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与这些黑衣亲卫并肩而战令曾颜良热血沸腾。他自然看得出来,这些黑衣亲卫每一个都是英雄好汉,而且一起对敌的时候,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有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现在哪怕只是让曾颜良一直呆在这些人周围,他似乎就能够感受到无穷的力量。
只不过……
曾颜良脸上惊喜的表情渐渐消失,他摇头道,“王爷,我在县衙当衙差时的那些兄弟们,大多都在官银被劫的事件中死了,事后那县令梁秋荣又将诸多罪名加在了兄弟们头上,如今那事件中活下来的只剩我一个,知道当时情况的人,也只剩下我一个,我若不给兄弟们伸冤诉苦,他们在九泉之下怕是也难以安心……”
夜幕中,曾颜良的声音浑厚而又响亮。
“我虽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之中到底有什么内情,但只要能够为兄弟们伸冤,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自从出了官银被劫的事情之后,曾颜良一直在躲藏,冷轩蓉让他到凤泉岭来之后他才感觉到久违的失落。与县衙差役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每天都有说有笑,有时候打打闹闹,却也不伤感情。
如今那些人大多都丧命与凤泉岭,曾颜良无时无刻不想着要为他们伸冤报仇。
曾颜良皱紧一双剑眉望着坐在车中的杜亦霖,沉声道,“王爷,只要能够让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沉冤得雪,曾颜良听凭王爷差遣,刀山火海,义无反顾。”
杜亦霖听完曾颜良这番话,朗声大笑。
“哈哈哈……好啊!有血性,有义气!”
杜亦霖放下那车窗帘子,扭头对冷轩蓉说,“就先让他跟着我的亲卫营吧。劫匪还是要抓,让他去最合适不过了。”
冷轩蓉满心感激,如此一来,颜良大哥至少不用躲藏的那么辛苦了。
等马车到衲岩县城门前,冷轩蓉偷偷从车窗缝隙中向外看了一眼,只见一片灯火通明,好多人打着火把站在道路两边,恭恭敬敬的迎接这支队伍。
虽然这么多人都在此等候,耳边却只能听到车马的声音。
冷轩蓉知道,王爷亲临这小小的衲岩县,那是天大的事情,县令梁秋荣他们一得到消息一定都出来迎接了,只因为杜亦霖传下一句话,说谁也不见,他们才会如此安静。
队伍浩浩荡荡进城,亲卫首领来到马车边问道,“王爷,县令梁秋荣请王爷到县衙私宅下榻。”
杜亦霖面无表情轻声说,“找人带路,我们到窦皓维那儿去。”
冷轩蓉听到窦皓维这个名字从杜亦霖口中说出来,不由一愣。
随即她才反应过来,窦先生声名远扬,他与这位王爷相识倒也不算奇怪。
只是一想到自己还在王爷马车上,如果这样就去见窦先生,势必又会费上一番唇舌了。
虽然这么想着,可冷轩蓉却不敢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她只好迅速开始盘算一会儿见到窦先生之后如何应对了。
马车一路前行,举着火把的那些人也一路跟在后面。杜亦霖没有发话,他们谁也不敢就这样直接回去睡觉。杜亦霖挑起车窗帘子往后看了一眼,皱起眉头冷声吩咐道,“谁也不许跟着。”
这句话传下去之后,包括县令梁秋荣在内的衲岩县官员和有头有脸的那些人都不敢再往前跟了。他们脸色铁青的站在原地,望着王驾队伍缓缓远去。
有人领着这支队伍直奔窦先生的染尘书斋,等到了书斋门前,却只看到书斋紧闭着大门。
亲卫首领突然想到自己没派人来通知这边,他本以为衲岩县里有些名气的人都会出来迎接王驾,却没想到唯独王爷指名要见的人却像是根本没得到消息。
事已至此,亲卫首领只好硬着头皮到马车旁边禀告,“王爷,我们到了。只是……似乎没有人来通知这边……”
杜亦霖闻言不仅没恼怒,反而爽朗的笑了起来。
他起身推门走出马车,亲卫们一看王爷出来了,也都急忙下马垂首站在两边。
冷轩蓉也急忙跟着杜亦霖从马车中出来。她悄悄躲在马车边上,尽量不引人注意。
杜亦霖缓步走到那扇黑漆门前,抬头看看门上匾额,笑道,“染尘书斋?没见过这么会抱怨的人啊。”
说着,杜亦霖用手中折扇轻敲了两下门上的铜环。
稍等了片刻,黑漆大门一开,只见那须发皆白的老者一脸怒色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
他看到外面来了这么多人,似乎被下了一跳。
“你……你们这是……”
老者上下打量站在最前面的杜亦霖,开口问道。
这时那亲卫首领上前一步,对老者说,“王爷驾到,还不快快开门迎接!”
杜亦霖笑着冲亲卫首领一摆手,而后对老者说,“老人家,劳烦你去告诉窦皓维,就说故友前来拜访他了。”
“王爷?故友?”老者揉揉眼睛又看了杜亦霖两眼,嘟囔一句,“这深更半夜的……唉……公子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亲卫首领一听老者这话就是一瞪眼,可还没等他发作,老者已经关上大门回去了。
杜亦霖倒是没什么脾气的样子,就站在门前等着。
只一会儿工夫,就听院中传出脚步声,而后黑漆大门一开,窦先生快步从里面跑了出来。
冷轩蓉站在远处也看的清清楚楚,窦先生披散着头发,只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衫长裤,脚上似乎也是随便蹬了一双鞋子。与这狼狈的样子截然不同的是,他脸上竟然笑的无比灿烂。
“王爷!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了?哈哈哈哈……”
杜亦霖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似乎也在窦先生一露面的时候就消散了不少,他摇着折扇笑呵呵打量着窦先生,道,“深夜来访,可扰了皓维兄清梦啊?”
窦先生朗声大笑,“扰了扰了,不过王爷驾临,一夜清梦又算得了什么呢。快快,快请到寒舍中饮杯热茶。”
杜亦霖点点头,冲身后人说,“你们也都进来吧。车马都带到院子里来。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落脚了。”
窦先生闻言一愣,可这些人却不管有没有他的应允,手脚利索的随着杜亦霖就往院子里来。
杜亦霖拉着不知所措的窦先生走到屋檐下面,返身看着那些黑衣亲卫们将马匹和那架华丽的大车都弄到院子中来之后他才压低声音对窦先生说,“皓维啊,这次我到衲岩县来可是为了办正事儿来的。你得帮我啊。”
窦先生皱起眉头望着杜亦霖,也同样压低了声音说,“你办的从来都是正事儿,我又有哪次没帮你了?”
杜亦霖浅浅一笑,他抬手拍拍窦先生肩头,而后迈步走到马车前,让赶车人打开车门,对里面说,“冷姑娘,出来吧。”
窦先生听到杜亦霖叫了一声冷姑娘,他又愣住了。等他看到冷轩蓉从那马车中出来的时候,心中惊异简直难以言喻。
冷轩蓉看到窦先生那个样子,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也不知道一会儿自己说出那些事情之后窦先生会做何反应。万一窦先生认为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是我在利用他,可就无可挽回了……
杜亦霖不知道冷轩蓉与窦先生的关系,他带着冷轩蓉走到窦先生面前,介绍到,“这位是前兵务司侍郎冷承戚的女儿,那位宣德元年出来的冷才子你还记得么?”
窦先生瞪大双眼望着冷轩蓉,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轩蓉……姑娘……你是那位冷先生的女儿?”
杜亦霖一听窦先生对冷轩蓉的称呼才发现原来他们两人早就相识。他便不再多言,转头望向冷轩蓉。
冷轩蓉有些窘迫的对窦先生说,“窦先生,我与家父逃难至此,家父是朝廷缉拿的逃官,个中缘由实在是一时半刻难以说明……没有对先生说出事情,实属无奈,还请先生见谅……”
窦先生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两年前朝廷中的那场风波他也多少知道一些,冷先生弃官而去后来消失无踪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带着女儿躲在这小小的衲岩县中。他更没想到,这位轩蓉姑娘竟然就是那位才子之后。
怪不得自己一直觉得轩蓉姑娘身上散发着特别的气息呢。这与她父亲的言传身教一定有很大关系。
窦先生愣了一会儿神,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冷轩蓉穿着一身男子衣衫,脸色似乎也很苍白。
“啊!别站在这里了,快到屋中坐吧!”
窦先生将冷轩蓉和杜亦霖让到屋中,有侍童来奉上茶水,三人围桌而坐。
冷轩蓉坐在这两个人身边,竟然比刚才在马车里还要紧张。窦先生似乎还是满心疑惑,但那王爷杜亦霖却看上去十分轻松。
“皓维啊,我这次来可不知道要呆多长时间,你这儿能不能给我腾出点儿地方来住几晚?”
窦先生皱起眉头问,“王爷到这里来,县令不会连个住的地方都不给安排吧?”
杜亦霖笑道,“怎么?我就是想赖在你这里,不行么?”
窦先生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摇着头轻声道,“王爷赖在我这书斋,我可是求之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