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袭扰,人心浮动

晚上一顿涮肉吃得很尽兴,赵芸摸了摸圆溜溜的肚皮,拉着申屠白出了营帐。

天色已黑,但下了一天的雪,天地间一片莹白。不打火把,也能隐约看得见脚下的路。营地更是数量众多的被火把照得通明,十步一守卫,十息一巡逻,看得出来,泽亲王将营地布置得很严密。

不过,看到申屠白和赵芸两个,那些守卫并不上前阻拦或询问。站在远处轻轻的见个礼,便径直去做自己的事。灵师本领高强,但有时候脾气也相对古怪。保持尊敬,同时保持距离,才是最稳妥的相处之道。

泽亲王深知这些道理,划给灵师住的那一片区域,虽然也挨着主帐,但基本上是营地里最安静的地方。免得哪位被普通士兵一不小心冲撞到,心生不快。

“除了有脾气,这位亲王大人也有些真本事。”赵芸一路走,一路打量沿途遇到的那些士兵,对申屠白传音道。一名将领,领兵打仗的能力强不强,只能在战场上才能得到印证。但治军的能力,可以从营地的布防、士兵的神态等一些小细节中看出来。

尤记得,她和申屠白刚入军营时,那些士兵的眼底不是一片死灰,就是一片决然——侯镇海和几十万大军集体阵亡带来的恶劣影响,并不是一两天就能消除的。但现在再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变了,灰心丧气被赶到了一边,只剩下决然坚毅、视死如归。

这些变化,都是在最近短短几天之内发生的。可见,泽亲王的手段了。

“皇族中人,主要学的就是如何把握人心。如何让别人为他所用。若是在下一场战役开始前,泽亲王连士气都提不起来,那我倒要怀疑他的身份了。”申屠白顺着赵芸的视线看了眼,唇角微勾,淡淡的开口说道。

赵芸想了想,点头道,“也是。”皇族之人一生下来,就在那样一个复杂的环境里。能力再平庸,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能比得上的。究其根本,还是应了那句老话,“见过识广”罢了。

宇文希刚从营帐里出来,就看见赵芸扯着申屠白的袖子,有说有笑的在营地里漫步,有种淡淡的温馨感在他们周围环绕。他眼睛一眯,站在原地等着他们走到了近处,笑道:“白灵尊这是带令爱散步?真是好兴致。”

“小孩子晚上吃的有点多,走一走好消食。”微微朝宇文希点了点头,‘普通英俊的带着沧桑气的中年男子’略带宠溺的看了他的‘女儿’一眼。那模样,妥妥的慈父不解释。

赵芸看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眼角抽了抽。心道还好,申屠白记得自己现在是白画楼,没给宇文希脸色看。不然以他对宇文家人的态度,分分钟露馅。脑子里想着这些,赵芸也松开申屠白的袖子,腼腆的抿嘴一笑,对宇文希行了一个半礼,“无生见过殿下。”

白无生,取无中生有之意。白画楼的女儿,今年十岁,四级修为。赵芸的身高本来就比同龄人要矮,加上之前她三十岁年纪,陡然变成八岁小孩儿也没露馅,如今扮演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倒是手到擒来。一回生二回熟嘛。

“白姑娘无需多礼。”宇文希笑了笑,显得十分谦和、平易近人,“军营里没有女孩子,白姑娘怕是有些无聊。我营帐里有些从京城带来的小玩意儿,一会儿我让人给姑娘送去,解解闷也好。”

白无生乖巧的看了眼白画楼,白画楼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她这才高兴的娇声道:“谢谢殿下。”

“小事一桩。”

宇文希微笑,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白画楼见女儿高兴,脸上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看着宇文希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宇文希见状,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白画楼虽是散修,但论修为,比皇叔父也不差什么。两人都是八级修为。一个正当壮年,一个却是垂垂老矣。若是能拉拢白画楼彻底为皇家所用,也是一件好事。

心里打着算盘,宇文希适可而止,并没有急着表现,“东西我一会儿让人送去,现在就不打扰白灵尊你们散步了。日后若是有空,可以到我营帐里坐坐。”最后一句没有主语,听着有些分辩不轻。但赵芸和申屠白都知道宇文希真正想要邀请的人是谁。

白画楼沉默的点点头,没有接话。宇文希也不在意,低头朝白无生笑了笑,告辞离开了。

“宇文希给我的感觉就是个蛇精病,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我一直搞不清他在想什么。没想到今天我居然能看到他身为‘正常人’的一面,虽然有点儿假猩猩,但总比阴阳怪气的模样好。”赵芸摸着下巴,目送宇文希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再次伸手扯住申屠白的衣袖,笑眯眯的开口道:“嘿嘿,你说,若是他知道我们俩的真正身份,会不会直接气死过去?”

申屠白见状,心里好笑,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下,漫不经心道:“是他自己凑上来的,我们没人逼他。”至于他的那些妄想,抱歉,他没兴趣满足他。

“‘父亲’大人,你也太不厚道了。看在人家费心思讨好‘你闺女我’的份儿上,你也该给人家一点儿甜头尝尝。”赵芸闷笑,仰头看向申屠白,调皮的眨了眨眼,“嗯,就算为了我的伙食。”

作为宇文希都要讨好的人,营地里的膳房师傅自然也会更加用心的对待。都是人精呢。

“能不提‘吃’吗?”申屠白眉毛抖了抖,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赵芸今天吃了多少东西,他已经不想去计较了。但这还在消食呢,这丫头竟然又想到吃的了。要不要这么没心没肺?

散步回去,各自洗漱歇息。一切妥当,熄了灯后,赵芸却没有睡——任谁在骤然得知身体或许出了问题后,怕是也不能心大的一夜酣眠。目前虽说除了食欲倍增外,还没有出现别的不好的影响。但赵芸依旧想要弄明白,这一切的根源所在。

双腿盘坐在床上,赵芸双手自然的搭在两边膝盖上,轻轻阖上双眼。自那天发现彻夜打坐体内的灵力也没有增加的迹象后,她已经停了几日晚上的修炼。像平常人一样睡觉歇息。

申屠白说她体内的能量有被抽取的痕迹,但白日里,她一直和他在一起。凭他的敏锐,不可能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而不被发觉。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晚上她沉浸在修炼里,或陷入酣睡的时候,她的身体里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变化。

照样像往常一样入定,赵芸却是留了一分心神在外,保持警惕。不一会儿,黑暗的空间里,五色的灵气分子争先恐后的涌来,从全身的毛孔钻入体内,汇入经脉,最后归于灵力海。

灵力一遍一遍的在体内流转,一个小周天,一个大周天,随着外界不断的灵气的涌入,赵芸能感觉到丹田的灵力海,稍稍往上涨了一线。所以说,前几天她认真修炼一夜,却毫无所获,这个现象并不正常?

沉下心,赵芸继续修炼。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在捣鬼!

不知道过了多久,丹田灵力海内的灵力又上涨了一丝。一股熟悉的充实感在赵芸的心里扩散开来,整个人都觉得轻松又精力充沛起来。心里正高兴,异变却在此时发生了。

只见一束淡淡的星辉突兀的出现在灵力海上空,星辉的尽头一个黝深的黑洞缓慢的旋转着。因为它的出现,平静的灵力海翻起了汹涌的波涛。一些灵力逸散出去,然后被黑洞快速吸走。几个呼吸之后,黑洞像是‘吃饱’了,闪烁两下,就直接流星一样消失不见了。

从现身出来,汲取灵力海内炼化过的灵力,到满足了闪身消失。那个黑洞的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赵芸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人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灵力海内,今晚她修炼出来的那些灵力凭空消失了,却是证实它来过的铁证!

尼玛,我说怎么潜心修炼一夜,结果体内的灵力都没增加一分呢?原来是被一‘洞’给吃了!而这几天晚上她没再修炼,灵力海内没有多余的灵力可以让黑洞“吃”,所以黑洞就逼着她白天努力进食,将食物转化成能量抵作替补么?

根据之前‘看到’的线索,赵芸默默的做出推断后,略感牙疼——不用多想,她也能猜到那个鬼畜的黑洞是从哪里来的。

内视眉心,一片璀璨的星河中央,一个神秘幽深的黑洞正缓缓旋转着。洞口还残留着一丝熟悉的灵力,赵芸嘴角抽了抽,哀悼了一声,果然!

看来,她最近还是得勤奋起来,每天晚上坚持修炼了。

不管是那片星河还是那个黑洞,给人的感觉都很神秘,赵芸不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眉心。但从开始到现在,它从未害过她。甚至,赵芸隐隐觉得,那次昏迷后,她之所以能‘梦见’现代的父母,应该也和它有关。

现在它明显是需要能量的样子,赵芸只能尽量提供给它。别的办法却是没有的。因为它,从来都不在她的控制之下。或许,她本身也只是它的一个载体?

这样想着,赵芸收回了最后一分心神,开始专心修炼。按照她现在的修炼速度,一夜的时间,足够她再修炼出多余刚才两倍的灵力。尽早将黑洞的需要满足了,她的修为才可能继续往上增长。不然,她怕是别想突破到七级了。

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赵芸心里轻松不少。很快就再次入定,进入深层次的修炼当中。

此时,外间已经过了子时,万籁俱寂。

营地里,除了守夜的士兵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和偶尔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噗噗的炸裂声,一片安静。士兵也好,主将也好,都陷入了沉沉的梦乡里。

咻!咻!咻!

黑暗里,数十只羽箭破空而出,射到营地内的毡房上。箭头上的火星遇到毡房外的稻草,兹拉兹拉,燃烧起来。因为白天下雪,最外面一层稻草是湿的,被火一烤,浓浓的黑烟冒了出来。

“敌袭!”

守夜的士兵第一时间发现了情况,迅速敲响手中的锣鼓。同时组织起人手,格挡敌人射来的羽箭。可是,夜深之时,士兵们本就困乏不堪,如此措手不及之下,反应更显迟钝。幸运的只是衣服上沾染了火星,就地一滚,火星熄灭,便能保住一条命。大半的人却是避让不及,直接被箭矢射中,立时丧命当场。

敌人又一轮羽箭射过来,又有几座毡房着火,火光将周遭浅浅的积雪印染成了烟霞一样妩媚的红色。

赵芸被锣鼓声惊醒,意识不对,一个激灵腾身跃将出去,入眼就是几座被火舌包围起来的毡房。耳边是冷兵器相互碰撞的叮叮声,错乱的脚步声,和一阵马蹄声。

赵芸猛然抬手,徒手抓住一只斜刺里飞来的羽箭,眉头一掀,腾身跃到自己的那座毡房顶上,眯眼往远处瞧去。一队人马飞奔出营地,朝羽箭射来的方向驰去。想来是要去找场子了。领头之人一身金色的盔甲,手里拎着把大刀,显然是泽亲王本人无疑了。

身旁有轻微的声响,赵芸扭头,就见申屠白姿态翩然的落到了自己旁边。而其他的一些随军灵师,也和他一样,站在就近的几座毡房顶上,远眺观望。紫阳山的那位大长老和另外几位修为颇深的弟子倒是没露面,现身出来的都是白家父女这样对外招募来的散修。

申屠白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往远处看了眼,侧头问她,“没事吧。”

“没。”赵芸摇头,这种小规模的偷袭,她能有什么事?耳边杂乱的声音渐消,敌人已经撤退,营地里的士兵正忙着救火,并处理善后事宜。赵芸仔细看了看,被烧毁的毡房有十来座,都是灵师或有品级的武将居住的地方。普通士兵那边,倒是没什么损失。

“敌人都摸到了营地前,那么多岗哨却无人察觉。泽亲王怕心里气得狠了。”视线停留在远处,赵芸若有所思的开口道:“敌人袭扰成功,肯定不会恋栈。这会儿怕是已经跑了。不过,泽亲王敢亲自带人追出去,也是艺高人胆大了。”

万一敌人在外设伏,故意引他出去,他肯定是一栽一个准儿。

申屠白不置可否,下巴轻轻一抬,在虚空处一点,“他不是艺高人胆大,而是后面有人撑腰。那几个修为不弱的灵师跟在他后面呢。”

顺着申屠白的视线看去,赵芸果然发现泽亲王身后有几个不起眼的黑点。仔细一看,竟都是随军灵师中不怎么起眼的几个人。愣了下,赵芸有些恍悟,“那几个人应该也是朝廷的人。并不是普通散修。”

紫阳山不收皇族以外的人,但只要依附朝廷,普通的散修也可以获得不错的修炼资源。能力出众的,还会被委以重任,派往各地省府坐镇。这对很多散修来说都是很有诱惑力的。像白画楼这样纯粹的,修炼到八级都一点儿没和朝廷沾上干系的散修,其实并不占多数。

而那几个不起眼的散修,表面上的修为都只有六级左右。可实际上,都是些修炼到了八级的老怪物。平时不和紫阳山的子弟来往,也不和别的散修来往。作风和他们师徒俩差不多。只是他们那一小撮包括了好几个人,所以就算独来独往,也没有赵芸他们师徒俩显眼。

营地里的随军灵师本来就分了好几路。一路就是一个小团体。别人插不进去。其中区分最明显的,就是紫阳山的灵师,和普通散修。而普通散修里,又因为地域、往日交情等等分出了好些小团体。

几个不起眼的灵师聚在一起,也不起眼。但赵芸因为神识天生就比较强大的缘故,隐隐能察觉到他们身上的违和感。具体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申屠白却是一眼看穿他们的修为。

听到赵芸的话,申屠白神色不变,黝黑的眼眸,深沉如水,“宇文忌这些年,想方设法网罗资质良好的修士为朝廷所用。家世清白、忠心有嘉的都进了上林苑;有上进心、能力出众,但性格跳脱,不怎么好掌控的都被派到了各个省府。而那些有能力,却不安分守己的,都被他当作了随时可以丢弃的卒子。”

说到这里,申屠白顿了顿,沉声道:“没有四叶月,宇文一族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弱。但这样的他们,却霸占着锦国一半以上的修炼资源,灵石、灵花、灵脉……万花谷和清卓溪的实力,已经逐渐深厚。他们不可能一直容忍下去。早晚,宇文一族会被替代!宇文忌清楚的知道这一点,自从登上帝位,他就一直在为此做着准备。”

“而你的出现,是一个机会。宇文一族,若是能再出十来个高级灵师,万花谷和清卓溪至少会安分五十年。你是我徒弟,他虽然对你礼遇有嘉,却还是怕你反悔。所以才会赐了个官儿给你,将你弄进上林苑,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说完,申屠白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抬手揉了揉赵芸的头发,“他做皇帝做得太顺了,诏令一出,莫敢不从。这些年下来,他脑子里除了‘霸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恐怕再不剩别的了。”

“……”

赵芸沉默,历来皇帝都被称为天子。号令天下的权利与生俱来。做为治下臣民,天子的话就是律法。他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他要坎你脑袋,你就得伸长脖子让他坎。皇权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东西。

纵然,锦国的民风十分开放,百姓多能读书明智。但那种天生的对皇权、对皇帝的敬畏,依旧深深埋在人们的心灵深处。宇文忌当了几十年的皇帝,手里掌握着天下百姓、文武百官的生杀大权。自然容不得别人反抗他。

偏偏,她这个月氏一族的最后血脉拜了申屠白为师。本来,他一道诏令就能将她圈禁起来,为他所用。可她有申屠白当靠山,唐怀锦又是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物。他若是对她使用卑鄙的手段,在唐怀锦心里的印象就坏了。

所以,一开始,他不得不礼遇她。在云山上,更是亲自现身,当着唐怀锦的面,态度诚恳的与她道明缘由。那种情况下,赵芸若是还强硬的拒绝,日后无论他做些什么,唐怀锦都不会再坚定的站在她这边。而她若是暂时答应了,也总能到手几株四叶月。剩下的就走一看一步,留待以后慢慢料理就是了。两不耽误。

事实证明宇文忌的打算很正确。申屠白不可能一直在她身边,唐怀锦也不是她的御用护身符。两人不在京城,侯镇海阵亡,他就给自己找到了对她下手的绝妙理由。

这些脉络,都是赵芸在离京后,慢慢想清楚的。宇文忌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而她,也一开始就没打算将自己的生命奉献出去!

脑海里思绪纷飞,两人沉默的在毡房顶上站着。没多久,泽亲王就带着人回到了营地。看他一脸铁青,火气十足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一无所获。主帐里很快就传出了咒骂声、训斥声,偶尔还有用词十分不雅的句子,听得一众散修一脸古怪。

突然,宇文希身形翩然的从旁边飞出来,落到一座完好的毡房顶上,朝一众散修拱了拱手,十分客气道,“刚才只是敌人的小规模袭扰。现在已经没事了。各位都回营帐里歇息吧。有毡房被烧的,还请和相熟的修士挤一挤,明日一早,本殿会派人过来修缮。”

一众散修各自对视一眼,知道宇文希是不想让他们再在这围观了。无所谓的耸耸肩,朝他回了一礼,就都悄无声息的跳下毡房,回了各自的住处。赵芸和申屠白自然也不例外,各自回营帐修炼歇息不提。

第二天,天气晴朗起来。暖黄色的阳光从天际照下来,周遭积淀的薄雪都化了干净。营地里,地面湿糟糟的。踩一脚,能拔出来一层泥。赵芸看了,不想出营帐。吃了早饭,和申屠白打了一声招呼就又开始修炼。

一天很平静的过去,晚上子时刚过,营地外竟是又响起了嗖嗖的破空声——敌人又来了!只是敌人将杀伤力有限的羽箭,换成了磨盘大小的石头!

这次,敌人一有动作,泽亲王就提着刀,带着人旋风一样冲了出去。他们早就在外等着了,待看准了石头飞来的风向,就径直杀过去,发誓要敌人全部生擒住。

不过,敌人显然也预料到了他们的反应。泽亲王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原地只有一架投石机,没有一个人影。

“见鬼!”咒骂一声,泽亲王一脚踹在投石机上。带着人转身就要回营。只是,还没走两步,又一拨石头从另一个方向飞向了营地。泽亲王一看,赶忙带着人又朝那拨石头飞来的方向冲去。

结果可想而知,原地依然只有光溜溜的投石机,没有人。之后,这样的情况有重复了两次,两次泽亲王都扑了个空。也明白过来,对方就是耍着他玩儿呢,更是怒不可遏!回营招来麾下将领,让他们点齐兵将,就要杀到敌营去。

那些将领连忙劝阻,他们现在的位置易守难攻。凭借这,他们在伤亡不到三位数的情况下,数次打退了敌人的小规模进攻。这样的优势不利用,却让他们傻乎乎的主动跑出去和敌人硬碰硬?泽亲王的脑子肯定是气坏掉咯。

当然,这种直白的话,他们只能在心里想想。面上却是十分严肃又郑重的和泽亲王分析起了目前的情况,然后沉声劝谏他打消立时出击的主意。

泽亲王不傻,气昏了头才会那样冲动。将领们轮番劝说,他也很快冷静下来。只是,那股被敌人戏耍了的恼怒一时半会儿也是消不下去的。摆手让众将领退下,他阴沉着脸,在帐内坐了一宿,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回敬敌人。

到天亮的时候,他想出了一个主意。找来宇文希商谈,结果被拒绝了。

“三皇叔,敌人现在就是想激我们放弃防守,主动出击。在没有把握克敌之前,我们绝对不能上当。不然,等待我们的只能是一败涂地。父皇的信您也看过了,北镜那边已经乱起来了。二皇叔已经和戎人交上了手。我们这边就算一时不能取胜,但也绝对不能再失利。”宇文希死死的盯着泽亲王,面目有些狰狞,“三皇叔难道希望我宇文一族就此败落,眼睁睁看着这大好河山,沦落到别人手里吗?”

“皇侄!慎言!本王何时那样希望过!”面对宇文希的诘问,泽亲王捏着拳头,一脸阴沉,“敌人来势汹汹,难道你以为我们一直防守住雍南,就能万事大吉了?别天真了。抚州、沧洲的战报已经送来了,情况很不好……”

“那又如何?雍南绝对不容有失!三皇叔,你莫忘了,雍南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省府。它还是我锦国数十万将士的粮仓!”宇文希面色一白,咬着唇,眼底没有丝毫退缩。

他一直在和大皇子宇文翰争。争宇文忌的看重,争朝臣的支持,争族里的修炼资源,甚至,以后还想与他争一争皇位……若是这一切都覆灭了,他还和他争什么?

他要将他彻底踩在脚底下,他要他求而不得,要他痛苦难堪,要他尝尽一切他幼年时曾遭受过的苦……不然,他怎么能解恨!他恨宇文翰,想让他长长久久的活着,然后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宇文希眼底闪过一丝阴鹜,看着泽亲王,语气坚决道:“三皇叔,刚才您说的那些话,我不会告诉皇叔父。但也请您歇了那个心思。普通的将士虽然低贱,但现在还要依靠他们的力量守卫国土。您莫要寒了他们的心。”

说完,宇文希站起身,朝泽亲王行了一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主帐。对于泽亲王,宇文希一直不怎么瞧得上。加上泽亲王一向与宇文翰走得近,他更不会和他亲近。这次在听完泽亲王想了一夜才想出来的回敬敌人的方法后,他对他彻底没了尊敬之心。

现在的局势对他们很不利,任何一名普通士兵都是他们手中珍贵的力量。泽亲王却因为被敌人戏耍了一翻,就欲置上千士兵的性命于不顾。何等愚蠢!

若是无人察觉到他的意图,那上千士兵牺牲了也就算了。可若是被人发现,势必引起士兵公愤!军心涣散!到时候,谁还愿意上战场替他们卖命厮杀?更何况,这世上,谁都不是傻子。泽亲王的意图,又能瞒得过谁呢?宇文希闷头走出营地,腾身跃到一棵大树上坐下。阴冷的气息扩散,将树梢的鸟雀都惊走了。

赵芸放下门帘,收回视线,轻哼一声,“宇文一族,也没团结到铁板一块。”

“哪个家族里,都有拖后腿的不肖子。这不奇怪。”凌庭脸上闪过一丝晦涩,摊手,耸了耸道。

赵芸挑了挑眉,失笑,“听你这口气,好像深有体会似的。”

“玄堂接的大大小小的任务里,嫡亲双方雇凶互相对付的还少了?”凌庭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声音飘渺道:“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能对至亲之人举起屠刀……他们的心肠怎么能这样冷硬,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何必自寻烦恼。”赵芸眼神奇怪的看了凌庭一眼,微笑道:“不论做什么,我们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够了。”

“嗯,我知道。”凌庭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冲赵芸笑了笑,恢复正常。立即从怀里取出一封密信递给她,眉宇间带着几分喜意,“长庆来的消息,说他们和黑风兄、莫林兄联系上了。两人都平安无事,墨白也跟他们在一起。同行的还有逍遥灵尊,清卓溪和万花谷的一干人等。”

“真的?谢天谢地,都没事。”赵芸惊喜出声,随即又疑惑,“不过,他们怎么跑长庆去了?”安南省在锦国西南部,长庆却是在锦国的西北部。中间隔着好几个省,至少横跨万里好吗!看密信上的字体,确实属于黑风无疑。

这里面的事情,凌庭也不清楚。玄堂在长庆的人并不多,黑风联系上他们,也只是让他们帮着送信给赵芸而已。别的也没多说,他们自然不会越矩的多去打听什么。

拆开密信,赵芸一目十行的看完,脸上只剩一个囧字。所以,她那么久联系不上人,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受了伤、或是被敌人俘虏了什么的,而是他们跟着墨白一路在林子里乱窜,迷了路?

“……”

看着信纸最后那个清晰的脚掌印,赵芸扶额,只觉得无力。墨白那家伙,就算进入了成熟期,也依旧各种不靠谱。

凌庭见状,有些狐疑,试探的问道:“黑风兄在信里写了什么?”

“呵呵,你自己看。”赵芸将信直接递给他,摆摆手不想再说。

凌庭也不迟疑,接过信就看起来。神色自然也是越看越古怪,最后瞧见信尾那只调皮的脚掌印,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一边将信纸折起来,一边道:“唔,黑风兄和莫林兄他们一行人,还是多亏了墨白啊。虽然绕了不少冤枉路,但都顺利从敌人手下逃脱了嘛。”

“逍遥灵尊和万花谷的方天雄、清卓溪的卓珏都受了重伤,需要留在长庆当地修养。黑风师兄和莫林师兄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暂时不能过来与我们汇合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知道他们没事就好了。我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师傅,你先回前锋营吧。我估计敌人今晚还会来,你自己留意一些。”赵芸摇摇头,眼底的笑意收敛,对凌庭吩咐道。

凌庭点头,沉声道:“放心,我会注意不暴露身份的。只是敌人若一直这样半夜袭扰,将士们休息不好,不仅影响士气,双方再次对阵时,怕也会精力不济。”

“这也没办法。大军就算主动出击,胜算也不到两成。不管泽亲王、宇文希,还是三军将领都输不起。暂时只能死守。”赵芸拧眉,她这几日冷眼看着,只凭朝廷的力量,怕是已经没办法再阻挡敌人的脚步了。

纵然,紫阳大阵已经修复完毕,不日就能开启。但那也只能阻止敌国继续向锦国输送灵师,已经进来的那些,他们也只能想办法一一扑杀掉。

可看过黑风的信后,赵芸苦笑,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槊国魔尊麾下三使,暗使黑殇,冥使宫绝都已经现身。很难说魔使玉山没有跟着一起来。还别说那个更棘手的神威尊者、奎甲军首领齐鸣了。这四个人,成名最晚的也有三十年了。绝对不是那些稚嫩的小年轻能够比得上的。

细数锦国的灵师,赵芸觉得能与之相匹敌的也没几个。真要到双方灵师彼此扑杀的时候,那四个人绝对是人形兵器!而在他们之下,槊国还有许多随军灵师。未来有多腥风血雨,可以想见。

不过,她现在还是小不点一只,那种层次的争斗,她还够不上。

揣着信,赵芸心情轻松的去了申屠白的营帐,见他正在桌案后写着什么,三两步走过去,“师傅,师兄有消息了。他和莫轩师兄在长庆,都平安无事。”

“我知道。家里的信刚刚送达。”申屠白抬头,平静的看她一眼。提笔沾了沾墨汁,继续写信。赵芸探头一看,规整的宣纸上,已经落下了几行飘逸灵动的字体。大致扫了一眼,是给七叔的回信。

赵芸耸了耸肩,也不啰嗦了。黑风应该在给她寄信的同时,也给申屠家寄了信。主要是申屠白行踪不定,知道他最新落脚地点的。除了牡丹卫,就只有老七。黑风在山里待了这么久,哪里能知道这个。

很快,申屠白写好了回信。他从腰间取下一只荷包,往桌上倒出一点白色粉末。没一会儿,一只灰色的蜂鸟悄无声息的从门帘的缝隙钻入营帐里。跳到桌上,冲申屠白啾啾的叫唤了两声。

“九娘。”赵芸见到蜂鸟,脸上忍不住浮出一丝惊喜,笑着捻了一块点心送过去,“好久没见你了,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

啾啾。蜂鸟小小的眼睛溜溜的转了一下,垂下脑袋在赵芸的手背上欢喜的蹭了蹭,“芸芸!我去西边了,飞了好久才回来。”

赵芸笑嘻嘻的用手指轻轻挠它颈部的毛,柔声问道:“西边?去西边干什么?”

“小白要我送信去万花谷啦。累死我了。刚回来就被老七逮到。现在又要飞回去,好命苦。”蜂鸟哀怨的看了申屠白一眼,故作无力的瘫倒在桌上,用翅膀盖着脑袋,装死不起来。

赵芸笑抽,看着申屠白道:“师傅,劳役九酿是不对的。”

啾啾。蜂鸟拿开翅膀,小脑袋猛点,“小白越来越没人性了。还是小时候可爱。”

申屠白:“……”

他小时候就不该救这只嘴碎的母鸟吧?

送走不情不愿的九娘,天很快黑下来。用过晚饭,赵芸照例回营帐里用功修炼。如她预料的那样,半夜三更,敌人又来闹了。士兵从梦中惊醒,又是一阵瞎忙到天亮。后面几天,情况也依旧如此。敌人总能想出一些花招,让士兵们睡不安稳。造成伤亡最多的,反而是第一天晚上。

这天,天蒙蒙亮。营地里,敌人造成的混乱已经平息下来。士兵们都疲惫的返回营帐,睡起了回笼觉。突然,咚咚咚,一连串巨响,营地里许多毡房都被天外飞来的巨石砸毁。毡房里一些熟睡的士兵都没来得及醒来,就永远的睡了过去。

老魏还没睡熟,听到声音一惊,利落的翻身起来,连跌带撞的冲出营帐,看到外边的阵势,瞬间清醒,“奶奶的,这次敌人是来真的了!”

第二十三章 面圣,天子之城第十三章 直觉,逍遥灵尊第五十四章 中秋,双喜临门第五十四章 中秋,双喜临门第三十九章 修林,眉心异变第四章 回绝,子正奇景第六章 混入,症候饥饿第十四章 灵师第三十八章 回来了第二十六章 师傅来了(一)第六章 买地(一)第十章 试探,原是同类第十三章 合作的背后第八章 采购第六十六章 离开,古怪之处第六十六章 离开,古怪之处第四章 生意第一百一十二章 反转,烽火燎原(二)第七章 玄堂,被听墙脚第二十四章 脸比城墙第三十七章 后代,月氏一族第八章 钦差,心中有鬼第三十九章 走脱,狡诈朱县丞(一)第一百零三章 打擂,福胜vs德胜(六)第六十章 选择,嚣张喊话第四十章 走脱,狡诈的朱县丞(二)第一章 三年,暗影鬼魅(一)第六十九章 变故,交换人质第四十四章 纵火,死而不僵的虫子(一)第五十四章 城破,乐极生悲第三十五章 来人,明修栈道第十四章 灵师第八十八章 闲差,粉墨登场(一)第七十三章 旨意,江海失守第三十九章 神族,诡异神通第十章 后续,酸言酸语第七十八章 闺蜜,再次进宫第八十章 闲话,齐聚一堂第七章 买地(二)第七章 要福利第四十七章 抓获,里应外合(二)第二十九章 被惦记上了第四章 你们好第四十四章 受伤,奇葩乱入第二十九章 资格,青灵郡主第八十六章 低落,纯属意外第三十章 被囚,另有内情第四十六章 被算计了第一百一十三章 决定,经年旧物第十章 试探,原是同类第七十八章 闺蜜,再次进宫第十七章 衍变,半步传奇第一百一十九章 较量,结束与开始(三)第九章 黑心肝第五章 细说,暗藏玄机第十六章 三个荷包第八十八章 闲差,粉墨登场(一)第二十六章 宝珠,为你而来第八十五章 因缘,满载而归第一章 变化第三十七章 后代,月氏一族第八章 采购第十章 见招拆招第五十一章 傻子,上战场吧!第二十八章 大哥狡诈第七章 袭扰,人心浮动第二章 三年,暗影鬼魅(二)第四十八章 礼待,互相探底第十二章 残株第四章 回绝,子正奇景第三十二章 方家的试探第五章 父母心第一百一十七章 较量,结束与开始(一)第八十一章 杂事,族人上门第一百一十四章 请托,风暴前夕第四十章 长成,连破两级第七十章 揭破,坦然面对第九章 心思,小胜一场第五十二章 惨烈,雷霆手段第十九章 回禀,青桐现身第三十五章 暴露,露出獠牙第六十四章 八级,谁与争锋第四十九章 局势,战争开端第一百零八章 战事,猫显神威(二)第三十四章 山神托猫第九十九章 打擂,福胜vs德胜(二)第一百零九章 战事,猫显神威(三)第二十三章 面圣,天子之城第二十七章 师傅来了(二)第七十六章 路遇,名门弟子第九十二章 拿下,不慎中招第二十一章 废物,狭路相逢第七十八章 闺蜜,再次进宫第二十五章 提升,盐城密话第三章 到达,真假奇葩第四十一章 不明来客第六章 买地(一)第七十九章 归还,都是好戏第六十五章 没变,一桩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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