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让大堂里的喧嚣声显得更加震耳欲聋。
康王面色如常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水微凉,苦涩的尽头没有甘甜,依旧是难以形容的味道。
就如他此刻的心境一般。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宁姝则望着窗外漫天的飞雪,眸色迷离。
入眼所见的大雪像是白色的幕布,幕布上倒映的全是她与谢云烬相识之后的种种。
就算他真的失忆了,她也不会放弃,会尽其所能的将他的记忆找回来。
相对无言,等待的时间也就变得枯燥且漫长起来。
大堂里的客人三两成群,相继离开。
到最后只剩下二人的时候,店小二正犹豫着要不要告知两人要打烊了。
就在这时,宁姝双眼一亮,起身离开了坐席。
康王暗沉的目光跟随着她的背影望向客栈门外,一袭黑色长袍的玄风正在门口处解开披风,用力的抖着披风上的雪。
“怎么样?”
宁姝急冲冲走到玄风身前,双眸若星,期待的望向玄风。
玄风面色凝重,看了眼柜台中的店小二,沉声道:“还是进房里说吧。”
“对,瞧我。”宁姝后知后觉,拉着玄风便登上了二楼的楼梯。
康王一直坐在原地,苦笑摇头。
她似乎都忘记自己的存在了。
放下茶钱,康王微叹一声,跟了上去。
“夫人,属下亲眼见到那位郡马爷了,确实是主子无疑。”
放进入房中关好房门,玄风便迫不及待的交代出他今夜所查到的一切。
宁姝看到玄风的神色有些怪异,但从他的口中已经确定了谢云烬的消息,面色难掩的喜悦。
“是吗?他可还好?他为什么会到北凉?你有没有告知他我也来了?”
玄风抿了抿唇,“夫人,主子他,好像没认出我来——”
宁姝的心像是被针扎过一样的刺痛,她试探性的问道:“他,真的失忆了?”
康王在一旁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道出一句:“谢大人失忆了?”
玄风喝下一口热茶,将今夜查到之事缓缓道出。
他刚潜入城主府的时候,很轻松的就与为厨房送菜的小厮调换了身份。
以初来城主府为由,他“不小心”的走入了郡马爷所在的厢房。
当见到谢云烬的时候,玄风足足愣了一盏茶的功夫。
而谢云烬则靠在床边,自顾自的发怔。
许是玄风的目光太过于炙热,谢云烬适才缓缓回头,迷茫的问向玄风:“你是谁?”
玄风当即答道:“在下玄风——”
谢云烬听到玄风自报家门后,眼神中依旧蕴藏着一团迷雾。
“你认得我?”
从他的反应上来看,玄风已经确定谢云烬是失忆了。
否则就算他有秘密任务在身,也不会连玄风都避讳的。
玄风想提及一下旧事来唤起谢云烬的记忆,可门外已经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让他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他大声道:“你是郡马爷?小的走错了,还望郡马爷莫怪。”
玄风话音刚落,拓跋燕便推开了房门闯了进来。
“郡马,你——你是谁?”
拓跋燕瞪大了双眼警惕的看着玄风,这个人是她第一次见到。
玄风已经换了一身北凉人的衣裳,甚至还同宁姝一样在面容上做了些易容。
一时间,拓跋燕根本没瞧出他并非北凉人。
玄风忙低着头,致歉道:“郡主,小的是来送菜的,想出府,却不小心走进了郡马爷的房间,请郡马爷和郡主恕罪!”
“既然知道错了还不赶快出去?”拓跋燕哼道:“下次注意着些。”
玄风弓着身子退出了房间。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听到拓跋燕在屋内兴奋的道:“郡马,父亲已经同意张贴寻医的告示了,你放心,我说过会帮你找回记忆就一定会。”
“谢谢——”
再之后的话玄风就听不到了。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返回客栈与宁姝汇报,而是继续拓跋燕的话调查了一番。
这才了解到,在半个多月前,郡主带着一群人去北寒山狩猎。
狩猎进行到一半,拓跋燕发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当真喜欢的紧。
追着小狐狸走出了老远,方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山下的一处江边。
小狐狸也不见了踪影。
正当她四处寻找小狐狸的时候,岸边的一个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副装扮一看就是祁国人,拓跋燕握紧手中的弓箭,将弦拉满,眯起一只眼睛瞄准了那人的眉心。
看清那人的长相后,拓跋燕的手指一软,心跳加快,忽然下不去手了。
把弓箭一丢,拓跋燕飞快跑到那人身前,凑近了看,他的面相更好看了。
她觉得这就是方才那只小狐狸,他是否是祁国人在瞬间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立即停止狩猎,拓跋燕叫来同行人,带着谢云烬回了陵城。
在悉心照顾下,谢云烬不出两日便醒了过来。
只不过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是拓跋燕给取的。
叫萧白胡!
寓意小白狐!
醒来后的谢云烬当然会把第一个见到的人视为最亲近的人。
那便是陵城郡主拓跋燕。
二人整日形影不离,拓跋燕都没经过深思熟虑,就毅然决然的要嫁给他。
听到这里,宁姝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轻抚着太阳穴缓了缓道:“所以,夫君是真的失忆了?并非有什么秘密的任务——”
玄风不忍心伤害宁姝,但他又必须如实相告。
只能疲惫的点了点头。
康王不动声色的看一眼宁姝后,问向玄风:“郡主说明日要召名医入城主府为大人医治?”
玄风点头。
康王对宁姝提议道:“谢夫人妙手回春,是否可以趁着机会入城主府,亲自看一下谢大人的情况呢?”
宁姝忽然抬起头,面色坚定的道:“去是肯定要去的,只是这失忆症不同于其他病症,算是无药可医的,只能靠病人自己的意念——”
只有康王自己知道此刻在心底的深处已经生出了一丝喜悦。
是一种使他自我唾弃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