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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算是柳氏和陈仪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入宫,先时柳氏虽然也曾随着夏立齐入宫赴宴过,可参加宫宴,自然不会让他们进入内廷之中,而且向来都是大晚上,他们又是谨小慎微着,哪里敢四处张望。

今日入宫,柳氏一样紧张着,陈仪更是一脸的拘谨。

不过,等到二人看到锦绣特意派来站在宫门口迎接他们的夏芍时,心中倒是忍不住放松了一些,夏芍是从府上出去的丫鬟,对于柳氏和陈仪而言,这算得上是熟人。

看到熟人,自然很大程度的缓解了二人的紧张。

夏芍一眼看到柳氏和陈仪的时候,连忙小跑上来,冲着二人行礼。

柳氏自然是连忙阻止,看着一身宫人服饰,面色尚好的夏芍,柳氏也推测过了女儿进宫后的日子应该不差。

虽说柳氏也知晓,凭着晏淮对于锦绣的喜爱,是决计不会让锦绣受委屈的,而且她在外边听到的消息,也都是晏淮对于锦绣的好。但毕竟是为人父母,总会忍不住多想一些,也会多担心一些女儿。

夏芍被柳氏扶起,倒也没有硬是要行大礼,于是便简简单单鞠了一躬,以示自己的敬意,而后又是笑着冲柳氏解释道:“娘娘让奴婢来接夫人与少奶奶,奴婢可算是幸不辱命了。”

锦绣虽然是晏淮率领百官从这正阳门里接进去的,几乎也是铁板钉钉上的皇后,可毕竟如今册封诏书未下,册封典礼未举行,所以宫人的人倒不会抢先叫着皇后,如今只以娘娘称之。反正晏淮的后宫里,也就锦绣一个女人,也只有她可以被称为娘娘,倒是不怕会搞乱,也不怕会失了锦绣的体统。

柳氏听闻到夏芍这称呼,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反而是一脸担忧的开口问道:“娘娘如今身体胃口如何,脸色可好?”

“夫人放心,娘娘一切都好。”

夏芍笑着轻声回了,因着是在外边,也不敢说的太明白,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宽慰了一下柳氏的心。

而后夏芍倒是没有再提到关于锦绣的话,只是带着柳氏和陈仪二人,一路从宫门往紫极殿的方向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对二人又轻声解释道:“原本以娘娘的身份,应该入住凤霞宫的,可一来不好催着太后娘娘迁宫,二来则是,皇上也不放心让娘娘一个人住在风霞宫内,所以皇上在与如今上朝处理公事的交泰殿边上,择了最近的一处紫极殿,作为皇上和娘娘二人的起居居所。”

虽然柳氏和陈仪根本不知晓自己究竟去哪个宫殿,不过夏芍还是仔仔细细的解释了一番,话语之中,又是透露出了晏淮对于锦绣的疼爱,听得柳氏和陈仪二人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而走着去探望锦绣的脚步,也越发的加快了。

夏芍倒是不紧不慢的领着,又是指着一路上经过的宫殿园子冲着柳氏和陈仪讲解着。

宫中自是美不胜收,便是这冬日萧瑟,但依然不失别有风情。柳氏和陈仪饶是心挂锦绣,可也忍不住放缓了脚步,目光欣赏着这一份美景。

幸得紫极殿离前朝甚近,柳氏和陈仪虽然放缓了脚步,也不一会儿就到了。

刚刚入紫极殿的大门之时,柳氏和陈仪便被殿内园中的美景给吸引了去,穿过美景如画的园林小径,二人慢慢走近了正殿之中,正殿门口,从殿内到殿外,都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站满了身着统一服饰的宫人,服饰的颜色由深至浅,品级自然也能够瞧得出,这些宫人怕也是由低至高。

而走到最靠近大殿门口的时候,柳氏和陈仪又看到了一个熟人,便是与夏芍着了一般浅色宫服的夏竹。

夏竹一瞧见柳氏和陈仪,脸上顿时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也是小跑的赶了过来,冲着柳氏和陈仪行了一礼,口里唤着:“夫人、少奶奶。”

柳氏和陈仪二人脸上也忍不住跟着露出了笑容,柳氏更是轻声开口问道:“夏竹你怎么不在娘娘身边伺候,站到这边来了?”

夏竹闻言却是笑着解释了:“娘娘见夫人和少奶奶还未来,有些心急,便让奴婢到门口守着。”

说罢,她又连忙道:“夫人和少奶奶快进去吧,娘娘可算是等急了!”

柳氏和陈仪听了这话,哪里还敢耽误,连忙随着夏芍夏竹往殿里走去。

刚刚一走入殿中,柳氏和陈仪便被扑面而来的暖气给热出了一头大汗,因着外边寒风凌冽,二人今日都穿了厚厚的毛皮大裘,而紫极殿里边,却是烧着暖暖的地龙。

夏芍和夏竹二人早就十分有眼色的替二人褪去了外边的衣裳,而后领着柳氏和陈仪走到了大殿后边的寝宫内。

此时,大大的寝宫之中,锦绣正躺在榻上,目光紧紧的张望着门口的方向,一瞧见柳氏和陈仪出现,脸上便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身体更是急急的要从榻上起身。

柳氏连忙跑了过去,伸手去阻止了,嘴里更是嗔怪着:“你这双身子的人,好好躺着,怎么还跟以前一般毛毛躁躁的,好好躺着,别乱动了!”

柳氏嘴上埋怨着,不过看着锦绣依然红润,且比以往瞧着丰润了不少的脸庞,一颗心总算是放到了实处,至少女儿的日子过得决计是舒坦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好的面色了。

锦绣如今月份还小,身材上并未显怀,加之如今自个儿呆在寝宫里,也只做了十分日常的家常穿戴,宽松舒适,更加看不出任何痕迹。

柳氏见了锦绣,首当其冲询问的,自是锦绣这一胎的怀相,锦绣自然是满口说好,这一胎她怀的本也是十分轻松。

柳氏闻言,自然是满口说好,但末了,心中又有几分担忧,都说女肖母,她当初怀锦绣的时候,也没什么动静,与怀夏靖铭和夏靖珏时完全是两个模样,会不会锦绣的肚子里,其实怀的也是女胎。

柳氏一想到晏淮如今做了皇帝,而且这个年纪了,膝下仍是空虚,便忍不住开始忧虑。锦绣万一第一胎生出来的是公主,外边那群人可不会管什么先开花后结果。

不过,柳氏看着锦绣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倒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压下了心中的忧虑,笑着与锦绣问起了宫里的一些事情,也与锦绣说了一些家中的情形,陈仪并不抢话,只在柳氏说的不够详细的时候,才略略插嘴补充了两句。

说到后边,锦绣倒是自己也主动问起了家里的事情,尤其是问及了如今她仍孤身一人的二哥夏靖珏。

“娘不是替二哥已经相看好了媳妇吗,是不是打算等国丧一过就娶进门?”

锦绣恍然记得,当初柳氏和她说过,婚事大概也是在今年,不过瞧着柳氏迫不及待将两个儿子都托付出去的样子,锦绣觉得应该是这上半年的事情。

谁料到,柳氏听了锦绣的话,倒是轻笑着开口道:“这事儿不急,我和你爹都商量过了,等咱们家分出去了再将那姑娘娶进门。”

“分出去?”

锦绣愣住了,分家这件事情,其实很早柳氏便有在念叨,可谁都知晓这事儿根本就不可能,至少在勇诚伯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二房是决计不可能主动提出分家的。

一来,断然没有父母还在世的情形下,底下子孙提出分家的道理,这般做肯定会招惹非议,在夏家父子三人都打算从政的情形下,肯定会有所影响。其二却是,他们二房便是能够分出去,可也不能够不管兰姨太太,只要勇诚伯在世,兰姨太太便不可能跟着夏立齐这个儿子去单独住下,将兰姨太太一个人留在勇诚伯府,这事儿夏立齐和柳氏这对孝顺夫妻,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所以即使大房二房再三恶心他们家,太夫人又再三的针对着他们,夏立齐和柳氏从头至尾也没有提出过要分家的事情。

如今,柳氏会提到这个事情,锦绣还真是吃了一惊。

锦绣只当是柳氏的想法,谁料到,柳氏却是轻声解释道:“这件事情,是你爹和我说的,他说如今你处在这个位置上,家里决计不能够再给你添乱了,怎么着都该想办法分出去了。毕竟咱们家若是还在勇诚伯府,那整个勇诚伯府都是你的母家,可若咱们家分了出去,那勇诚伯府,顶多也只是你的旁亲。”

“娘……”

锦绣听了柳氏这话,心中动容。

而柳氏只是拍着锦绣的手背,语气里略带着几分玩笑轻声道:“你爹那老顽固,倒总算是开通了一回。”

“不过你也别担心,这事儿指不定根本无需闹别可办好,真闹起来,家里还怕影响了你的名声。”

锦绣根本不相信柳氏这话,她还不知道勇诚伯府里这杆子人是怎么样一副德行,尤其是在她马上就要坐上皇后的位置,他们有机会成为皇后母家的情形下,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二房分出去,定然会拾辍着她那位祖父当出头马。

勇诚伯虽然不济,可好歹也是她爹的父亲,又是大家长,勇诚伯发话了,这事儿就更加不好办了。

面对锦绣脸上的疑问,柳氏对锦绣轻声道:“姨太太先时偷偷与我说过,你外祖父的身体,仿佛是越来越不济了,可能就是这些日子,若是你外祖父过世,那这家便是不分也得分了。”

“怎么会……”

锦绣闻言有些震惊,虽说先时勇诚伯的身体也跟风雨残烛一般,可锦绣也没觉得会这么快,当然她对这事儿也是没有一点的悲伤,虽然那一位是她的祖父,但从头至尾,她是真的没有什么感情。

“若是好好保养,自是还能再活几年,偏偏……瞎折腾。”

柳氏觉得将事情说出来,实在是有些污耳,想了想,最终只说了瞎折腾这三字。

锦绣一想自己那位祖父的行径,哑然了许久,才有些不敢置信的说了一句:“不会吧?祖父不是住在姨太太屋里,那姨太太……”

“如今正是国丧,你姨太太自然不会让他胡闹,不过劝了两句,你祖父听不进去,你姨太太还能怎么样,顶多是眼不见为净,不跟着瞎胡闹呗。说起来,这件事情,真传出去,也是丑闻一件,好在府上虽然不济,可对于这种知道要灭顶的丑闻,倒还是管的极严,现在也没有漏出什么风声来。”

柳氏想到自己那一位公爹的行径,也是被恶心的够呛,有的时候,她还真想让这件事情传出去算了,最好让皇上收了勇诚伯府的爵位,也免得那两房成日里上蹿下跳的,可转而一想,现在满京城人的目光都盯着锦绣,真给传出去,自己女儿脸上也无光,更加失了体统。

柳氏也只能够将这件恶心的事情憋在心里恶心自己。

柳氏和陈仪正陪着锦绣说着话的时候,突然听得底下一阵通传,却是晏淮回来了。

柳氏和陈仪自然立刻站起来行礼,晏淮穿着一身还未置换下的龙袍走进了屋里,他也是知晓今日锦绣的娘家人要进宫,一见着柳氏和陈仪冲着他行礼,连忙伸手扶住了柳氏,温声开口道:“岳母客气了,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

柳氏和陈仪听着晏淮这亲近至极的话,略有几分诚惶诚恐,等到她们被晏淮安置着重新坐下,转头看向锦绣的时候,看到锦绣依然稳坐如山的躺在榻上,那副样子,便是寻常人家的媳妇都不如,至少,寻常人家的媳妇还知晓在自己夫君进屋的时候起来迎一迎。

若是晏淮不在场,柳氏早就出声管教了,可如今晏淮在场,柳氏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够拼命冲着锦绣使眼色。

锦绣看着自己娘亲这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却并没有按照柳氏的意思行事,反而随手将自己喝剩了半盏的水递给了晏淮。

晏淮一点都不嫌弃,直接接过往嘴里送了,喝了两口,还十分自然的冲着锦绣问了一句:“今天怎么口味这么淡,只喝清水了?”

“我又不能够喝茶,成日里和那起子红枣茶,嘴上腻得慌,觉得淡,要不让他们给你换一杯?”锦绣撇着眼睛问着。

而晏淮却是连忙笑道:“那却是不必了,我这么喝着挺好的。”

柳氏看着晏淮与锦绣二人之间自然至极的对话,又是毫不避讳的那一份亲昵,她还能够再说什么呢!

显然,她再说什么,那也都是瞎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