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不是猪。”顿了好半晌,顾袅袅才想起来反驳。
“不是猪你会自己求着去送死?你以为就你的医术天下第一,你不知道那地方死了多少大夫?”
叶至珩脸色铁青,一双手像铁钳紧紧抓着顾袅袅的手腕,力气之大,似要将她的胳膊捏碎。
顾袅袅心里也升了一丝火气,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医术不够精湛,也知道的瘟疫的凶险,更是怕死之人,她为什么要去?
“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你在雪地里边冻死吗!”她的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或许是太过用力,那只是在眼眶打转的眼泪也硬生生被挤了出来。
她连忙伸手想擦掉丢人的眼泪,却手腕一紧,她的两只胳膊都被禁锢住,随之而来的,是一张温热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他离开,冷气瞬息打在她的脸色,拉回她的神智。
“本王内功深厚,再冷的天都不要紧。”他低低的说。
知道你不会有事,可我心疼啊。
顾袅袅偷偷在心里说。
只是想到他一个人站在雪地里,被风雪打成一柱孤单的雕像,她的心便如刀割一样的疼,她怎么忍心呢。
叶至珩忽然一声轻叹,手下稍微用力,顾袅袅便不受控制的撞进了他的怀里。
“本王罚站只是挨饿受冻。你去那边,是会死人的,你不能死,懂吗?”
顾袅袅的脸抵着他坚硬的胸膛,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听到他暗藏关切的话,心中像裹了蜜糖,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已经无法和这个男子分开了。
她伸出胳膊,紧紧搂住他精瘦的腰,头贴着他的胸口轻轻蹭了两下,小声说道:“妾身明白。”
“那就记在心里……”他略带生气的说着,有力的身体忽然一歪,竟直直倒在了马车上。
“你怎么了?王爷?叶至珩!”顾袅袅吓了一跳,立刻扑上去诊断,发现脉象没有异常,再检查眼口,终于看明白了情况。
“你是不是好几天没吃饭了?”她怒冲冲的问。
叶至珩有气无力的点头。
“多久?”她凶巴巴的问。
叶至珩默默算了算,“大概三天。”
三天,她从京都出发刚好四天,所以在她离开后整整一天,仁明皇才放了他离开,他一得到消息,立刻就追了上来,整整三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就为了追上她……
一瞬间,顾袅袅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急忙去拿糕点喂到他嘴边。
“快吃点垫吧垫吧,等到城镇我们下去吃点热乎的,你现在已经不年轻了,身体不能这么败,不然等老了有你受的。”
叶至珩张嘴吃了她手里的绿豆糕,黑眸亮晶晶,一直望着她。顾袅袅脸上一红,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忽略他炙热的眼神,只专心给他喂吃的。
一包绿豆糕吃完,她立刻拿起水囊给他喂了点水。
“怎么样?好些了没有?”她放下水壶,帮他拍掉衣裳上面的糕点碎屑,柔声询问。
叶至珩的点点头,说道:“好多了,不过,就是有些冷。”
顾袅袅这才反应过来,他还穿着那身冰衣裳,而且在进马车之后,外头那层冰已经融化成水,直接打湿了他的里衣。
她连忙去脱他的衣裳,嘴里念叨着:“好在马车里有暖炉,王爷先把衣裳脱了,妾身把碳加足一些,王爷您就拿妾身的衣裳将就将就,等将这身衣裳烤干了就好了。”
他倒是十分配合,三两下让她剥了个干净,顾袅袅伸手摸了摸,发现他的皮肤上还有残留的水渍。
在皇宫本身就站了四天,这一路又风雪兼程,不吃不喝,内功只能保证他不死,可身体上的折磨却都是实打实的。
她眨眨眼,压住泪意,不去看他的身体,立刻拿自己的衣裳盖住了他的身体,转身又去加炭火。
拿火钳拨弄几下炭火,火势旺了许多,马车门紧紧关闭着,这方小小的空间倒不觉得冷。
顾袅袅放下火钳,这才发现马车已经在往前走了,这才想起来那两个宫女,似乎赶车的也换了人。
“等等等等,还有两个人呢。”
“本王让人送回去了,带在身边没用还需要你照顾。”叶至珩的语气十分冷淡。
顾袅袅就抬头朝他看过去,他身材高大,她的衣裳搭在身上堪堪能遮住重要部位,脖子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那样子有几分狼狈,偏偏他的脸一贯的凌厉严肃,和身上的装扮十分违和,便显得十分滑稽。
见她笑话,他也不生气,大大方方的抱着她的衣裳,任由她打量。
这样一来,顾袅袅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一声,低头将炉子上的衣裳翻了个面。
外头渐渐由安静变得嘈杂起来,她慢慢将窗帘掀起一条缝朝外看,街上人来人往,已经到了镇上。
她转过身,摸了摸炉子上的衣裳,已经烤干了,便拿起来递给叶至珩。
“到了镇上,王爷您快穿上,我们下去吃些东西。”她说完便低头下了车。
叶至珩接了衣裳,看着她仓促的背影低低笑了两声。
两人在小摊上对坐着吃了一碗馄饨便上了车,被旺足的炭火一烤,竟流下汗来。
顾袅袅俩忙将炭火拿出来一些,温度降了一些,这才舒服了。
四天后到达平舆,马车停在城门口,却被守城的士兵拦了下来,那士兵也包裹的严实,从头到脚扎得紧紧得,就连脸上也用布紧紧包裹,只露出一双眼睛。
“城里瘟疫肆虐,速速退去,小心传染!”士兵低喝。
赵典扬手丢出一面令牌,士兵接过一看,立刻变了脸色,连忙行礼。
“属下参见魏王爷魏王妃!大人已经在城中等候多时了,王爷王妃快快请进!”
赵典收回令牌,待城门打开,一挥马鞭冲了进去,待马车完全进去后,城门立刻关闭。
马车里,顾袅袅听到动静后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顿时脸色苍白。只见宽大的街道上脏兮兮,什么菜啊肉啊,就那么扔在路中间,将整条路都占满了。
而道路两边,则零零散散的躺着许多人,半蜷着身子,不知是死是活。这时一对穿着和守城士兵一摸一样的士兵从对面走过来,像是在巡逻。只见他们将那些躺在路边的人挨个踢一脚,看见人动了便不理会,若是一连踢三次都没有反应,便直接用板车拉走。
再看沿街的商铺房屋,每一间都门窗紧闭,安静的像无人居住一样。
顾袅袅轻轻放下窗帘,觉得胸口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十分难受。
“天灾人祸,无法避免。你要记住,你的命最重要,这一趟能救治是最好,不能救治千万不要逞强,就算你有血清丸这里也不能久待,小心传染。”
叶至珩开口,声音清冷。
“我知道。”顾袅袅点头,心情十分低落。
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一个苍老的男音传进来。
“下官见过王爷王妃!下官元忠,是这平舆城的知县,王爷王妃能来此地,下官真是感激不尽!听闻王妃医术高明,看来这满城难过的百姓是有救了!”
叶至珩看了顾袅袅一眼,抬手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顾袅袅本想跟下去,谁知刚刚动了一下,车门就被叶至珩从外面关上了。
顾袅袅扁了扁嘴,坐了回去,刚刚坐稳,马车就慢悠悠的走起来,隐约能听到叶至珩和知县说话的声音。
没多久马车停下来,赵典将车门打开,恭敬的说道:“王妃,到了。”
顾袅袅小心翼翼的跳下车,发现已经到了县衙前,叶至珩和那元忠已经进了府衙里头,她连忙抬脚跟上。
一路跟到小厅,那元忠才看见她,立刻朝她行礼。
“下官见过王妃!”
顾袅袅点点头,随着叶至珩在椅子上坐了。
“元大人可否将城里的情况将给我听听。”顾袅袅开口。
元忠点点头,一脸悲痛的说道:“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当时城里忽然有人高热不退,治了两天死了,随之他的家人开始高热不退,没两天也死了,再之后是那家人的邻居,都出现了高热不退的现象。”
“这个时候人们才反应过来,恐怕是瘟疫,可已经来不及了,离第一个高热死的人已经去了半个月,而且高热的蔓延速度极快,以第一个人的家为中心,不过半月,城中一半的人都出现了高热。”
“不仅如此,因为人口流动,高热走出平舆蔓延到乡村和别的城镇,下官当机立断立刻封了城门。这两个月也有好些大夫前来诊治,可都是束手无策,死的死跑的跑。城里每天都要死几十人,下官见了心痛不已,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元忠一边说一边抹眼泪,一张老脸憔悴的眼窝全部凹陷了进去,看着着实可怜。
“下官也怕呀,好在妻儿老小不在身边。这里头现在还关着几千人,最开始大家都去城门口闹,说要出去,下官哪敢放人。被镇压了几次是不闹了,不过打劫放火是时长发生,本来好好的城镇,现在快变成地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