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 臣妾这枚棋子虽然懵懂不知,但‘配合’的也算不错。至少现在太后娘娘的目的不达到了吗?也该给臣妾一个名分了。”
皇太后沉默半晌,董鄂氏的嘴脸在她心里又难看的几分。她向来不喜欢聪明的女人, 更何况这个聪明女人不但不是她科尔沁家的, 更有可能夺去博尔济吉特氏一族的恩宠和荣耀。
“如今无论哀家愿不愿意, 你都已经是贤嫔了不是吗?皇帝的心全在你那里, 哀家说什么都晚了。”
婉晴不禁觉得好笑, 福临爱她,前世要说还有什么巧合,那么今生真的是她筹谋来的。太后的心思, 无非是怕自己专宠罢了。婉晴也不傻,前世专宠的苦已经吃过了, 今生可不能再这样。
“臣妾必定悉心侍奉皇上。”
皇太后看她, “这是自然的。你与博果尔的事, 哀家也不想再计较。只是如今你已是皇帝的妃嫔,做事需有分寸才可。”
“太后教训的是。”
“你入宫的消息, 相信襄亲王那边已知晓。说不定明日便会递折子要求入宫。到时候,你陪侍在哀家身边。”皇太后冷冷的看着她,毫无一丝暖意。
婉晴意味深长的笑了,“臣妾领旨。”
皇太后重新拿起书歪着,淡漠道:“你出去吧。哀家养养神。”
“是, 臣妾告退。”
婉晴躬身而出, 冬卉见状忙上前搀扶。苏茉儿送她们至轿边, 轻轻说:“若要保全自己个, 烦请雨露均沾。”
婉晴点点头, 含笑道:“我醒的。”
正月里皇后忙着准备年下的节礼,没空陪伴皇太后。皇太后放话说喜贤嫔温婉乖巧, 特带在身边说笑。
众妃嫔们对此反应不一,但均有羡慕之色这是一定的。
福临很是晓得他额娘不喜欢婉晴,怎会突然对她好起来,便嘱咐婉晴多加小心。婉晴不由得叹惋,被自己的儿子像防贼一样防着,不知皇太后若是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那一日博果尔朝服觐见,拜见过皇帝,立刻就去了慈宁宫。皇太后见他越发的英朗俊逸,笑着拉着他近前,好一通摩挲抚弄。博果尔亦是笑吟吟的,只那笑再也不像小时候那般纯净真诚,多了几分虚伪之感。
“今次入宫,怎得没带福晋一起?”皇太后对那位沁雅格格也不熟悉,只知是个懂事温顺的大家闺秀。
博果尔抱拳回道:“沁雅身子不好,正养着。儿臣便没带她来拜见皇额娘。”
“女儿家到底娇贵些。无妨,下次再说吧。”皇太后摆摆手,不以为意。这时,婉晴端着木盘走了进来,边道:“太后,臣妾蒸的马蹄糕,您尝尝看合不合口?”
博果尔明显的身体一僵,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婉晴了。没人知道,在他得知婉晴封了贤嫔后,醉的不省人事,哭的昏天黑地。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起初只是利用,怎得利用掉自己的真心。
看见博果尔在侧,婉晴虽是早知他会来,却也还是不甚唏嘘。放下盘子,她微微一福身,“妾身董鄂氏请王爷安。”
博果尔攥紧双拳,他太怕控制不住拥她入怀,情感压抑的紧,连声音都是略略颤抖的。“贤嫔娘娘客气了。”贤嫔娘娘……博果尔心如刀绞。
皇太后很满意博果尔的神色,笑道:“哀家已命人接你额娘去了,晚上不必回府了。哀家许久未见你们娘俩,一起用个家宴吧。”
博果尔拱手:“一切但凭皇额娘做主。”
家宴前,博果尔陪了皇太后一会儿,便去了偏殿歇息。离开前,他的目光犹如黏在婉晴身上,舍不得眨眼,也舍不得转向别处。苏茉儿看着不妙,连连劝他至偏殿歇息,好说歹说可算是拉走了。
婉晴看了看炕桌上的点心,温顺道:“可惜这马蹄糕凉了,不能用了。”
“博果尔如今依旧对你如此情深。哀家很好奇,你心中有无一丝愧疚?”
婉晴反问道:“襄亲王对您一向敬重有加。您设计斩草除根,心中难道无一丝感觉?”
皇太后嘴角一扬,犀利的目光射来,“出言无状,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婉晴笑,“臣妾一心爱慕皇上,奈何太后误会,厌恶臣妾,臣妾深感惶恐。”
皇太后半晌没说话,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惶恐?哀家只看见野心。”
“臣妾绝无此心,望太后明鉴。”婉晴蹲身行礼。
“董鄂婉晴,哀家这里有份礼物,本想着你入宫那日赏赐予你,竟浑忘了。苏茉儿!”
婉晴依旧蹲着不起身。直到苏茉儿捧来一方锦盒,皇太后打开了它,里头躺着一尊精雕细琢的香炉。一般宫里香炉仅仅是以鼎状而制,而这尊香炉,是一名宫装打扮的宫人跪于地,双手执着一壶。内务府能工巧匠不少,竟连宫人的面部细节一一刻画的清楚,其表情温顺而卑躬屈膝。
婉晴双手接过,道声:“谢太后赏赐。”
“嗯。望你不要辜负了哀家一番苦心才好。哀家乏了,晚上家宴,你坐在哀家身边吧。”皇太后以帕掩口打了个哈欠。
婉晴应是而出。
回宫后,立刻让人把这尊香炉收起来。冬卉很是不解,“小姐,这香炉这样华贵,为何不用着?”
婉晴坐在暖炕上,指甲在炕桌上划出淡淡痕迹,“你懂什么。皇太后是想用这种方法告诉我,这宫里头,我只有卑躬屈膝温顺方可长久。她是警告我不许占尽皇恩。”
冬卉恍然大悟,之前她根本看不出这香炉的意思,只觉得皇太后很看重自家小姐,赏了那样贵重的香炉。
“看来太后对小姐还是心存芥蒂。”
婉晴冷哼道:“她暗中利用我周旋在皇上和王爷之间,不过是想惹恼王爷罢了。如今想来,我真真是个傻子一般!”
冬卉想起博果尔那样真诚的眼神,有些心疼,“那今晚的家宴……”
“躲不掉的!”婉晴负气道:“她特意命我坐在她身边,就是防止我离席。都到这种地步了,她还想利用我!可恨这昭圣皇太后,我偏生动不了她!”
冬卉微微叹息,“倒是可怜了王爷一片真心。”
婉晴默然。可不是可惜了,而且她算是彻彻底底辜负了这片真心。
晚宴办的简单而有序。宫里的妃嫔只有婉晴和皇后陪侍。其他人都没有来。皇太后坐在上首,离得最近的就是贵太妃娜木钟,她的脸色不太好,似乎大病初愈一般。皇太后当作没看见,笑着举杯道:“自姐姐出宫后,哀家甚是惦念。”
娜木钟忙举杯道:“太后折煞嫔妾了,这杯应该嫔妾敬您才是。”
皇太后笑道:“你是没那个心情敬哀家,还是哀家敬你吧。”
娜木钟狐疑的看着她,不知她打什么哑谜。
婉晴执杯一口一口的喝酒,她就是个陪衬,为了吸引博果尔的陪衬。
“妹妹少喝些罢,伤身。”皇后按下她的手,柔柔的说。
婉晴露出一丝笑容,“皇后娘娘,嫔妾敬您。”
皇后讶然,本是劝喝酒的,结果被邀约了。她只好举杯道:“妹妹喝了许多,这杯喝毕不许再喝了。”
婉晴笑了笑,“谢娘娘关怀。”
同时注意着婉晴的,还有红了眼眶的博果尔,他冷眼瞧着婉晴这样不顾身体拼命喝酒,恨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前,打掉她的酒杯,狠狠的说:“你个傻女人,喝这么些酒做什么?!”但他终究没有这样做。年少轻狂,他知自己已经给婉晴带来太多麻烦。宫里盛传婉晴名声不洁,全是拜他所赐。
酒过三巡。
皇太后拍拍手,歌女舞女悉数退下。她看着娜木钟笑道:“哀家这里有件喜事要与姐姐分享。”
娜木钟强装笑颜,“嫔妾洗耳恭听。”
皇太后笑道:“哀家的哥哥今晨传来捷报,说已成功收复意图谋反的齐齐格、哈哈番、硕遂三大部落。三大部落首领缴械投降,并献上神奇异宝,又将女儿嫁于科尔沁,以示诚意。”(1)
啪……
娜木钟面前的瓷碗掉落,摔的支离破碎。她面色苍白,几乎快要死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