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谁?”一大清早,南康公主就拽了李嬷嬷在院子里,听了李嬷嬷带来的消息,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就是宋家的那位小姐,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李嬷嬷鬼鬼祟祟的瞧了眼她身后紧闭的房门,压低了声音道:“昨儿个就进城了,并且进城之后就直接先进宫去见的太后娘娘。”
“宋楚兮?”南康公主面上神情阴郁,几乎是从牙缝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过了一会儿才又冷冰冰道:“消息可靠吗?这好端端的又没什么由头,她怎么会突然进京来了?”
“消息是方才宫里贵妃娘娘那里送出来的,本来太后娘娘是不理会朝中局势的,贵妃娘娘就没有叫人时时盯着她那里,所以这消息上来的才慢了些,也是才知道的。”李嬷嬷解释,“不过今儿个一早那宋四小姐也就出宫了,说是在城东的长顺坊找了个宅子安置,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是没打算离开的。”
元贵妃母子并不好糊弄,因为南康公主一直都与世无争,所以前面她会突然示好,就势必要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总所周知,当初淮南郡主出事,是在宋家大公子宋承泽设宴的时候,虽然元贵妃母子都知道宋承泽和宋楚兮兄妹两个不合,但南康公主不懂朝局政务,淮南郡主又是她相依为命的独生女,她会就此事迁怒于宋楚兮,这里有给的也不算牵强。
现在双方既然相当于是个盟友的关系,那么南康公主的仇人进了京,元贵妃顺水推舟的送了人情来告诉她,这也就不奇怪了。
南康公主冷着脸,眼底神色阴郁。
李嬷嬷却是自己心虚,不由的紧张起来道:“公主,那位宋四小姐会突然进京来,只事情看着实在蹊跷,您说她会不会是察觉道了什么风声……”
说着,目光就越过南康公主去,又看了眼她身后紧闭的房门。
南康公主的心口猛地一缩,循着她的视线也回望过去一眼,随后却是笃定的摇头,“不会!这件事除了你我,再就只有姜大夫知道了,他的为人本宫是信得过的,一定不会随便将这消息外传。”
主要是当初在塞上那里,宋承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的,按照常理来讲,又有谁会怀疑到他还活着?并且还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了。
“那她这是为什么啊?”李嬷嬷百思不解,满面的愁容,“公主,奴婢这心里可是不大安生的。”
“你慌什么?”南康公主不悦的打断她的话,随后眼底就有一丝寒芒闪现,咬牙道:“这里是京城,可不是她宋家的地盘,本宫还正愁山高路远的找不见她呢,现在她肯送上门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公主——”李嬷嬷闻言惊的脸色骤然一白,险些尖叫出声,但是及时收到南康公主警告的一眼,就又匆忙的捂住了嘴巴。
勉强定了定神,她还是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南康公主身后的屋子,然后拽着南康公主又往院子里走了两步,压抑着声音劝道:“公主您可千万沉住气啊,虽说这里是京城,是咱们的地方,可那丫头背后还有一个太后娘娘给她撑腰,您要轻举妄动的话,保不准就要出大乱子的。”
最主要是宋承泽藏在这里,这就是南康公主现在的致命伤。
且不说她和宋承泽之间的关系就是禁忌,一旦被什么人发现了,那就是这天底下投一份的丑事,届时就算不为别的,只为了皇家的脸面声誉,皇帝指定也就一条白绫赐死她了。此时更别提,因为宋家的人不识时务,皇帝早就将南塘宋氏的所有人都视为眼中钉了。南康公主私藏了宋承泽,这根本就是顶风作案,又一次触了皇帝的逆鳞,足够惹祸上身的了。
这个时候,躲都来不及,她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李嬷嬷几乎是心惊肉跳的,可是她又太清楚南康公主的想法了,一个淮南郡主,一个宋承泽,这俩人加起来就是她的命,之前没了淮南郡主,她就险些疯了,现在为了宋承泽,足够她不惜一切,完全的失去理智了。
李嬷嬷劝的可谓苦口婆心,但南康公主脸上的表情却一直阴云密布,明显是没听进去,只就冷笑道:“太后又怎么样?不过就是挂了个虚名的空壳子罢了,说到底也就是个外人,你以为本宫就真是怕了她不成?”
“公主——”李嬷嬷见她冥顽不灵,就又加重了语气,还要继续再劝的时候,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主仆两个对望一眼,各自飞快的敛了心神。
片刻之后,却是公主府的管家行色匆匆的亲自赶了过来。
“钟管家?有什么事吗?”李嬷嬷转身迎上去一步。
“公主,宣王殿下登门拜访。”管家道,上前施了一礼,“小的先请他去花厅奉茶了,公主您看——”
南康公主和宣王殷湛之间的关系算是不错的了,虽然殷湛的为人冷傲,并不时常登门走动,彼此间也是比较亲厚的。
“他怎么来了?”南康公主今天却明显有些不耐烦,斜睨了钟管家一眼。
“殿下没说。”钟管家会意,赶紧道:“只说是来拜访公主您的,您看这——”
前面因为安寿公主的死,皇帝大发雷霆,勒令南康公主闭门思过了整一年,现在虽然禁足令解除了,她也是几乎不出门的。
所有人都知道她因为淮南郡主的死收到了巨大的打
主的死收到了巨大的打击,也都见惯不怪了。
殷湛会突然登门,好像是有点奇怪。
“知道了。”垂眸略一思忖,南康公主就定了主意,“你去让他再等一等,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是!”管家得她应允,就不再多言,转身先退了下去。
南康公主回房换了衣裳,然后就被婢女搀扶着去了前院的花厅。
彼时殷湛等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南康公主过去的时候就见他正负手站在正对门口的一副水墨屏风前面似是在鉴赏上面书法的样子。
听闻身后的脚步声,殷湛就转身看过来,略一颔首,淡淡道:“皇姐。”
他的身边没带随从,就连卫恒都没跟进来。
南康公主敏锐的察觉到,目光微微一闪,就冲身边婢女一抬下巴,“你们先下去吧。”
“是!”几个婢女察言观色,全都本分的垂眸退了下去,南康公主这才拧眉往殷湛的面前走去,“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显得平静,只不过这段时间,她是真憔悴了许多,三十多岁的女人,眼角眉梢已经有了四十多岁的风霜。
除了没什么精神之外,南康公主的神情举止其实是与往常无异的,一样的端庄优雅。
“有些日子没见皇姐了,我知道您近来也没什么心情,本也不想这个时候来打扰的,不过眼前有件事,想着还是提亲过来和皇姐知会一声。”殷湛道。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泰山崩于前也从来都是这样一副冷淡沉稳的模样。
南康公主从他的言谈之间一时也窥测不出什么来,而她本身也的确是没什么心思同殷湛寒暄,于是只就苦涩的弯下了唇角道:“我现如今的这个样子,早就是大半个废人了,跟死了都没什么差别,外面的事情我不想管,而言轮不到我来管,又会有什么事会是需得要你亲自过来和我说的?”
她说着,颓然叹一口气,就要转身往旁边落座。
“是皇姐你的私事。”殷湛道。
南康公主一愣,不解的回头递过去一个询问道眼神。
“皇姐你的私事,我不会过问,只是为了以后免伤和气,今天我才不得不先过来把有些话先和皇姐说个清楚。”殷湛道,几乎是毫无征兆的开口。
南康公主的心神一凛,心跳只于瞬间就乱了节奏。
她瞪大了眼睛,虽然觉得殷湛突然来和她说这样的话很荒唐,但是殷湛话里暗示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
所谓“她的私事”,他指的是宋承泽?
可是怎么会?殷湛怎么会知道了宋承泽的事?
最近这几个月,她一直深居简出,闭门谢客,殷湛也没有登门过,何况宋承泽在她这里又藏的隐秘,按理说根本就不该有人知道的。
可殷湛这个人,最不是个无事生非的个性,如果不是拿住了确切的证据和把柄在手里,他不会平白无故的来说这些话。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她的丑事!
南康公主的心里有一个声音疯了似的在叫嚣,她的嘴唇抖动了一下,面上却还是竭力的保持冷静,“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承泽他人在你这里吧?或者为了保险起见,你把她藏在了别的更加稳妥的地方?”殷湛道,面色波澜不惊的直接看向了她。
南康公主的脑中嗡的一声,甚至脚下都软的一阵虚浮,险些跌倒。
她的脸色,只在一瞬间就飞快的变白又涨红,完全的无地自容,仓促之间扶着桌角,一点一点缓慢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看上去很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殷湛对此是早有准备的,所以对她这样的表现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这件事,到底也是不光彩的,南康公主一个女人,又从来都是那么端庄高贵的一个人,就算他们是姐弟,可是就这样被掀了老底,也无异于是被人当面扇了个耳光一样。
她需要时间接受,并且重新冷静下来。
所以殷湛也不试图劝慰她什么,就好像凡事都和他无关一样,漠然的重新转身过去,继续观摩那屏风上面的名家书法,并且细细的揣摩其中意境。
南康公主魂不守舍,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变换了好几次,一直过了好半天,她才神情也说不清是尴尬还是羞愧的重新抬头看向了殷湛的背影,硬着头皮开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而且皇姐你也不用觉得需要向我解释什么,我今天过来,不是为了追究你的私事的。”殷湛道,见她能够重新恢复思考了,这才又开口。
“湛儿,我——”南康公主毕竟已经不年轻了,在宋承泽的事情上她虽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但脸上也终究是挂不住的,急切的就想要解释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无从说起,就只能又打住了,只眼神凌乱的又再垂下了眼睛。
殷湛的心里隐隐叹了口气,脸上却什么特殊的表情,只道:“我说过了,皇姐你的私事,我不会过问,今天只会,你大可以当我从没来过,也压根就没有过这回事,这件事,我会守口如瓶,不会让你在人前难做的。”
南康公主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她和宋承泽的事,实在是叫人难以启齿,以她以往和殷湛之间的
殷湛之间的交情,殷湛今天又是特意登门提及此事的,她就直觉的以为对方是来劝她趁早抽身的,可殷湛却又说他不干涉?
南康公主的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窘迫和不安,只是手足无措的看着他,迟疑道:“那你——”
“宋家的那位四姑娘进京了。”殷湛道,依旧是言简意赅,单刀直入,“你要保宋承泽,这没问题,乃至于他要借你的手在这京城之内兴风作浪——只要皇姐你自己心甘情愿,我也不会干涉阻止,只是有一点……”
“你要保那个丫头?”南康公主已经了然,语气突然激动又尖锐的有点脱线。
“是!”殷湛坦然承认,一个字吐的干脆利落,“那个丫头,你不能动她!”
“你今天特意过来找我,就是为了提前给我警告的吗?”宋楚兮把宋承泽害成那个样子,又险些丧命,她现在是恨那个丫头恨的牙根痒痒,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才能解恨,可殷湛居然特意登门来给她警告,不准她和那个丫头为难?
南康公主突然就恼羞成怒,一下子又跳了起来,愤愤不平的瞪着殷湛。
“我本来只是来给皇姐提个醒的,不过既然皇姐要将这当成警告,那也好。”殷湛完全的不为所动,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一样,他面上神情看上去冷静又寡淡,眸光深邃的落在南康公主脸上,“我对皇姐没有任何的敌意,只是今天咱们既然已经把话都说开了,那么我就希望今天的这一趟我没有白来。既然皇姐要把我的话当成是警告,那么我就希望看到警告的效果。”
他的这个态度,根本都算不上是翻脸,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打了南康公主一个措手不及。
南康公主的捏着帕子,胸口起伏不定。
殷湛与她四目相对,眼波依旧平和冷淡。
南康公主是顶着个长公主的头衔,但是说到底也不过一介女流,要她去和殷湛抗衡?无论是手段还是实力,一眼看过去就已经胜负分明了。
可是为了宋承泽,她连自己唯一的女儿的都舍了,现在早就骑虎难下,不能回头了。
宋楚兮把宋承泽害成那个样子,根本等于一辈子都毁了,她不能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
那个丫头,她绝对不能放任她逍遥自在,势必要替宋承泽出了这口气才行。
南康公主暗暗咬牙,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那神情之间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狠厉情绪,逼视殷湛的面孔道:“本来就是她用那些下作的手段坑了承泽了,现在你却要我强咽下这口气吗?湛儿,你我好歹也是姐弟一场,皇姐这一辈子也没求过你什么,在这件事上你就不能不插手吗?我知道那个丫头两次替黎儿解围,你会想要维护她一二也无可厚非,但是这件事,本来就是她不择手段在先,你却要强逼着我让步妥协吗?难道她给的那点小恩小惠就将我们姐弟二十几年的情分都全部比下去了吗?”
“就是为了我们姐弟二十几年的情分,今天我才会特意登门和皇姐你说这些。”殷湛道,根本就是无动于衷,“我也不想和你短兵相接,所以才希望皇姐你能知难而退。”
宋承泽和宋楚兮兄妹之间的事,是他们两个的私事,本来是任何一个外人都没资格插手的,可南康公主执意要维护宋承泽,并且想要替他出头——
南康公主的作为看着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了,但其实说到底,他殷湛其实也是一样。
南康公主为了成全宋承泽,可以忘乎所有,而他,为了替宋楚兮挡开这里可以预见的风险也马上就可以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翻脸——
他们两个,谁也不比谁更有原则,谁也不比谁更有道理,就是各自为了各自的私利,不择手段罢了。
就因为彼此都没有理,所以殷湛也就从一开始就没有大义凛然的指责南康公主什么,更有甚者,就连他自己都是凭着自己的一己喜恶在做事的,又凭什么强迫别人就该妥协让步的?
“我言尽于此,皇姐你自己权衡思量吧。”殷湛说完,就再一刻也不多滞留,抬脚就走。
“你给我站住。”南康公主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就气急败坏的追出去一步。
她的神情紧张又慌乱。
殷湛的脚步,迟疑着顿住。
南康公主就匆忙的提了裙子追到他前面去,挡住了他的去路,眼神忧虑又紧张的看着他。
“宋承泽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但是介于你我姐弟之间的情分,我能做的也仅限于此。”殷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怕两人一言不合,他出了这道门就去皇帝那里告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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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宋楚兮为了不给皇帝诟病宋氏和找茬的理由,谎称宋承泽是战死的,如果让皇帝知道他非但没死,还潜逃了的话,那么宋楚兮治一个欺君之罪是少不了的,但宋承泽本身就更是没有活路的。
“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就一定要维护那个丫头吗?”殷湛的保证,南康公主虽然相信,可是如果要树立殷湛为敌的话,她还是觉得吃不消,于是就暴躁的低吼道:“如果你觉得看不过眼,回头回了临阳,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的难为我?”
殷湛只是神色如常的看着她,道:“多说无益,咱们两个都各自好自为之吧。”
他居然还是这样强硬的不肯妥协?
南康公主咬
南康公主咬牙咬的腮帮子都僵硬了起来,气急败坏道:“如果我就是不肯和她善罢甘休呢?如果我真动了她,难道你还要找我给她偿命不成?”
南康公主是发了狠的。
其实她是不想和殷湛翻脸的,毕竟她们姐弟之间融洽相处了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
殷湛的为人她了解,他这个人是说一不二的,但却也不见得就是那么刚正不阿的,虽然他现在因为欠着宋楚兮的人情不准她动那个丫头,但回头如果她真的做了,殷湛至多也就是和她翻了脸,然后老死不相往来,总不至于是为了个不相干的外人,就要她这个做姐姐的以命相抵的。
南康公主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这样说,也只是因为不甘心,因为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也着实是不想和殷湛之间闹僵的。
她会这么说,完全就是逼殷湛就范的,本也以为殷湛不肯妥协,也就是甩袖而去了,不想他却没急着走,仍是那样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平静的看着她,字字清晰道:“如果你真要都她,那你就直接冲我来吧。”
南康公主如遭雷击,这一次是真的完全出乎意料,彻彻底底的僵在了那里不知要如何反应。
要动那个丫头,就冲着他来?
他是什么?是那个丫头的挡箭牌吗?
就为了之前那么点小恩小惠?殷湛可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亲疏内外一向都分的很清楚,他今天这是被什么东西魇着了吗?
“哈——”南康公主想笑,可最后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根本就笑不出来。
眼前的殷湛,表情说不上怎样的严肃,但就是他平时那么一种寡淡的神情,就已经态度鲜明的告诉所有人,他这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你说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南康公主严厉的质问道:“你要为了那么个丫头来和我为敌吗?如果我真动了她,难道你还要杀了我给她偿命不成?”
“想要动她,皇姐你未必就能如愿。今天该给的告诫我都提前给你了,如果皇姐你还是执意如此,那么将来福祸自担,一旦惹火烧身,也不要指望我会出手相帮。”殷湛的神色不变,南康公主还正诧异于他说这话的冷酷无情,然后紧跟着又听他话锋一转,继续道:“开始我就说过了,宋承泽在这里的事,我会守口如瓶,皇姐应该知道,我肯给你这样的允诺,已经仁至义尽。我不会强逼你答应我任何的事情,但是除了我答应你的这一件,再有其他的事,我也同样不会替你担待。我不会主动出手与你为难,同样也没义务对你一味的宽仁放纵,当然——我更没有理由替你维护宋承泽。”
南康公主听到最后,直接就是眼前一晕,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白着脸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殷湛这是拿宋承泽命在威胁她呢?他的言下之意是,如果她不去打宋楚兮的主意,那就皆大欢喜,大家彼此竟是不犯河水,要不然,她但凡是敢对宋楚兮出手,他就要从宋承泽的身上全部讨回来?
就为了维护那么个不相干的死丫头?殷湛今天这是抽的哪门子的风?
“你愿意当是警告也好,威胁也罢,总之我说话算话,言出必践。”殷湛道,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就径自错开她身边,再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卫恒等在院子外面,见他出来就赶紧迎上去,“王爷。”
“嗯!走吧!”殷湛道,脚下步子不停,走的飞快,转眼就连过了两道院门,拐过影壁,出了大门。
主仆一行上了马,有条不紊的出了巷子,卫恒这才回头看了眼南康公主府的方向道:“王爷您和南康公主殿下摊牌了,她答应了吗?”
“答应什么?”殷湛面无表情的垂眸盯着手里的马鞭,开口的语气却是极为讽刺的。
卫恒一愣,不解道:“您不是去和他说宋家兄妹的事了吗?难道她没答应您不与四小姐为难吗?”
“皇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性子执拗的很,为了维护那人,她连淮南都舍了,你还指望她答应本王什么?”殷湛反问,语气里面呆了深刻嘲讽的味道。
南康公主平时看似为人端庄大度,很好相处,但实际上却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早些年,她就为了置那一口气,一直没有妥协去讨好一下皇帝,才会让他们的关系僵到了今天。而皇帝本身也不是个大度的人,为了惩罚她才对她的事情不闻不问,让她一直寡居到了今天。
现如今,只从她对待淮南郡主的事情上就能看出来她要维护宋承泽的决心有多大。
据说宋承泽当初是真伤的很重,就连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状况,只就凭着这股子恨意,谁的话她能听的进去?
殷湛这话说的随意,卫恒却听得糊涂了,“王爷您是说你从过来的时候就知道说服不了她?”
既然明知道要白跑一趟,那这又是何苦来着?
“本王与她,到底也有这么多年的姐弟情分在。”殷湛说道,这一次他唇角扬起的那个弧度终于明了了,不是嘲笑别人,而是自嘲,“她不肯退步,本王也从没打算让着她,说到底也就是走个过场,先把表面上的功夫做足了,提前把话说开了,好各奔东西,两不耽搁。”
他今天过来,虽然是真的没有恶意,但也绝对是没存什么好心。
南康公
南康公主要为了宋承泽筹谋,他要为了宋楚兮打算,立场对立,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其实他今天过来说的那些全都是废话,只是这样把话都先撂下了,能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为以后的翻脸无情做铺垫罢了。
说得再直白一些,那就是两个字——
虚伪!
殷湛和南康公主之间虽然不算深交,但是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却很和睦,如今免不了是要翻脸了,卫恒也是欷歔不已道:“那这样一来,南康公主殿下就是一定找机会对四小姐出手了?”
“十有八九。”
卫恒想了想,也是无话可说。
不管南康公主后面会做什么,但毕竟就目前而言她还没做过对不起殷湛的事,总不能现在就先将她给怎么样了。
“王爷,四小姐已经从宫里出来了,我们——”沉默了一阵,卫恒突然提醒道。
“回府吧。”殷湛却没理会,一行人仍是原路折返宣王府。
这边的南康公主府里,一直到殷湛走出去老远,南康公主都还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嬷嬷从院子外面进来,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试着推了她一下道:“公主?您怎么了?”
南康公主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目光先是茫然的四下看了眼,仿佛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殷湛已经走了,脸上表情一瞬间就又变得阴晴不定。
“公主?您还好吗?脸色怎么瞧着这样差?宣王殿下他过来做什么?可是他和您说过什么了?”李嬷嬷试探着问道,按理说和殷湛见面,南康公主不该是这样的。
南康公主也不言语,只还是神色混乱的在脑中不断的思索着什么。
之前她是自己做贼心虚的紧张不已,容不得想别的,现在冷静下来,反而越想越觉得殷湛今天的态度不对劲
他要还宋楚兮帮过殷黎的人情,那么只护着那丫头也就是了,犯得着直接撂下狠话,警告她要翻脸吗?
“嬷嬷,你有没有觉得宣王对宋家那个丫头的态度有点不对劲?”南康公主皱眉忖道。
“还不是因为那宋四小姐救过小郡主的关系么?谁不知道宣王殿下一直将那小郡主做眼珠子一样的宝贝着,宋家那位小姐是救过小郡主的命的,宣王殿下自然要对她感恩戴德。”李嬷嬷道,想想就知道应该是殷湛刚刚提到宋楚兮的事了,不由的胆战心惊了起来,“公主,殿下他刚才难道和您提起过——”
“他简直就是鬼迷心窍了!”想着殷湛之前的态度,南康公主一下子就爆发了起来,狂躁不已的大声道:“他居然找上门来警告我,让我不准去动那个死丫头。本宫和他姐弟多少年,他却居然为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臭丫头找上门来指着鼻子警告本宫,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宣王殿下怎知公主您要和那宋家小姐为难?”李嬷嬷听的更是不解。
南康公主的神色一暗,再一想到宋承泽,就越发觉得心法意乱,冷冷道:“后院里头的事,被他发现了。”
“啊?”李嬷嬷惊吓之余险些晕倒。
南康公主赶紧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瞧了眼,好再左右无人,就拽着她又进了花厅。
大门合上,李嬷嬷还是惨白着一张脸,急的就要哭出来,跺着脚道:“公主,这可怎么好?这事情除了奴婢,再就没人知道了啊,就是姜大夫也只是负责看病而已,根本不知道宋大公子的真实身份的,这事情到底是怎么传到宣王殿下的耳朵里的?”
“他是怎么知道的已经不重要。”南康公主恼怒的一巴掌压在桌子上,“现在棘手的是他在对待此事的态度上,摆明了是要维护那个丫头的,如果他一定要插手,还真是个麻烦。”
“公主您就听奴婢一句劝,还是忍一忍吧。”李嬷嬷硬着头皮道:“之前宋大公子不是也说了,让您不要再插手到这些事情里面来吗?”
提起宋承泽,南康公主眼底神色突然就莫名的变了几变,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更是愤恨不已道:“他那是不想我掺合进来,怕我会惹祸上身,可是他伤成那个样子,我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然后什么也不做吗?之前那个丫头躲的远也就算了,现在她都抛到眼皮子底下来了,如果我还是这样的无所作为,我怎么对得起他?”
上一回,南康公主也是自作主张拿了宋承泽带来的蛊毒给了殷梁的,当时她的打算也简单,因为很清楚自己的力量薄弱,宋承泽在她这里能避过一时却躲不长久,她必须要找个强硬点的靠山。本来殷绍应该是个不二的选择,可是殷绍那人的性格却太过冷硬强势了,她都没有把握一定能说服对方与她联手,于是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的选了怀王殷梁。
如果能帮殷梁挤掉殷绍而上位的话,殷梁必定要承她的情,而她又是殷梁的长辈,以后等殷梁登基之后跟着水涨船高,有了这一重庇护,宋承泽和她后半生的安稳日子才能有所保障。
南康公主承认那时候她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但幸而那件事进行的十分顺利,并且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不想最后却被宋承泽发现,强行毁掉了牵制那蛊虫起作用的蛊引,让她和殷梁母子之间的一次合作功败垂成。
宋承泽的打算与她恰恰相反,他如今对自保不自保的根本就不在意,他要留着殷绍,是
着殷绍,是因为殷绍和宋楚兮之间仇怨已深,有他在的一天,就绝对要处心积虑的锄掉宋楚兮,至于最后的结果——
当然最好是两败俱伤。
因为对北狄殷氏和宋楚兮,他都一样的恨之入骨。
他会走了极端,并且这样的无所作为,明显是已经是死了心也灭了斗志了,可是南康公主看在眼里,却不能和他一样的认命。
为了保住他,她可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舍弃了的,如果最后却是这么个结局,她绝对会当场疯掉的。
所以她不能停止,她也不能退缩,她必须要持续不断的做点什么来自我麻痹,走过的路,她回不了头,再也不敢回头看了,只怕一回头,杀死了淮南的罪恶感就会将她吞噬掉。
保住宋承泽,守护宋承泽,只有这样做,她才能告诉自己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个时候的南康公主,已经是将宋承泽看做了是了能够打消她心里所有的愧疚和罪恶感的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了,她就是个完全失去了理智和平常心的疯子,一定要强迫自己去做点什么的。
李嬷嬷看着她脸上狠厉的神情,只觉得头皮一阵又一阵的发麻,带着哭腔道:“公主——”
“你少啰嗦!”南康公主烦躁的打断她的话,“就照我的吩咐去做,事到如今,要抽身而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本来宋楚兮有宋太后撑腰就有够叫人头疼的了,现在就连殷湛都找上门来表示要维护她,南康公主怎么就看不清楚眼前的形势?
“这件事,必须快刀斩乱麻,趁着殷湛还没有打算对我们下手之前,先把那个丫头解决掉。”南康公主的眼中有幽暗的一缕火光跃动,哪怕是青天白日里,看上去也叫人觉得毛骨悚然,“去吩咐备车,本宫要进宫一趟。”
李嬷嬷张了张嘴,总归是不情愿的,南康公主已经眼神一厉,怒斥道:“你磨蹭什么?”
不能再等了,她现在一刻也耽搁不起了,必须先下手为强,锄掉宋楚兮。至于殷湛给她说的话,都不过就是虚张声势而已,他不过就是要还宋楚兮的人情,难道还真会为了那么个不相干的丫头就回头来找自己这个做姐姐的报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