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番外 尹俊熙(一)

第一次看到崔芯爱时, 她还是个弱弱小小的小女孩,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飘着大片雪花的早晨。她穿着一身一看就旧旧的却很干净的衣服,一张小小的脸紧紧的藏在厚厚的毛线帽下, 愣愣的站在原地。

我叫住她的时候她好像很紧张, 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一副傻兮兮的样子, 等我走近, 看到她被雪浸湿的裤腿和被冻的通红的小脸,一下子,我的心就软了...原来, 只是一个小孩子啊...

故意学着平时在学校见到的小男孩一般大大咧咧的讲授在她面前使劲的挥舞,还故意粗声粗气的朝着她搭话:“喂!嘿!喂!你没事吧!”天知道这样没礼貌地话我是怎么说出口的。

看着她帽子底下慢慢挤在一起的小脸:“你干什么?”

我更加的变本加厉般提高了自己说话的声音, 还极其不礼貌的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你是哪里来的小孩, 你不是我们这边的住户!”

其实, 我那时只是想说,你不在我们这边住, 一个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身边都没有大人跟着吗...只是,那大概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像个闹别扭的小男生般“欺负”一个小女孩...只是觉得她的脸孔看上去好亲切,在寒风中微微发抖的样子很让人心疼...是心疼吧...

后来妈妈打电话斥责了卖报纸的人, 我知道她不会再冒着寒冷的风雪来辛苦的送报纸了, 心里不禁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棒的事情...只是, 内心深处, 又有一点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不舍...那个倔强可爱的小女孩...

和爸爸一起修好了被她撞到得信箱, 恩熙看着被撞倒的信箱很是郁闷了一小阵,不过小孩子总是很好哄的, 而且恩熙也一向都是很乖巧的孩子,没一会儿她就又带着暖暖的毛线帽,穿着妈妈新买的漂亮可爱的洋装围着我和爸爸蹦蹦跳跳的惊叹着我和爸爸修好的信箱了。我看着恩熙快乐的笑脸...想到那个雪地里小小的身影,不由得觉得一阵幸运...还好...那个在雪地里辛苦的,颤抖的身影...不是我的恩熙...我最最可爱最最宝贝的妹妹...

直到第二天我又见到了那个小女孩,我才知道,我和妈妈的一通电话带给了她什么...我以为她会感激我,以为她至少会为自己不用再在这么糟糕的天气一大早起来,一大早就要顶着寒风为各家各户送报纸而庆幸...可是,都没有...她只是用一种很不可思议眼神控诉了我,还有我的妈妈...

她什么都没有带走,例如妈妈资助的衣服——那些衣服很新,我保证,因为恩熙从来没有穿过一次...

可是,她却留下了一句话,一句让我羞愤,可是后来却更觉羞愧的话:“您这次手下留情...这是我和家兄最后的一份工作了...拜托您...”

那时,我隐约的察觉了我的浅薄...只是隐隐约约的一点...在后来的生活中,我才渐渐的了解,那时我的自以为是究竟给一个困苦的家庭带去了什么...

后来见到她,是和爸爸妈妈带恩熙去仁寺洞游览,那里是画着的天堂...至少对我来说,那里是...就在那里,我又见到了她——崔芯爱...她已经不再跟着他的哥哥四处派发报纸,可是我为她想了很多她可能去做的,却没有想到,她会去卖画...她的年龄太小...看她的样子,也不会让我觉得她有受过什么高等的教育...她唯一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她良好的教养...那样不卑不亢的态度,大方得体的举止...也许,还有她对着她的哥哥时绽开的那样灿烂专注的微笑吧...

第一次看到崔芯爱的画,我有些惊讶,不过,我真的看不出她的画有多么深的画工...充其量她就算是取巧了,比起一般的画者,她在画里很合适的运用了远近景的画法将一些背景极有技巧的加了进去...除此之外,无论人物还是背景都很简单清浅...笔触柔软...直到很久之后,我的画工真正到了一个水平之后,我才发现那时候的自己错的有多远...那时候的她,画出来的画作已经远远地超出了我努力了很久之后的水平...她的画看似简单,寥寥数笔,可是就是这数笔才见了水平...更不用说她非比常人的观察力...只是在几分钟之内就可以将人物从外表到情绪细节全部掌握到位,还有那一气呵成的手法...都是我那时远远达不到的...

那时,我只是一边怜悯着她,一边也为她的天赋可惜...或许,那时我的心里还有一丝的庆幸吧...庆幸她这样的天赋却没有得到一位优秀的导师指导,所以,她不可能超过我,所以,我才会那样肆无忌惮的品评她的画...因为我以为,她无法反驳...

“有什么问题吗?”她抬头,直直的看向我,她那时骄傲又迸发着怒火的眼睛就这样将我震在原地,“就算是‘投机的画作’,‘赚钱的商品’,也有画本身的尊严...它的好和坏,只有让我画过的人可以评判,你没有资格。”

我,没有资格...

“是你!”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嘴巴先一步脱口而出,大概,我下意识的也希望她能记起我吧...不过,显然,那时的我,完全忘记了,我给她带去的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我那时还不知道,我们的命运将来还会继续的千丝万缕的牵绊在一起...我只是想,大概,我们之间是没办法有什么和平温馨的谈话了吧...那时候,应该是觉得有些遗憾吧...

但也仅只是一丝丝的遗憾而已...很快,又被我抛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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