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轻笑不语,眼神已然变得冰冷。
过了半晌,便道:“……你派人走一趟东宫,与那傅宇恒传几句话……”
“老奴亲自去吧,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轻忽!”大太监笑着道。
宣帝附耳几句,大太监心中一喜,便忙去办了。
傅宇恒听到朝中议论之事,心中早心急如焚,正想着火急火燎的先出宫回府与娘亲商议,却见大太监来了,傅宇恒六神无主,走上前去就一把拉住了大太监的手道:“吴总管,世事真是乐极生悲,没想到铁板钉钉的事竟又徒生了波折……这可如何是好?!万一,万一……陛下会不会收回圣旨?!”
“万不至于如此……”大太监笑意中多了一些真意,拍了拍他的手道:“傅三公子不必紧张,老奴便是来为公子传几句话的……”
他忙附耳与他说了,傅宇恒眼神一亮,道:“好办法,太好了……”
他往下一拜道:“多谢公公大恩……”
“快快请起,咱家如何受得这谢,公子可得谢陛下,这是陛下的主意……”大太监笑着道。
傅宇恒听了,连忙往承前殿的方向喜悦的跪了三跪。
大太监笑着道:“事不宜迟,当速速去安排妥当才好……”
傅宇恒又施了一礼,脚步匆匆的出宫了。
小徒弟笑着道:“师父,傅公子又忘了谢礼了,若是旁人也如傅三公子这般,师父可拿什么银钱养老?!”说完自己不自禁的又笑了起来。
“师父老了不是还有你养老,你这个小财迷,以后跟在国君身边,铁定不知能收多少的钱财,为师还怕没钱养成不成?!”大太监笑着道。
“那可不一定,有些银财,是没命收的,师父说的我都记着呢……”小徒弟看四周无人,轻声道:“……师父,你说太子殿下一定会登基吗?!现在朝中虎视眈眈,太子……太危险了……”
大太监拍了他脑袋瓜子一下道:“你啊,就是太好奇,机灵劲是有了,做事也有了度,就是太有好奇心……为师不会害你,你只需深信不疑就好……”
小徒弟摸了摸脑袋瓜子,道:“……可是眼下陛下都头疼万分,都不知道该怎么破局了呢……这可如何是好……”
大太监轻笑道:“你明天看就知道了,咱们的陛下可不是那种真正不记仇的人,今天钦天监给了陛下这么一个大嘴巴子,陛下早生杀心了,且瞧着吧,不出十日,这钦天监死定了……”
小徒弟吃了一惊道:“陛下又要大开杀戒!?”
“自然不能……”大太监笑着道:“你啊,还是太小,看多了自然会明白,天子要杀人,也不一定是用屠刀,论天道论鬼神,谁又能比得上天子之正名……”
小徒弟听的云里雾里,道:“……听不懂……”
“听不懂就看,别多嘴……”大太监笑着道:“不出十日,你就能明白了……咱们的陛下哪里是任人宰割之人……”
傅宇恒骑马速回了傅府,将朝中之事与兰氏提了,傅倾颜一听也是一急,道:“父亲是何意,阻挠我的婚事,又说什么凤命,莫非是想要我嫁与五皇子?!”
“颜颜别急……”傅宇恒道:“吴总管说了几句话要我带给娘亲……”
兰氏也是心急如焚,此时火烧眉毛,都顾不上去恨傅元台了,道:“快说……”
傅宇恒轻声说了几句,道:“……吴总管让娘亲好好准备,妹妹婚事在此一举……”
兰氏咬牙道:“我明白了,此时你父亲定会万分的注意我的动静,恒儿,你避开人出府出京,去寻得方外之明士回来,陛下既给了你地址,你便按骥去寻,事关颜颜一生,你定要找到人……”
“娘亲放心……”傅宇恒来不及多说,便忙忙的去了。
“娘亲……”傅倾颜握住兰氏的手。
“你父亲真是让我无话可说,颜颜……”兰氏道:“有娘亲在,你别怕,一定不会有任何变故的,最重要的是,天子之命不可违,圣旨已下,你父亲做太多,都是螳臂当车……”
傅倾颜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渐渐的定了下来。
这一世,还未为娘亲遮风挡雨,可娘亲早已经成长到能为她挡去一切风雨的大女人了。
第二日,宣帝罢朝一日,朝中议论纷纷。
现在人已经不再议论宣帝与兰氏的绯闻,而更多的是议论太子与傅家四女的婚事了……
说的更多的也是朝中发生的这钦天监司天命之事,再加上宣帝罢朝,更是议论不休。
不少大臣来到傅太尉府笑言道:“……陛下罢朝,想必昨日上朝气的不轻,罢朝一日,怕是到如今还没想出对策来,所以才头疼吧,看来是我等逼的太急了,连陛下也有些慑于天命之说啊,哈哈……”
傅太尉不由的也哈哈大笑起来,道:“……躲也躲不过,陛下既想躲,老臣倒要看看陛下能躲避几日……”
底下的大臣都是附合大笑,在屋中饮宴,又笑着道:“卑职等敬太尉大人一杯……”
傅太尉面有得色,举起了杯,痛快的一饮而尽。
傅太尉日渐势大,不少大臣来他府上,也不避人,每日里饮酒作乐,大臣中附合讨好者众,早已被君王所忌,但傅太尉现在越来越有恃无恐的很。
很多中立之人,已经明哲保身,在朝中充当隐形人,并不敢触及锋芒,但也并不搅入到这朝堂之中去。
对于朝廷而言,这样的朝局,并非清明。
宣帝连续罢朝三日,傅太尉听闻消息,更是得意。
直到第四日,才上了朝,一上朝,便有臣子议道:“陛下想必这几日也思虑好了,不知陛下是何旨意,此婚事实在不能成啊,陛下……”
宣帝在朝上捂头而叫痛。
“陛下?!这是头痛吗?!”已有臣子上前来道。
“朕大前日夜间梦到先皇,几乎一夜未曾安睡好,这才罢朝一日,只是前日和昨日夜间都梦到了,一时精神不济,今天也是支撑着才来上朝的……”宣帝道:“朕怕是不久于世了……”
底下之人皆面有恐色道:“陛下,切莫妄自菲薄,陛下正是壮年,如何会……莫非先皇有圣意下发……”
“正是,先皇说太子与傅家四女是天作之合,一为天子之储君,一为凤命之出辰,再好不过……”宣帝捂头道。
底下人面面相觑,一时不好反驳宣帝,不敢说先皇的不是。
“朕以为不过是一时梦境,只是连续三日都曾梦到一模一样的梦,只怕不能违逆先皇之意了……”宣帝道:“昨日夜间最后更是梦到天帝坐在天廷天陛之上……”
底下臣子更是静寂无声。
“天帝说朕是天子,此婚是天帝之意,不可违逆,哪怕朕想反悔也是不成了……”宣帝道。
钦天监得了傅太尉的眼色,忙跪下来道:“陛下夜长梦多,怕是一时梦误了也是有的……”
“朕也是如此作想!”宣帝道。
钦天监一喜,却又听宣帝又叹道:“所以朕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想来钦天监掌管天命,与天帝定能互通旨意,不若钦天监司去替朕问问天帝可好?!”
钦天监吃了一惊,一时冷汗直下,正想说话,宣帝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只道:“……来人,昨晚天帝说有一道旨意要给朕,朕不知天命几何,为不耽误太子之婚事,不若让钦天监去帮朕拿……”
“陛下所言有理……”底下早已有臣子看不惯傅太尉一党专权,附合道:“让钦天监去问天帝之意,再好不过,陛下天子之尊,尚背负天下苍生的重责,怕是一时不能去问天帝,臣为君忧,这事便让钦天监司代劳了……”
“臣附议……”
“臣附议……”
虽只寥寥几人,但他们正义严辞,加上宣帝说的信誓旦旦,一时让傅太尉这边的官员都白了脸。
钦天监司更是瑟瑟发抖,道:“……陛下,臣,臣……”
“钦天监司莫非是不愿意吗?!”宣帝道:“难道要朕一国之君亲自去问?!”
“臣,臣不敢……”钦天监司已瘫软在地上。
宣帝轻笑一声,道:“来人,带着钦天监司去太庙,在列祖列宗面前自刎替朕亲去问天帝讨个旨意,速去……”
早有御林军进来将钦天监司给拖走了。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竟哑雀无声,落针可闻,傅太尉脸色极度难看。
宣帝道:“朕头疼的厉害,且退朝吧,若是有要事,送了折子去御书房既可……”
“退朝!”大太监按仪制叫了一声,便跟着宣帝走了。
小徒弟对大太监道:“师父神机妙算!”
“嘘!并非神机妙算,只是跟在陛下身边久了,自然知道一些陛下的心性,陛下岂是这些臣子所能玩弄的,看,那钦天监司不是连小命都给玩没了……甚至连讨饶都不成……”大太监笑道。
“陛下果然厉害,天子之言,道天帝之意,大臣们是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