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了吧唧的月半儿长的特好看, 嘴唇粉嫩眼睛水灵,就是有点太瘦了。
陈焕抱着小侄儿在屋里晃悠,给旁边调奶汁的管家说, “小月半儿长得真像个女娃娃, 邵堰长的英气棱角分明, 我本想洛洛生个女娃娃也是那般长相可怎么办, 没想到这孩子长的如此精致。”
老管家笑的脸上皱成一朵花, “小主子随了公子,来,饿了吧, 喝奶奶。”
里屋,邵堰用巾布轻轻擦拭怀里人的脸, 帮他降温。
从生下月半儿后, 陈桓洛便发了热, 现在已经有两天了还没退下。
外面寒冬来临,幽谷已被落了半山腰的白霜。
还有四天就到了约定启程的日子了。
拜虎国选在寒冬侵略泽捺国其中最主要的是想借西风下毒。
韩絮着急的日日待在营地, 天色已晚,他看着暗色天幕发黑如不见天日的黑洞,心中悲凉。
他的国家还在战争中,可他却只能困在这里。
邵堰需要与士兵商讨作战,与此同时也收到了从西延关传来的卫霄的手令。
……
寒冬的风呼啸奔过山林, 到了冬天粮草也变得少了。
还有不到一日。
邵堰现在悬崖峭壁前凝望明日要离开的路, 一条蜿蜒到无边的尽头。
东方天光笼罩在浓郁的黑云之上, 等待着破云而出的刹那光芒。
远在王城中的皇帝书房中摆着边疆发来的急报, 拜虎国出兵攻占边境, 请求王城支援。
急令速下,拜虎国趁坤乾国内兵力空虚, 丞相叛逃出兵侵占边境。
皇帝袖中双手握紧,快了,马上就能安平了,不会再有战争。
邵堰临夜归来,从村中女人那里取回一个包裹。
明日军队就要出行了。
夜里早早就整装待发。
邵堰回到屋里,门窗封的严密,一丝冷风都进不来,屋里摆了好几个暖炉,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老管家给邵堰盛上一大碗鱼汤,这是给陈桓洛补身子的,没喝完便留下来给他了。
邵堰端着鱼汤一边低头喝着走进了里屋。
陈焕看见他进来,笑着自己出去了。
陈桓洛坐在床上抱着月半儿哄他玩,毛团翻着小肚子慵懒的睡觉。
“小崽子是个神物,月半儿身体虚弱,可和它待在一起的时候就会精神很好。哥哥和我说了月半出生时的场景,你说过白泽兽会以血与人签名契约,我想月半就是小崽认下的人了。”
陈桓洛轻抚鬓发,将青丝拢在耳后,“哥哥会照顾好他,你不用担心。”
邵堰从包袱中取出一件狐皮制成的厚实披风,有宽松的发帽,能将人全部严实裹进去。
他温柔的帮他抚过额头碎发,“我不担心他,我担心你。外面寒风凛冽冷刻骨,你刚生产过不能见风,我——”
他的话被人打断,陈桓洛凝望着他,眼中染起焦急,“你答应过我会带我走!”
邵堰低头吻他的唇角,“你别急,洛儿,我不会舍下你的。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住。你看,我求婆婆为你制成的,很暖实。”
月半儿挥舞着小手抓着披风的一角玩,不小心弄醒了毛团,它懒懒的爬在床上伸出一只爪爪学着陈桓洛的动作拍了拍月半儿的小肚子。
邵堰低声发笑,眼中藏着欢喜和怜爱,“你需要的药材我已准备好,两个时辰之后我们就要启程了。”
陈桓洛逗弄月半儿的手微微一顿,他不着痕迹的低头,将孩子抱在怀里,轻拍他后背,动作轻柔。
“洛儿,我答应你,我们会很快回来的”
屋外寒风凌厉,呼啸着穿过幽谷发出女子般低低的泣诉声,一夜之间,坤乾落白,千多万朵雪白的雪花儿染边了整个坤乾过境。
盘踞在边境虎视眈眈的那只虎临冬而没,踏雪无痕,趁着冬风将粉末迎风挥洒,沾染之处雪消冰融,土地僵硬满是乌黑。
卫霄带大军临边境而行,旌旗猎猎在寒冬的大风中刮过了每一个边境百姓的心中,期盼着大军而过换人世安平。
与拜虎国正面交战的十天后,邵堰携三百精兵临空而出,突然出现在坤乾边境与拜虎国迎敌而上,风雪夹杂战鼓声声。
韩絮带人回泽捺国誓死相抵拜虎国侵占,坤乾军队剑锋所指之处,所向披靡。
迎冬风吹入坤乾过境的毒粉落地生根,沾水而没,饮之而亡,呼吸之间喉生鲜血。
此刻已是隆冬大雪纷飞之际,雪水掺毒,边境困生,而临新年也仅仅只有月余了。
营帐外,大雪覆盖马蹄,万山寂静。
邵堰身披厚重铠甲在外面抖掉身上的风雪,才弯腰进了营帐,迅速将身后的风雪隔绝在外面。
大帐中充满药汁的苦涩味,三四个火炉旺盛的燃着火焰,每个上面都摆着一坛浓黑的药汁。
瞧见他进来,屋里的人起身为他脱下衣袍,轻声说,“巡营结束了?我熬好了药,你喝点再走。”
邵堰笑着拉住他的手,“今日总算不凉了,你多歇着,别累着了。”
屋里的火炉是给他取暖的,全部都让陈桓洛当了药炉来使用。
“我在屋中待着无事。”
况且,能早日解了毒他们也能早日回去。
又一年又要过去了,他们已经在边境待了两个月了,月半儿也有三个月了吧,连满月都没有过去他们就离开了,小月半儿恐怕也认不得爹爹了。
“大人,朝中来人了。”大帐外有人低声道。
邵堰耸耸肩膀,“去让你们将军接旨吧。”
“不,是指定的大人您。”
邵堰微微皱眉,给陈桓洛一个安抚的表情,拿起衣袍又离开了。
陈桓洛身体不好,尤其是生产之后没多久便在路上奔波,所以从到这里开始就几乎没有出去过,见不得一丝冷风。
他看着又恢复平静的营帐,绛月蹲在火炉前搅拌药汁,扭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嗯,对,继续吧。”
绛月点点头,认真的熬着药。
陈桓洛看着营帐的厚重的门帘陷入沉思中。
皇帝有要事寻找邵堰,是什么事呢,明明两个人在天下人面前就已经决裂了的。
邵堰来到议事帐中,见卫霄正与一人交谈,那人抬头,没想到竟然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奴才。
木青朝邵堰一拜,掏出袖中的书柬递了上去,“皇上只允大人知晓里面的内容。”
邵堰颔首,接过书柬将里面的内容细细的看,从头到尾,又反复看了两遍,眼中露出一喜,继而又深皱眉头。
卫霄问,“可以不妥?”
邵堰摇头,“无事,只是我与皇上的一个约定罢了。木青公公,多谢你了,皇上今日可好?”
木青道,“茶饭尚可,只是有信挂念这边的战事,还望卫将军和邵大人早日凯旋。”
卫霄点头,“我派人为公公安排住宿,您请随我来。”
营帐中只留下邵堰靠着座塌发起怔来。
年关将至,边境小镇上也终于热闹了起来,不再像寻常那般荒凉。
购置新年物品,扯绸缎做衣服,这一日天朗风晴,邵堰用厚实披风将陈桓洛裹住带他去镇上转转。
路边的集市比起王城来说小的太多了,不过也好在为战乱的小镇填上几分热闹繁华。
铛铛铛——
陈桓洛轻声说,“在那边停下。”
邵堰扶着他下马,牵着他往路旁的小摊前走过去。
清脆的铃铛声从漆红的小鼓上发出来,铜黄的小铃铛十分好看。
陈桓洛微微勾唇,拿起拨浪鼓,“多少钱?”
“十文钱,公子。这边还有木青蛙您看看,那做工跟真的一模一样。”小贩裹着手兴奋的给陈桓洛介绍小摊上的玩具。
陈桓洛看了眼青蛙,摇头,“只要这个。”
邵堰伸手给钱,拉着他往前面走,“怎么了,我倒是觉得那东西也挺好玩的。”
陈桓洛皱皱眉,“月半儿会吓到的。还是这个好。”他举着摇动两下,清脆的铃声响了一串。
邵堰抬头摸摸他的头,将披风裹紧,眉眼温柔,轻声唤了声他的名字。
是吧,你也想他了,对吗,他那么小,那么软,他们是他的爹娘,却抛下他离开了。
陈桓洛垂眸望着漆红小鼓,眼中隐隐流露万分想念。
他都还记得那一夜他们走的时候月半儿一直哭闹,哥哥怎么都哄不住。
可他还是决定跟着邵堰走了,留下他一个人。
陈桓洛心头发疼,是啊,想他了,多想他。
又一年大雪铺满长廊了,陈桓洛握紧邵堰的手,只要能留在他身边,一切都会变好的。
腊月新梅。
邵堰为他整理发带,将衣袍拉拢好,把牵住他在外有些冰凉的手,把拨浪鼓也装进口袋,“想吃什么吗,我记得前面有卖馄饨汤,听卫霄说味道很不错,等走的时候再扯些绸布给你做身衣物。”
陈桓洛看着略显荒凉的长街,一面是白雪笼罩的小镇,另一边却寸土是毒滴水不能食。
幸好坤乾早有准备将百姓后迁,才避免了大规模的中毒。
嘻嘻嘻——
路上三两个孩子穿着厚厚的棉衣打闹嬉笑,其中一个年纪更小的好像连路都走不稳,跟着大孩子没跑几步就噗通摔在雪堆里。
陈桓洛连忙走过去弯腰扶起他,给他拍拍身上的雪。
小孩脸颊冻的通红,小手搅在一起奶声奶气的说,“谢谢您”
陈桓洛轻声嗯,放开他,让小孩儿跑掉了。
邵堰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看的陈桓洛莫名摸摸自己的脸。
“怎么?”
“我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
知晓他说的是刚刚自己的举动,陈桓洛眼中流露几分羞怒,他只是担心那孩子罢了,他才没变呢!
邵堰大笑着将他搂的更紧,“走吧我们家洛儿也会心疼人了,哈哈哈”。
邵堰带人在会馄饨小摊上吃完饭,在天空又瓢雪花时将人带回了军营。
刚走入营地的范围,有人匆匆跑过,邵堰快走几步抓住那小兵,“有何急事?”
小兵被吓的一颤,“大、大人,出事了,我找军医!”
陈桓洛低声道,“带我去”
邵堰打横抱起他,脚下起落,片刻之间便到了军营内部。
“啊!!!”
陈桓洛掀帘欲进,邵堰抓住他的手,微微掀开一点棉帘,皱着眉头从身上撕下一段绸布蒙在他口鼻上。
“啊…!!我的脸!!”
帐中其他人都紧紧按住嚎叫的人。
陈桓洛上前打算查看,被邵堰突然抱住止住他的动作,对其他人呵斥,“快放开他!全部后退!”
等所有人退后时,陈桓洛才看清被压制的人。
那人满脸发黄的脓包,有婴孩手掌那么大小,他捂着脸露出来的手臂也是同样爬满了脓包。
嚎叫声布满营帐,那人痛苦的用手抓身上的脓包,发黄的脓包破损流出脓汁,然后肉眼能看见的爬出无数条细白的线虫。
邵堰瞳孔一缩,抱着陈桓洛,大声道,“出去!!快放火烧掉营帐!”
卫霄带人随即赶来,只看见熏熏黑火。
“大人”
邵堰瞳孔映出火烧云的火光,“卫将军,下令彻查全体士兵!”
卫霄立刻传令下去,召集所有士兵,不准任何人停留在帐中。
这一天,离新年还剩下十日,寒风刺骨,直至深夜,风雪呼啸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