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庆王府回到景王世子府后,刘曜再也忍不住,一路冲到练功房里去发泄去了。他头脑发昏,血流奔腾,完全将眼前的十几个木桩当做了那个姓张的家伙,拼命地上下翻腾、拳脚相加。
在外头守着的左寻听着练功房里“砰砰”的声音越来越大,忍不住对身边同样一脸无奈的耿山轻声问道:“世子爷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跟着他去参加庆王世子的婚礼了吗?刚刚世子爷身上一股浓重的酒味,现在又这么拼命的练功,不太好吧。”
耿山叹了一声,同样轻声的回道:“别提了,世子爷原本是挺高兴的跟着庆王世子去迎亲的,可等回到王府新人拜堂之后,他便不怎么能挂得住笑脸了。后来又跟信国公府的小公爷两人一起喝了顿酒……唉,世子爷能忍到回来才发泄,挺不容易了。”
左寻眉头一挑,问道:“不是,你跟我说清楚点儿,到底怎么回事?那位小公爷和咱们世子爷可没什么交情吧。难道他得罪咱们爷了?”
耿山往左寻靠了靠,声音更低的答道:“我就悄悄地跟你说一句,你可不要到世子爷跟前去乱说。喝酒的时候,小公爷不时跟世子爷打探蒋姑娘的事情。我瞅着,世子爷是因为这个生气呢。”
左寻顿了下,说道:“小公爷没事儿打听将姑娘的事儿干嘛?难道他看上蒋姑娘了?他见过蒋姑娘吗?不对不对,世子爷跟蒋姑娘交好,都是私底下的事情,外人哪能晓得?”
耿山耸了耸肩道:“这个我哪里晓得。不过,今天的新娘子可是蒋姑娘的闺蜜,蒋姑娘肯定到场了吧。小公爷可能就是那会儿见到了蒋姑娘吧。世子爷去迎亲,有王府的侍卫跟着,我就只能在外头等着,没能进去。所以具体怎么回事不太清楚。不过世子爷出了孙府之后,似乎就有些不开心了。说起来,那位小公爷即是孙姑娘的表哥,又是庆王世子的表弟。而蒋姑娘跟王府的郡主关系也好得很呢,咱们世子爷又跟庆王世子关系不错……”
左寻听得头脑发晕,摆了摆手道:“你说的这关系怎么这么乱?唉,这城里的富贵人家感情都是亲戚连着亲戚的啊。”
耿山撇了撇嘴道:“可不是吗?都是你家连着我家的联姻关系。那些富贵人家的夫妻,有几个是真心喜欢才成亲的?唉,要是那位小公爷真的看上了蒋姑娘,而信国公府又愿意跟镇北侯府联姻的话,咱们世子爷可就难咯……”
左寻张了张嘴,没说啥。他对京城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一点儿也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救了自己性命的世子爷可不能吃亏。于是,他拳头一挥,硬气的道:“管他们呢,只要世子爷喜欢,实在不行咱们就帮他把人抢来就是了……”
耿山气得捶了他肩膀一拳,低喝道:“都在京里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把那江湖习性给改喽啊?你听着,世子爷心里有数呢,这事儿咱们可不能乱管。唉,说到蒋姑娘,有个事儿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得跟世子爷说说啊?”
“什么事儿?”左寻揉着肩膀问道。
耿山瞥了他一眼,看着练功房的房门道:“就是那件事儿呗。”
左寻愣了愣,转而明白了耿山的意思。他眉头皱了皱,咕哝道:“这事儿事关重大,说了也是给世子爷招灾不是。而且,你要真想说,得先问问师父的意思吧。”
耿山叹了一声,道:“是啊,咱们不过不小心听了点儿,就差点儿被人追杀致死。不对,可能在那些人心里,咱们已经死了吧。毕竟那种情况下,咱也没想到能留下命来不是。我就觉得,反正咱们就跟定了世子爷了,不妨将事情跟他说明白。指不定他借此立了大功,就能名正言顺的求皇帝老儿帮他和蒋姑娘指婚了呢。”
“能行吗?就凭咱知道的那点儿事儿,能立什么大功?”左寻挑了挑眉问道。
“嘿,这几年世子爷让咱们训练人手,外头的线头可都在我手里呢。世子爷让我帮他悄悄地查当年跟蒋家灭门有关的事情。我让人找了江湖上的‘万事通’问出了点东西,后来又循着线儿查到了巫蛊一道上,弄不巧这事儿还跟害咱们的那群人有关呢。你想想咱们当初听得的那些消息,我觉得,说不准这里头事情牵扯的大着呢。再就是,要是真跟那些人扯上了,这可就是死罪啊!你不想报仇吗?”耿山眼里冒出了凶戾的光芒来。
“当然想报仇了!”左寻同样满眼凶光的握紧了拳头:“我这些年这么努力练功,想的就是等我的功夫练好了,就回去杀他个龟儿的!”
耿山忍不住又捶了左寻一拳,指着他的脑门子气道:“你真是白在京城里混了这么些年。怎么光长力气不长脑子呢?报仇的事儿不光得靠功夫,还得靠这儿,懂不?”
左寻“嘿嘿”笑着道:“动脑子的事情我做不来。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负责府里的安全,还有照顾师父。你负责跟着世子爷处理外头那些烂事儿。动脑子的事儿你别找我,找师父商量去。什么时候动力气了,叫我一声就行了。”
“哼,笨死你吧!”耿山气得直哼哼,说道:“你瞅着世子爷点儿,我去找师父商量商量去。这事儿憋我心里太久了,再不商量个对策出来,我就得疯了!唉,要是真能帮世子爷把蒋家的灭门案子查清楚咯,说不准还能真帮他把蒋姑娘娶回来呢。咱们爷啊,心里的想头也就只有蒋姑娘了。要是连她都嫁了别人……算了,越说越难受。我走了啊。”
目送着耿山走了,左寻眯起了眼睛,嘴里念叨着:“巫蛊一道啊,哼哼,一群找死的龟儿,等着吧!”
左寻在外头想了一会儿心事,回过神来听到里头动静小了,便轻轻的推门进去了。然后,他便看到刘曜正对着个木桩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满脸的痛苦难受。他再仔细一看,便忍不住惊呼出声了:“世子爷,您怎么受伤了?”
只见刘曜只身着白色的中衣,不但满手的鲜血,就连两条小臂、小腿上,也都沁出了红色的鲜血颜色。他竟然把自己打得好几处都伤了,这不是自残吗?
左寻冲上去将还在挥拳的刘曜拉住了,连声道:“世子爷,世子爷……您怎么样?”
刘曜已经打的快要脱力了,因此他挣不开左寻的拉扯。而且,被迫停了下来之后,他身上原本麻木的伤处便开始觉得疼了。不过,这种疼,倒是让他难过而愤怒的心情变得冷静了下来。
“我没事……”刘曜刚刚开口,便忍不住嘶声呻吟起来。两条小腿疼得他有些站不稳了……
左寻不用问就明白了刘曜眼下的状况,他赶忙将刘曜背在身上,往他所住的正房奔去。
“世子爷您撑着点儿,小的马上让人去叫大夫……”
“不用。”刘曜闷声打断了左寻的话,说道:“我刚去帮表哥迎了亲,马上又去叫大夫来治伤,不太好。”
左寻虽然不怎么喜欢用脑子,但转眼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便点了点头道:“那小的帮您治伤。只要没有断骨,咱们府里有伤药能治。普通的跌打损伤,小的也会治。就是疼点儿,世子爷到时候忍着点儿啊。”
刘曜趴在左寻的背上,听着他跟哄孩子似的语气,忍不住有些发闷的道:“左寻,我不是小孩子了。”
左寻满脸焦急,脚步不停,但语气却很温和的道:“嗯,世子爷十六了,已经及冠了。”
刘曜叹了一声,道:“今天,我就是气极了,脑子有些发浑。”
左寻脸上闪过一丝戾气,语气却还是依旧温和的道:“嗯,耿山跟小的说了,您让人气着了。世子爷放心,您先养伤,等您伤好了,咱们再去找回场子。”
刘曜突然觉得心里渐渐生出些暖意来。原本,他也只是想要利用他们罢了。可三年的相处,竟然真的处出感情来了呢。其实,他也不算是一无所有吧。至少,此时左寻护短的语气,让他觉得很温心。不过,他可不能真让他乱来。
“左寻,我今天的伤是自己弄得,跟别人无关,你别总想着找回场子什么的。”刘曜烦闷的心情,开始变好起来:“我把闷气都出完了,心里平静多了。对了,我决定给父王写信,到时候要麻烦你帮我送去岭南了。”
左寻一脚踹开正院的大门,冲着慌乱的守门婆子吼道:“去让人烧水,拿最好的跌打药酒过来,爷受伤了。”
看到婆子快步跑去找人拿药烧水了,左寻才又转了语气对刘曜问道:“我脚程快,帮世子爷送信正合适呢。”
等左寻把刘曜放到床上后,耿山已经得了消息跑来了。他瞪眼看着左寻正用剪子将刘曜的衣服剪开,露出了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后,忍不住冲左寻吼道:“我不是让你看着爷点儿吗?怎么伤得这么重?”
左寻原本青黑的脸,更黑了些,咬牙切齿的道:“都是我的错。等帮世子爷上了药,我就去领罚!”
疼得眉头直皱的刘曜闻言却笑了,冲耿山摇了摇头道:“是我自己脑子发浑弄伤了自己,跟左寻没关系的。嘿,要不是这么发泄了出来,说不准就得怒极攻心到吐血了。那样不是更惨?现在就只是受了点儿皮肉伤罢了,养两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耿山走过去想要帮左寻剪衣服,结果近看刘曜那双血肉模糊的手和手臂,让他忍不住又眉头直跳了。
“管他什么小公爷小母爷的?世子爷,咱们明天就帮您找回场子来!”
耿山凶神恶煞的样子看得刘曜乐了,他指着俩人气道:“你们两个草莽,难道就只会动武的去找回场子吗?”
耿山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咱们本就是草莽,动武的直接、爽快!对吧左寻?”
左寻满脸严肃的捧着铜盆过来,开始给刘曜清理伤口,没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