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行踪 二

表姑太太继续纠缠着,幸而今日没有客人上门,不然远大奶奶她们也没闲空搭理她,远大奶奶低头喝茶,她是看出来这位表姑太太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她们都是晚辈,没法子像老夫人那样,不让她说话,她连口都开不了,还由着她纠缠!

蓝慕葭拿过汤匙在盛了奶酪的翠绿荷花小瓷碗里慢慢搅动着,却是一口也吃不下,出钱帮表姑太太把赌债偿了,不是件难事,可是帮了这一回,下次呢?轻易让她得手,过几日她又上门求旁的,能不应吗?再说自己为何要出手相帮?这女人心可大着呢!想的可不只是几百两银子帮她偿债,而是想把女儿塞到顺王府去,当侧妃?蓝慕葭冷冷一笑,朝那正怒目瞪视着慕越的李长秀瞄了一眼,就那德性?

表姑太太唱作俱佳,慕越权当看了出好戏,与蓝慕金两个又吃又喝的好不惬意,李明清年幼,看她们吃吃喝喝的,口水都流下来了,可看看自己身边,除了一杯清茶,什么都没有。

若是平常,表姑太太肯定会为此,刺蓝慕葭她们几句待客不周什么的,可是这会儿,她正努力想把大女儿留在蓝家,因此,根本没注意到旁的事。

慕越看到李明清那渴求明亮的眼睛,遂朝厅里侍候的丫鬟示意,让她送些吃的给客人。

丫鬟不一会儿就送糕点过来,蓝慕葭笑盈盈的朝表姑太太道:“这是酥香斋最拿手的点心,有粟米酥糕、香藕脆饼、荷香蒸肉团,表姑太太不妨试试。若是用着觉得好,一会儿回去,我让人给您带些回去,也好给表姑丈、几位表兄弟们尝尝。”

表姑太太顿了下。没想到自己说得这样,费了那么一番功夫,这两个丫头却是寸步不让。另两个丫头更是可恶,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只坐在那儿吃喝。

远大奶奶看慕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哉模样,差点忍俊不住笑出来,慕越见嫂嫂在看她,俏皮的朝她眨眨眼。表姑太太就在远大奶奶身边,将姑嫂这番作为看在眼里,恼在心里,却不知说什么好。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那悄然离去的嬷嬷回来了。蓝慕葭身边的丫鬟见了,找了个借口出去,与那嬷嬷咬了好一会耳朵,然后才轻步回转。

她在蓝慕葭和远大奶奶身边低语数句,表姑太太探过半个身子去偷听,她皱着眉头听了好一会儿,却只听到官府…衙役,治冲撞之罪…静养,她越听越迷糊。但远大奶奶和蓝慕葭听了丫鬟的话之后,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那丫鬟似乎发现她在偷听,眉眼间有着几许为难、同情之意,看得表姑太太满心疑惑,不知为何心底觉得慌慌的。不安的看向远大奶奶,她脸上除了凝重倒看不出旁的,再看蓝慕葭,毕竟年轻又没真正自个儿当家主事过,想隐瞒心事却不够老道,让表姑太太在神色间看到了一抹嫌恶、鄙夷及同情、为难。

然而她们两都不约而同避着自己的眼睛,难道是与自家有关?

蓝慕葭和远大奶奶听着丫鬟禀报,心底却忍不住长叹,表姑太太一心想找人帮忙摆平丈夫的赌债,又想女儿能攀高枝,却没想到她这边费心卖力,丈夫却在外头扯她的后腿。

连她娘家都被拖累了,表姑太太却还不自知。

远大奶奶心想,只怕李家姐妹要留在蓝家小住了。

“表姑太太,那位是您娘家的管事媳妇,她有话要跟您说。”蓝慕葭想了下,决定还是让她娘家人来说。

表姑太太闻言一愣,顺着蓝慕葭的手看过去,厅门口站在个神情惶惑的年轻媳妇子,她见蓝慕葭示意,便快步进厅里来,“姑太太!”她一进门就扑倒在表姑太太跟前。

“……那些人好生凶狠,老太太被吓蒙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抢上前去跟他们吵,却没讨好,都被打了一顿,少爷们不让他们拿家里的东西,被他们揍了一顿,大少爷被打成重伤,生命垂危,四少爷、五少爷被打断了腿,老太太更是吓昏了过去……”

表姑太太恍惚听见自己问:“那是些什么人?怎么打上门去的?”

“是赌坊讨债的,说是姑爷欠了他们钱……还有,姑爷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好的走在路上,竟冲撞了官老爷的车轿,大夫说那官老爷受了伤,需要好好静养着,我去找姑太太时,看到衙役把姑爷带走了。”

那媳妇子低声的道,眼泪像断线珍珠越抹掉越急,“姑太太啊!为何姑爷会欠他们钱?太太让奴婢来问姑太太,姑爷欠人家钱,为何他们会找咱们家要债?一言不和就打人了!那是往死里打啊!”她将李老爷的事几句带过后,就不再提,却是字句质问为何自家会遭难。

表姑太太傻住了,想到那天自己逼丈夫出去摆平那些人,他是摆平了,可她没问他怎么办到的,难道他,他竟祸水东引,让那些人上她娘家去要钱?她娘和兄嫂根本不知此事,遇到这种事,自然以为那些人是上门讹诈的,双方一言不和就打起来。

“天哪!”表姑太太喃喃道。

那媳妇子啼哭不休,慕越冷眼看着,如果说表姑太太为了把女儿留在蓝府,对自己娘家下手,也未免太过了,但若不是,却又太巧,她深思的眸光滑过李明秀,李明秀低垂着脸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倒是李明清想到外祖母吓昏了,大表哥生命垂危,其他表哥也受了伤,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的两个嫂嫂慌慌张张的围上去哄她。

“蓝葭堂姐,总归是亲戚,外头的事是请大总管派人去看看。若有什么能帮的就帮一把吧!”见蓝慕金跳起来要说话,慕越眼疾手快按住她,“毕竟是二伯母的表妹,看在二伯母的份上。帮个忙也是该的,只是,表姑太太。这外头的事,我们却是管不得的。”

“为何不?”表姑太太冲口而出,心里非常不以为然,觉得慕越说这种话,不过是推拖。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事听来。确是李家表姑父冲撞了官家,是他的不错,不能因为他是蓝家的亲戚,就不把官家放在眼里,咱们家的人都不敢这般作为呢!”想要仗蓝家势。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份,“再说,他欠了赌坊赌债,欠债还钱,赌坊也没错,至于他们找上您娘家要债,也不是我们能管的。”

“你们可以帮我们还钱啊!”李明秀冲口而出,双眼颇为妒嫉的在慕越身上的首饰盯着看。

“这个等二伯母回来后,表姑太太再和她商议吧!”蓝家纵使有那个闲钱。却不必替李家填这个窟窿,远大奶奶淡淡的对表姑太太道:“想来二伯母也不愿看亲戚遭难,只是,二伯母也不容易,帮了这一回,再要她帮第二次。只怕是没下再有下次。”

表姑太太讷讷的道:“我知道她不容易的。”她有夫、有子有媳还有女,二夫人仅一女无夫,怎么比都是表姑太太强些,偏她还想巴着二夫人得好处,说出去,人家可不会认为那是姐妹情深,而是认为表姑太太别有居心。

“您能体谅那是再好不过了。”慕越起身朝表姑太太福了福,“我代二伯母谢谢表姑太太体谅。李家表姑父被官府抓去,表姑太太还是先去了解情况吧!”

“这……”表姑太太期期艾艾的谢了,“家里乱的,我想,能否把她们姐妹两先留在府上,待事了,我再把她们接回去?”

事了?如果事情一直解决不了,李家两姐妹就一直留着不接走了?

这事慕越却不能做主,她看蓝慕葭,蓝慕葭会意,立时开口道:“两位表妹就暂留在我们家做客,表姑太太也不必担心,再大的事情都会过去的,您放心,我们会帮您好好照顾表妹们的,您就放心去料理那些烦心事儿吧!”

表姑太太听着面上笑得欢,手里的帕子却她绞成了一团,目的逹成了,表姑太太急急告辞,她不解,为何丈夫会冲撞了人,又是冲撞了那位官爷?想到母亲还昏迷着,大侄子生命垂危,她就心乱如麻,也不及交代女儿什么,便带着媳妇们走了。

留在蓝家的李明清高兴的很,虽然舅舅家出了事,但她毕竟年纪小,不知事情轻重,能离开母亲身边,在外头小住,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经验呢!想到蓝家吃的、住的都比自己家好,又不用老被母亲骂,想到就开心。

李明秀总算如愿住进蓝家,想到母亲提及的那些旧事,她不免好奇自己会被安排住在那儿,最好,自然是能与蓝慕越住到一块去,她听说顺王常常遣人送东西来给蓝慕越,若是住一起,除了能看到那些东西,说不定还有自己的份呢!

远大奶奶问蓝慕葭:“葭姐儿打算把她们姐妹安置在那儿?”

“先安置在二婶院里吧!我记得你们夫人院有几间厢房是空着的?”她问向嬷嬷。

二夫人院子的格局是三进院子,还带了一个跨院,那原是给二老爷的妾室住的,只是他过世后,老夫人便做主放了那两个姨娘,二夫人一个人带着女儿住着,本就觉得空旷,蓝慕意出嫁后,侍候的人随她去了夫家,二夫人那院子就更空了,现在一进院和二进院的厢房大都锁起来,日常出入都从三进院的角门,出角门入夹道再过个穿堂就是老夫人的院子。

向嬷嬷点头:“是有几间空的厢房。”

“那你先回去使人先收拾着,好让两位表妹暂歇下,等二婶回来,再做定夺。”蓝慕葭说完,向嬷嬷应声去了,远大奶奶与慕越事情多着,见蓝慕葭安排好了,便起身回房去继续忙,李明秀讷讷开口想去慕越那儿坐坐。

慕越笑着说:“倒是我疏忽了,慕葭姐姐和慕金姐姐该坐累了吧?快回去歇着吧!”

蓝慕葭也不跟她客气,“那两位表妹就麻烦你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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