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良见两人要出来,急忙退走。
净良刚走,便见梧桐树后面闪出一人来,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冷笑,仔细看,正是那位刚搬回东宫居住的东宫太子冷君阳。
柳风远远地跟上来,站在他身侧,道:“昭贵妃会相信吗?”
阳光从梧桐树的间隙中透下来,照影得冷君阳的面容阴晴不定,斑驳的阳光碎金一般,投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像是笼罩在阳光之中,可看上去,却分明觉得阴寒无比。
平天铭疾步走出来,净良的背影已经消失,他松了一口气,道:“殿下,如何处置这医女?”
这医女早就审问过了,今日再度审问,不过是做个净良看的。
这一切,都是冷君阳设的局,今日圣旨一下,削掉昭贵妃协理六宫之权,他便开始安排。
从净良踏入太医院,便进入了他的局中。
这个局安排得很简单,但是,很周全,经得起昭贵妃的推敲查证,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是昭贵妃心中的痛,但凡有一丝的风吹草动,她都会相信。
“她也是受皇后胁迫,送她出宫去,然后宣称暴病!”冷君阳下令,负手离开。
医女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她本以为,这件事情穿了之后,她是再活不成了。
“谢谢殿下!”她磕头哽咽地道。
净良失魂落魄回到霓昐宫,昭贵妃已经等候多时,见净良面容惨白,急忙屏退左右,问道:“怎么样?皇后是不是装病?”
净良被昭贵妃一问,仿佛才整个人清醒过来,两行眼泪就簌簌落下,噗通地跪在地上抱着昭贵妃的腿,哭道:“娘娘,奴婢知道娘娘的胎是怎么落的了!”
昭贵妃整个人一怔,如同遭电击一般,脸上的血色陡然褪去,她猛地站起来,一把拉起净良,声音出口竟是尖利无比,“你说什么?你说清楚点。”
净良哭着说:“当年,负责照顾您的陈医女,每日在您的药膳里下红花,一日一点,才导致您身体虚弱落胎。”
“陈医女?”昭贵妃全身冰冷,“她为什么要这样害本宫?是谁指使她?”
当年,她谁都不相信,只相信陈医女,因为,陈医女是老院判推荐的人,而老院判是父亲的至交好友,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喊老院判一声世伯。
净良咬牙切齿地道:“是皇后!”
昭贵妃跌坐在椅子上,面容骇然,久久说不出话来。
当夜,昭贵妃头风发作,痛不可当,连夜命人去了御医,净良去到太医院的时候,刚好看到院判平天铭走出来,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平天铭走。
平天铭急道:“你倒是不要着急,我这不是药箱还没拿吗?”
“哎呀,回头我命人去拿,您得先跟我去看看贵妃娘娘,都疼得起不了床了。”净良拉着他就走。
平天铭只得跟着她去到霓昐宫。
进了西侧殿,却见昭贵妃坐在榻上,脸色沉凝,竟没有丝毫病了的样子。
平天铭怔了怔,“不是说娘娘都疼
得起不来了吗?”
“平大人请坐!”昭贵妃不等他行礼,便招手示意他坐下。
平天铭规规矩矩地上前磕头行礼,“臣参见贵妃娘娘。”
“不必多礼,快坐!”昭贵妃声音短促地道。
平天铭谢过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问道:“不知道娘娘哪里不舒服?请容微臣先行把脉。”
昭贵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伸手捂住胸口,“本宫心里不舒服。”
平天铭一怔,“这可大可小,还是容微臣先把脉。”
说着便站了起来。
昭贵妃盯着他,“平大人,你是不是该有些什么话跟本宫说?”
平天铭面容一僵,下意识地抬头看着昭贵妃,见昭贵妃眸光灼人,急忙移开视线,有些不自然地僵笑了一声,“臣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你一点都不愚钝,你很聪明。”昭贵妃起身,长裙曳地,迤逦而行,站定在平天铭面前,平天铭不由得退后一步,额头有些冒汗。
“你很怕吗?本宫很可怕?”昭贵妃眸色清冷,已然有一抹火光闪烁其间。
平天铭仓皇摇头,“不,不,臣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娘娘有话不妨直言。”
净良上前道:“大人,实不相瞒,今日我去过太医院,看到您跟一个医女说话,那医女在平南王妃的药中下了红花。”
平天铭猛地抬头,脸色陡然惨白,“你……你听见了?”
昭贵妃看见他的脸色,便回到榻上坐下,示意平天铭也坐下,口气冷漠地道:“平大人,你知道些什么,只管说与本宫听。”
平天铭惴惴不安地坐下,屁股只沾了一半,又倏然站了起来,“娘娘,这事儿还没调查清楚,臣……实在是不好说。”
“是没调查清楚还是不愿意跟本宫说?”昭贵妃冷哼一声,“还是说,平大人打算去跟皇后邀功?只是,本宫提醒平大人一句,你不要忘记,陈医女是怎么死的。”
平天铭伸手擦了一下额头,惶恐地道:“臣并不知道其中原因,只是臣记得,陈医女是暴病而死的。”
“暴病而死?”昭贵妃冷笑,“哪里这么多暴病?只怕是被人灭口了吧?”
平天铭眼神闪烁,脸上开始有些不安,“这,这,臣不知道。”
昭贵妃忽地厉声道:“平大人,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本宫吗?是不是皇后让陈医女在本宫的药膳里下红花害得本宫落胎?”
平天铭的脸色变得死灰一般的白,他微微叹息一声,“娘娘既然知道,何必再问微臣?”
昭贵妃身子徐晃了一下,面容比原先更惨白,她盯着平天铭问道,“陈医女留在盒子里的字条呢?”
平天铭从袖袋里取出,“在微臣身上,微臣正在思量,该怎么做,既然让娘娘知道,大概也是天意。”
他把一张微微发黄的纸张递给净良,净良再呈给昭贵妃。
上面的字体十分娟秀,但是看得出写的人心情很乱,所以字体娟秀中也见凌乱,只
有一句话:“奴婢愧对贵妃娘娘,只是,凤命难违。”
字上的墨迹已经晕染开,可见已经是有些岁月了,不能造假。
昭贵妃把字条递给净良,指尖微微发颤,“你看过她的字迹,对比一下是不是她写的?”
净良一眼便看出来了,咬牙切齿地道:“没错,是她的笔迹。”
昭贵妃怔怔地看着那纸条,忽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整个身体都颤抖,笑得脸上肌肉抖动,笑得眼泪跌出,她几乎无法拟制这种狂笑,狂笑到了最后,就变成了狂哭。
平天铭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她,往日,她虽然总是跟在皇后身边,但是总难掩其高贵气度和风华,尤其如烈焰般的美貌和性格,让人不觉得她是皇后的傀儡,甚至,有一朝皇后的威仪。
但是,如今的她,竟不顾仪态不顾形象地在他面前失声狂笑,然后狂哭。
“娘娘!”净良抱着她,也是眼泪直落,“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昭贵妃眸色狂乱,怒声道:“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当日本宫落胎,她比本宫还难过,守了本宫三日三夜,只恨不得替本宫受罪,原来,这一切都是假象,都是假象啊,我的眼睛是瞎的吗?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我竟看不出来?”
她眼底的迸发出的怒火,仿佛要把一切都燃烧起来,恨意在她脸上肆意张狂。
净良只能安抚她,让她平静下来。
昭贵妃霍然起身,毅然抹去眼泪,咬牙道:“走,去找皇上,本宫无论如何也要为我的孩儿讨回公道。”
平天铭拦了一下,眸光坦然地望着昭贵妃,“微臣劝娘娘还是不要去为好。”
昭贵妃眸光冰冷,“平大人,你是要帮着皇后吗?”
平天铭摇摇头,“娘娘不要误会,臣只是为娘娘着想。”
昭贵妃冷笑,“为本宫着想?若是真为本宫着想,就该早向本宫禀报此事,而不是等到本宫逼你才说。”
平天铭叹息一声,眉头紧皱,“娘娘,微臣就是说给您听,又有什么意义呢?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也不能改变些什么,再说了,单凭陈医女这一张纸条,又能证明些什么?难道皇上会为了一个暴病死了的医女而问罪当今皇后吗?”
昭贵妃越想越心惊,这件事情,确实没有实质的证据,字条没有明说,而陈医女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事情又过了这么久,怎么调查?
平天铭察言观色,知道她听了进去,继续道:“而且,就算到时候皇上愿意彻查此事,可皇后反咬一口说没有做过,是贵妃娘娘故意陷害,可就不妙了。”
“她说贵妃娘娘故意陷害,哪里站得住脚?”净良道。
平天铭脸色凝重地道:“是的,姑娘说得对,是站不住脚,可娘娘的指控站得住脚吗?当年,贵妃娘娘落胎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见皇后娘娘可是呕心沥血地陪伺在旁,整夜不眠的守候,而单凭一张没有前因后果的已死医女留下来的字条,同样站不住脚,甚至,会有人说贵妃娘娘忘恩负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