儿也要入宫!”
李君安忙捂住风儿小嘴,“风儿,不得无礼,不能再‘乱’叫冰糖姐姐了。一会儿让钦差大人听了去,告我们一个藐视圣上的罪名,这可不得了。”
风儿小嘴一扁,小脸蛋一红,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可那就是冰糖姐姐嘛……就是冰糖姐姐嘛……”
李君安‘摸’了‘摸’风儿的头道:“风儿,那也只能在心里叫,知道吗?只要风儿听话,爷爷过几天也带风儿入宫。风儿快到后‘花’园玩去。”
风儿听说只要乖就能进宫,才止住没哭,到处‘乱’凑了一会儿后就蹦蹦跳跳自己往后院去了。
仆人们忙活完没多久,大‘门’外便跑来通传的‘门’人说钦差大人的车驾已经离这里不足半里了。李君安于是吩咐一众仆从都在后排站好等待接旨,又吩咐人去后堂通知。
果然不出片刻,大开的府‘门’外就传来一阵马喧,一个内‘侍’高声喊道:“圣旨到——”
听到这一声喊,一众已经列好队的仆从连忙跪地下拜。
一行人从后堂健步走到香案后。为首的那个少年衣着华丽,面容俊秀,神采奕奕,两片薄‘唇’轻轻一抿笑容就已经比阳光还要暖人,那人正是李云深。身后陪同着的是李君安和两个陪‘侍’。
钦差带着随从手捧圣旨,迈着方步来到众人面前,朗声道:“李云深接旨!”
“草民在。”李云深应道。
钦差张开圣旨,洋洋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归隐功臣李开宗幼子李云深温正恭良,夙承华阀,聿茂令仪,珩璜有则,礼教夙娴,谦虚恭顺,深得朕心,奉为圣谕册为云妃,居清泉宫为主位。钦此。”
“谢主隆恩!”李云深双手接旨,使李君安奉在香案之上。
“李大人,恭喜恭喜!”钦差传完圣旨,笑容满面地走过来拱手道贺。
李云深微笑道:“大人辛苦!以后在宫中还要多承大人关照。”
“岂敢!岂敢!”钦差连忙又弓腰作揖道:“李大人‘门’第高贵,又深得陛下爱顾,以后在宫中,多多提点照顾下官才是。”
李君安也上前礼貌道:“大人为传旨舟车劳顿,我家少爷实在过意不去,已经吩咐备下薄宴,为大人接风,请大人赏脸!”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钦差忙推辞道:“下官‘蒙’李大人如此照顾实在受宠若惊,感‘激’万分。然而下官还须立刻赶回宫中复命,不敢久留。请李大人、李管事莫怪、莫怪!”
李君安于是将钦差送出大‘门’。仆从们也四散收拾打点去了。
李云深当然知道,传旨复命根本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急事,这位钦差也并不是不想攀附结‘交’他们李氏,但是他也害怕一旦留下来饮宴言欢,就会被外界认为他站在了李氏集团的一边,从此与贺兰楚集团为敌,这种局面也许利大于弊,也许得不偿失,总而言之作为一个没什么野心的人来说,选择中立也许是稳妥的做法。
不多会儿,李君安恭送钦差回来,陪着李云深往内堂踱去。
“这次去联络众人,情况如何?”李云深压低了声音,脸上依旧一脸‘春’风的样子。
李君安凑上前来回答道:“这次走动颇有收获。各处的大人们依旧对主人感念甚深,老仆置办的财礼非但没有送出去分毫,反而还盛情难却之下收了回来了一些各处大人孝敬主人的礼物。不少大人也认为,我们李氏已经隐忍太久,这次护卫新皇登基,旗帜鲜明地与太师抗衡,正是占尽天时人和、大快人心之举,也足见我李氏的立场和三少爷的英明果敢,皆称待三少爷入宫之后,他们定能唯三少爷马首是瞻,以正朝廷清正之风。”
李云深的笑容更明显了,但是却看不出有任何愉悦欣慰,“别忘了,有很多人可能只是因为他们都以为自己在为大周正统而战。”
圜丘祭天的典礼一共要进行五天,迎帝神、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等等九个程序过后,还要向神明进献各种献祭歌舞,圜丘内外热闹扰攘了数天,终于到了最后一天。
这几天,左瑛都是住在提前搭建好的大帐篷内,焚香斋戒。白天天还没亮就起来沐浴更衣,登坛主祭;晚上天已墨黑才能回到帐中小睡片刻。虽然礼官、内‘侍’们前呼后拥,照顾不可谓不周到,但是这种对于左瑛来说无聊而又没有价值的活动每一刻都在挑战着她忍耐的极限。
月落星沉,帐外的喧嚣总算到了头,长明的灯火不时会将巡逻‘侍’卫的影子,投‘射’到帷幕上。
左瑛躺在竹‘床’上,回想起以前,手下的人每次出‘门’之前都要在总部供奉的关公像前烧香跪拜,而自己任凭前辈们怎么劝说都只是用翘手一旁、不置可否来表达对他们“信仰”的尊重。如今不光要跪拜祭祀,还满天神佛都要拜、代表全国人民拜,可算是连本带八辈子的利都还清了,真够讽刺的。
可是左瑛实在疲倦,现在这副小身子骨可不比以前,几天的折腾已经让她严重亚健康、濒临病倒了,漫无目的地回想起那些往事的时候,她连勾起‘唇’角的力气都没有,很快进入了梦乡——直到一阵‘骚’动让她从梦中惊醒。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