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和永宁的交界就是八分山,山川延绵,翻过了山就过了边境,楚岁看着山那头,想着若是自己现在跑出去了,是不是宴九就抓不了她了?
想法很美好,楚岁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躯干,又瞧了瞧身边这群高头大马的大汉们,毅然而然的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她已经不在年轻了,这种体力活她已经做不了了,楚岁心酸的想着。
楚岁到达八分镇上的县衙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楚岁听见外面的鸡鸣声,恍恍惚惚的从马车上下来,她来这里六个多月了,还从来没有到过镇上来,没想到第一次来居然是被宴九压过来来。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各位大人回来了,我已吩咐厨娘准备早饭,大人们先休息下,一会吃点饭吧!”县衙的师爷远远的就站在县衙口张望,瞧见一行人停在了县衙口,就知道自己要等的人回来了,连忙迎了过去。
领头的那个身穿黑色鱼龙服的人随手摆了摆,吩咐下去:“将人带进去,一会休息下,然后开会。”
“是。”
鱼贯而入,楚岁被拎进了县衙。
天边浮白,旭日东升,楚岁被拎到了县衙专属木头牢房,在她有限的二十年里,这是她第二次坐牢了。
好巧不巧还都是因为宴九。
果真随着当初亚青的话,命中犯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太阳渐渐升入高空,就在楚岁以为自己要在这间牢房里度上几日时,县衙里的捕头将她拎了出来,带到了后院。
为什么要是后院,楚岁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在园中看到了镇狱司的官爷们,她才想起来,镇狱司是不能参与地方政府工作的,所以如果要审问她,自然而然也不能在县衙公堂上审问。
整个后院围了一圈的人,黑压压的让人觉得惧怕,坐着站着,到处都是镇狱司的人,而最中间的就是一身玄衣的宴九,他将那身女装换了,又将脸上的胭脂去了,一年不见,越发英气逼人,可如今在楚岁的眼里却觉得,面目可憎。
她与宴九相识时,曾听坊间传闻,宴家的小少爷乃是整个宴府的耻辱,单单就一个仆生子就可以让整个将军府的人任意欺凌,若不是宴大将军心善认了这个儿子,怕是早就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
要楚岁来说,若不是宴青将这个儿子认了回来,指不定宴九此人早就跑的没影,脸一整,皮子一披,又重返京城,开启话本里的男主角一路脚踢皇家,拳打世家的剧情。可惜,宴九十三岁被宴青认了出来,从此被关在了府中,好不容易出来一遭,还遇上了京城有名的霸王楚岁,楚岁心想:不怪宴九如此偏激,若是她当初和宴九一个待遇,那她不禁要弄死关住自己的人,还要反手一刀先劈了宴青这个王八蛋。
好了,当初仗着权势欺负人,现在人家也可以仗着权势来欺负你了,楚岁从来没有想过天道好轮回居然会这么快。
她站在中央,周围黑压压的一片,她犹豫了好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跪下,她又不是罪犯,按理说不应该跪,可她又和罪犯呆了那么长时间,谁也不能保证她是不是里应外合。
周围也没有个人提醒,大家或坐或站的忙着自己的事情,细细碎碎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这个场景一点也不像是审问犯人,但是楚岁瞧了瞧高坐的宴九——
这年头,做个死人也不容易。
楚岁感慨,双膝落地,痛快的趴在了地上。
楚岁此人最大一个好处就是非常有自知之明,她当权贵的时候,明白自己拥有权势,于是仗着权势风生水起,过的好不快活,她当阶下囚的时候,明白自己权势已逝,于是老老实实蹲大狱,当起了一个等待处斩的牢犯,后来她被人救了之后,更是明白做为一个死人的基本素养是什么,所以她收拾收拾就到了边境小城。
现如今自然要把这个美德发扬到底,她跪趴在地上,一脸哭喊,丑陋的脸上全是扭曲的表情:“大人,我冤枉啊!”
场面一时间有些静默,随之过了一会,又开始细细碎碎的声音。
楚岁没敢抬头,就那样趴着。
宴九被楚岁说跪就跪的姿态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开口,就又被楚岁的哭喊声吓了一跳,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宴九被同一个人吓了两次,他压了压心脏,将端在手里的茶杯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撑着下巴似是困倦又带着随意的感觉,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哪里冤枉你了?”
“??!!”楚岁动了动嘴,她哪里知道哪里冤枉她了,这人怎么不按常理来?好歹也要先说说罪状吧!
楚岁趴在地上,青色的衣裳经过一夜的折腾,早就皱成一团,更不用说楚岁那一脸苍白的面容,她慢慢趴起身来,中途想了一会,宴九此人冷血无情,还不如自己给自己保条命来的要紧,她跪在地上,轻声说:“大人,之前那个贼..说,到镇上找个叫小花的姑娘,告诉她老水死了,让她不要在等了,其余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宴九眼波闪了一下,看向旁人指了指,出去了两个人,又指了指,一人就朝着楚岁扔过来一卷纱布,纱布带血,可楚岁身上除了脖子上的两道微弱刀痕,在没有任何血迹了。
楚岁瞧了瞧座椅上的宴九,将纱布捡了过来,仔细一看就是之前被人挑开的那个纱布。
楚岁心凉了半截。
宴九好声好气的端坐在高椅之上,修长的双腿随意的单翘,一双白皙的手指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说道:“解释解释?”
就是这样悠闲的姿态,宴九都是一副你欠我钱的冷脸面孔。
楚岁呆愣了一会,嘴唇颤巍巍的,该死,怎么忘记还有这个东西了。
她看了看座椅上的人,又看了看手中染着鲜血的纱布,心中思考:这年头,说真话有人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