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的事没多久便在整个洛阳传开,对于这件事皆是抱着不同的态度,议论不止,流言不灭。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姜云妨竟然指认自己的族人,而萧容在朝堂上说到姜云妨不是本人这件事倒是有不少人相信了。
那天六月初三,下了场整月以来最冷的雨。雨量不是很大,绵绵细雨如同升腾的寒气,笼罩着整个洛阳。红岩青瓦被重新洗刷一遍,那颜色仿佛新上的一般。
曾经气派而又宽大的姜府此刻被贴上封条,整个府门都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门前的两株垂柳颜色泛起了黄,将环境衬托的更加凄凉。
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要退避三舍。身怕染上了这里的晦气。
夜半三更,地牢里哭声不断,哀叫连连。姜桓抱着怀里的妻子一脸痛心疾首。王氏瑟缩在那温暖的怀中,对此也只有这么一个留恋的。
姜桓轻拍着她颤抖的后背轻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王氏耸了耸红了一圈的鼻:“老爷,你说云妨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啊。”泪眼婆娑的抬起脑袋,只觉的胸口憋得难受。
姜桓冷哼:“云妨至始至终都没有变,变得只是身份而已。那个人不失我们的女儿。”
这话迷惘了王氏,一脸不解,准备开口,牢门外突然走来一个玄衣男子,先王氏一步开口:“姜老爷是知道了吗?”
牢狱中的人循声望去,那人一身玄色衣衫,气宇轩昂,容貌俊冷,眼里泛着疲惫。眼珠许是因为疲惫而布上了血丝。
姜桓连忙推了推王氏,由坐转为跪,向那人行了个大礼:“殿下。”
萧容弯下腰身虚扶一把:“姜老爷不必客气。”看着牢狱里的姜家人都在受苦受难,心里也不怎么好受,那场面仿佛让他重回了上一世,上一世自己无能没能保住姜家,才造成自己与云妨的疏远,最后酿下苦果。
这一世若是再保不住姜家,只怕他与云妨连重蹈覆辙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还期待着改变。
姜桓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这才回答萧容方才的话:“臣确实知道了一切,殿边的小公子才是云妨。这些臣也是几日前才知道的。”
那日抓住姜云柔换药一事之后,姜桓便更加笃定自己认为的姜云妨不是真正的姜云妨,反而这个陌生的小公子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便忍不住找她问。
谁知还没开口,姜云妨便摘下面纱,承认了自己才是真正的姜云妨,并把所有的事全数交代清楚,还交代他,在圣上面前,不论圣上说什么都不要反驳,顺其自然,她必定有办法解决这一切。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姜桓将姜家上下的性命全数了姜云妨身上。他同意了姜云妨的要求。
只是没想到的是姜云柔竟然如此歹毒,在最后关头竟然都要将整个姜家置于死地。当真是没心没肺,多年养育之恩都不记了。利欲熏心。
萧容点头,没有说什么,而是将目光在场全数扫视一遍,唯独不见两人:“姜老爷,贵公子和儿媳呢?”姜云央和井菱竟然没有在,不是说姜家上下都被抓起来了吗?
姜桓对此颇为欣慰的笑了笑:“若是失败了,也好在那两人还活着!”
萧容拧着眉头,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是姜老爷派人将他们送出去的?”
姜桓果真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只是云央在自己去往西北境的时候便出门做事,一直没有回来。而井菱则是今日晌午莫名出了房门,然后一直没有出现过。
萧容后知后觉,像是想到什么,眼前一亮,神色也比之前更加凝重。
“姜老爷在此受委屈了。只是不用担心,一定会没事的。”话落,萧容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地牢。引得姜桓等人一脸迷惘。
迷迷糊糊中,脸颊上滴淌着水,冰冰凉凉的,有一股难以言语的味道。脑袋昏昏沉沉的,时不时传来阵阵抽痛,耳鬓的发丝不住的摇晃,挠的耳根瘙痒不断。
姜云妨不耐的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敛。一滴红艳艳的血珠淌了下来,姜云妨本能反应闭上眼睛,眼角处感受到那股冰凉。这才反应过来是血,猛然睁开眼睛。
一身竹青衣衫的男子将自己半抱在怀里,那人面色惨白,脸颊上多出血痕,不住的往下淌着红痕。警惕地目光望向前方,一双紧抱着她半身的手臂都在打颤。浓烈的血腥味包裹着两人。
“哟,主人醒了啊。”一道尖锐的声线灌入耳蜗,姜云妨不用看都能猜到是谁。转头看去,正是一身白衣,有着自己面貌的姜云柔。尤记自己本是随着萧容进宫,准备给姜云柔最后一击,却突然收到一封书信。
上面的内容赫然满是威胁,自己的嫂嫂被抓到了百里缘,若是她敢踏进朝堂一步,那嫂嫂便与她天人永隔。
姜云妨只能忍住最后一气,匆匆出宫感到百里缘,明知道是陷阱,却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没有任何,自己直接被打晕了过去。后面的事便不知道了。
只是看现在的情况。不知何时与姜云柔正面相对的叶谦,身上遍体鳞伤的抱着她恶狠狠地瞪着对面趾高气扬的姜云柔。
不大不小的房间内,没有任何陈设,唯独自己左边最里方有一架十字铁架子,铁架子上挂着铁链,而后后方的墙壁上排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昏黑的房间里闪着阴寒的光芒。
这里是当初她本该“死去”的地方,也是姜云柔替代她开始的地方。现在记起来还觉得身上火辣辣的疼,莫名的袭来一丝恐惧,不由得往叶谦怀里缩了缩。
叶谦许是感受到那份怯意,更紧一份的将人抱在怀里,没有多余的时间看她,但那低低的声音十分温柔:“别怕。”
姜云妨倒是不怕,只是对这些刑具莫名产生恐惧。右手紧抓着叶谦胸前的衣襟,强压着狂跳的心脏,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深深吸了一口气,松了手,从叶谦怀里起身。叶谦哽了一声,想要拉住她,可是那坚定的眼神明显没有惧意。自己也不好再阻止她什么。
站起身子之后,除了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的,便没了其他感觉。再次抬眸,将那嚣张的容颜映入眼帘,总觉得怎么看怎么刺眼。
“看什么看?”姜云柔有些心虚的瞪着她,那目光她不是很熟悉,但是却莫名感觉恐惧。眸光太过幽深,幽深的看不到任何情绪,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对她的嘲讽与审判。
她明白自己是被逼到的绝路。
“人呢?”姜云妨淡淡开口。说来也奇怪,自己不过是晕过去了不知多久,叶谦却莫名其妙来到了自己身边,而且全身伤痕累累。而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依然守着她到现在。
而姜云柔那边共有五个壮汉,却依然没能把他们怎么样,只是五人的样子颇为奇怪,连姜云柔也是一脸灰白,下眼帘肿胀,眼球布满血丝。
两方之间干净如洗的地面上散乱着白色粉末。
姜云妨轻轻摇头,原来是中毒了。
不愧是神医的孙子。杀人都是用药。
反尝自己口中微有些苦涩的味道,也明白自己是吃了解药的,因而才相安无事。
姜云柔冷呵一声,恶狠狠地目光瞪向地面上半蹲的叶谦,指着他:“你先让他把解药交出来。”
“不交人?要不要来个玉石俱焚?”姜云妨笃言,脸色愈发阴沉。叶谦不断流淌的血液着实刺眼,若是再拖下去,只怕他会承受不住。
姜云柔啧了一声,一挥手,身旁的两名大汉走了出去,不久便架着一身浅粉色罗裙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身上倒还干净,只是一直闭着眼睛,不知生死。被姜云柔的人粗暴的拖了进来,砰咚一声随意扔在姜云柔面前的地面上。
女子闷哼一声,姜云妨才松了口气。定眼看去,久违的容颜还是那般清丽,红光满面,却还是比离走时削廋许多,不免让人心疼。
“人你也看到了,解药呢?”姜云柔凝紧眉头,右手撑上胸口,额头冷汗直冒,都在打颤。
姜云妨环顾周围,几名大汉,两名大汉堵在门口,分明是要截断她的去路:“给了你解药你还会放我们出去?”姜云妨挑眉,笑声略显嘶哑。
姜云柔咬咬牙,怒火中烧,猛地蹲子,将井菱纤细的脖子捏在手心,目露凶光的抬头威胁:“你认为有资格讨价还价?”
井菱吃痛,猛地咳嗽几声,半睁着眼,双手抓住紧握自己脖子的手,却使不上力道,没两下双手垂在了耳畔两侧。神色表现的十分痛苦,半睁的眼仿佛被一袭雾气蒙上。
姜云妨为之动容,脚步微微向前两步。姜云柔身边的人哪会让她靠近,也是对着她上前两步。双方呈僵硬局势。
“你到底要怎样才会放过井菱?”姜云妨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攥紧,恶狠狠地咬牙切齿。
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姜云柔还能垂死挣扎。自己又再次连累了嫂嫂。
姜云柔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手上的力道总算松了些,井菱大口大口的,却因为方才的折腾,混混沉沉的脑袋也清醒了些。
“我要解药,还有你死,最好是在这里死在我面前,你听见没?”咆哮出声,双目布满猩红,瞪着姜云妨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姜云妨没有说话,直勾勾的盯着她半晌。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叶谦心里直打咕哝,就怕她一开口便同意了。
幽幽转醒的井菱一眼看见自己头顶上方的姜云柔,那表情如此狰狞而又陌生:“云妨?”轻轻唤了一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姜云柔由怒转笑,笑容说不出的诡异:“啊,嫂嫂啊,你总算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