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宇恒知道他心情不好,想来二殿下也是因为修养好,若不是因为修养好,此番听到他这大逆不道的话,早将他给拖下去了。
二皇子显然心中膈应的不行,瞪了傅宇恒一眼,道:“……你先下去,让我冷静一些……”
傅宇恒这才退下,出来后,看着宫墙之内的天空,冷冷一笑,他垂下眼眸,走开了。
二皇子叫来小豆子耳语一番,小豆子果真出去了,回来后道:“……兰夫人进宫谢恩那天,确实陛下问了许多的话,当时颇让林夫人和皇后娘娘不快,后来兰夫人一直未再进宫,林夫人倒进宫的勤,直到兰夫人初二进宫,只是听闻兰夫人拜见皇后时,皇后也对她颇为不耐,言语之间皆是冷意,夹枪带棒的,兰夫人竟也忍了,说是进宫请安,但是兰夫人却从初二到初六日日进宫,想一想,确实是古怪,现在兰夫人好像是病了,听说,听说……”
二皇子的脸色早沉了下去,道:“你只说你的……”
小豆子压低声音,道:“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公公私下命人问了好几次,还……还亲自赐了一些赏物下去,这些,应该是由皇后娘娘来做的,只是如今问一问,年前的时候,陛下就经常赐东西去傅府后院,而且只有傅府后院……如今兰夫人一病,太医院倒去了大半的人,陛下也赐了许多御药……殿下……”
二皇子脸色已经是黑如炭了,他抿着唇,英俊的脸上全是阴沉。
小豆子看他一眼,道:“殿下别生气,喝口茶消消火吧……”
二皇子深深的吸了口气,才控制住自己没发火,父皇真是糊涂。
“你再去悄悄的打听一些,避着点人,别叫人知道……”二皇子道。
小豆子见惯了宫中的龌蹉,听了心中微凛,应下去了。
二皇子看着宫门,这百里宫墙,莫非父皇如今已经是权欲心极为膨胀,竟连基本的廉耻也不顾了吗?!
他虽是皇子,虽不想以最龌龊的心思去揣测父皇,只是一点点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也很难说服自己说父皇是无错的了,甚至是无视这件事。既是知道,已经无法无视,只是听闻了此事,这心里就跟堵了一样的难过。
二皇子心中郁郁,踱着步就来了御书房,二皇子一般很少通报的,宫人见他来了,便让他自己进去。
二皇子心不在焉,也没再等人通报,走了几步,却听见大太监道:“陛下,兰夫人是真个病了,那一跪,可把她的底子又给跪掉了,她这年间,又惊又怕,如今怕是这病又难好了……”
“真病了?!”宣帝有些无奈,道:“本想给她点颜色,倒又吓住了她……”
宣帝似乎颇为无奈,好像却又无多少的悔意,他淡淡一笑,道:“……吓的也差不多了,她的女儿既然这么需要鹤云丹,你悄悄的让人送了去,让她也知道朕的好意。”
打一巴掌给一粒枣吗,真以为人家还会感激你?!
大太监心中腹诽不已,只是苦于说不出罢了,便应了一声,赔着笑道:“想必兰夫人必会感激陛下的恩德,说不定这病又给养好了……”
“她这身子,可比西施还要弱,一年倒要病大半年……”宣帝道:“去吧……”
“是……”大太监应了一声,悄然退下,刚退到帘外,乍然看到黑了脸的二皇子,吃了一惊,知道二皇子已是听见了去,心中一惊,见二皇子似要开口说话,也顾不得什么了,忙拉着二皇子的手不由分说的出来了。
说来了才惊出一身冷汗来,却听二皇子道:“你做的好事……”
大太监道:“老奴冤枉啊,这事实在是与老奴无关,二殿下,此事你可千万别管……”
“你说什么,眼看父皇犯错,我岂能不管?!”二皇子道:“你若多劝劝父皇,也不至于如此……”
“二殿下看现在的陛下,与以往还一样吗?!”大太监道:“老奴哪怕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让陛下去……对臣妻有此念想啊,此事,实则是因为陛下而起……唉,不瞒二殿下,老奴也知事情可大可小,这事若是揭出来,朝堂乱矣,可是陛下一意孤行,如今……国家安定,陛下他越是……如此了,老奴也是无可奈何……”
二皇子吃了一惊,道:“父皇的意思?!”
“正是,陛下见过兰夫人后一直念念不恋,偏偏却又有几分帝王之气,这才有此事……”大太监道:“陛下还曾逼过老奴,无论如何都要让兰夫人进宫……进宫承宠……”
“糊涂……”二皇子怒道。
“殿下小声些罢,若让陛下听见,老奴命休矣……”大太监哭道:“老奴虽服侍陛下日久,可今天的陛下,早已经不是多年前的陛下了……二殿下虽受宠,可也别撞在刀刃上,不小心,便是,便是……”
“殿下可知,向来为儿为臣者是不能插手陛下私事的,兰夫人虽不是后宫妃嫔之流,但此事却万万轮不到殿下插手……”大太监道:“殿下请听老奴一言吧,如今殿下正受宠,若是因此与陛下有了隔阂,让陛下厌弃了,以后殿下可怎么办呢,陛下是殿下唯一的依仗了?!”
“为人儿臣者,难道顾忌着这事,竟能不闻,装不知,不管吗?!”二皇子微怒道。
“殿下,陛下历来有立殿下为太子之心,也有对傅太尉有除去之意,若是殿下此举被外臣知道,只怕……只怕不光是父子之情日危,连朝堂也要震动,殿下若要阻止此行,完全可以背地里来,不必与陛下硬碰硬,殿下可真占不到便宜啊,陛下虽为殿下之父,可首先却是天下的君王,好在此事并未铸成,想要阻止,也并非不可行?!”大太监苦口婆心的劝道。
二皇子呼吸着,心中微微一凛,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大太监虽老了,但却成精,他说的句句都在点子上。
这宫中,他唯一的凭仗只有父皇了,若是反目,后果可想而知。
“殿下且先回去想一想,老奴还有要事去处理……”大太监道:“殿下其实能做之事还大有可为,初六一事,终究是让兰夫人恨之入骨,只怕陛下也不可能再如愿的了……”
二皇子深深的吸了口气,好半天没有说话,大太监便不放心的走了。
二皇子思忖良久,脸色青白交换了许久,这才转身离开。
大太监走了好远回过头看二皇子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如不出意外,二皇子便是一国储君,陛下最宠的皇子,两人若是要闹翻,夹在中间的人又不知又要死多少人了,这是大太监万万都不想见到的。
正月十七日,鹤云丹已经到了兰氏的手上,兰氏还在病着,只是却不能起身罢了,勉强还是有些精神的,一看到鹤云丹送到手上,脸色已是变了,喘着气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举起手来就要砸了它。
筱竹忙拦住她道:“夫人,万万不可,再生气也不必如此,这药虽说过了七天之期,也许,也许还有效果,只是不明显罢了,夫人,……我知你生气,可是别拿姑娘的脸生气……”
兰氏这才平静下来,手直哆嗦,缓了半天白着脸道:“……我真想砸了去。”
她咬着牙,显然已是恨极。
筱竹将鹤云丹给抢了下来,放到一边,道:“交给我吧,夫人看到既生气,就不要去管,我自会给姑娘涂脸……”
兰夫人侧靠在榻上,恨恨的道:“……如此折辱人,果真是一国之君的气度,竟比那山间的贼人还要可恶……”
筱竹知她恨极,也不再劝,只是让她发泄掉心中的郁闷罢了。
兰氏用手捶了捶床柱,恨声道:“我只恨我自己无用,竟被摆布至此,如今他只怕还以为施了恩于我,真可笑,真是可笑至极,这世间的男子果真薄情,不管是老爷,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都是如此不要脸……”
“为一己之私,就可以,就可以做如此想头……”兰氏气的喘气不平,直把手砸的生疼,还解不了万分之一的气。
“夫人,只当他们都是禽兽,夫人是人,不于他们为武也罢了……”筱竹道:“他们处处以礼说事,却瞧不大上女子,视其为附庸,可他们干的却是最见不得人的勾当,心胸和胆气,以及担当,还不如区区女子……”
“世间奇男子,当世英雄,英明帝王,果真是个笑话,大笑话……”兰氏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到最后泪就出来了,也剧烈的咳了起来。
“夫人,别与自己过不去,为他们生气,不值得……”筱竹劝道。
兰氏好久后才缓了过来,自己认真的活着,可生活太负她了。她认命,可却也不认命。
“……主院现在有什么风声没有?!”兰氏咳了一声道。
“昨日她就进宫了,与大少爷一起……”筱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