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我和赵庭同居。我爸妈经常不在本市,赵庭父母出了国,我就住到了他家里。
有人说,同居以后,对方的各种小毛病就会暴露出来,你看到的不再只是恋爱时他美好的一面了。
这话说得没错,和赵庭朝夕相处后,我竟然渐渐不满起来。
短暂的激情期很快过去,随之而来的柴米油盐叫人心烦。衣服谁洗房间谁打扫,菜谁买晚饭谁做……我和赵庭两个人,都心高气傲又都不擅家务,何况他要上学我要逛街,都觉得自己最忙,便常常因为某些琐碎小事起口角。
而这仅仅是开始,慢慢地,我们在兴趣爱好、知识层面、生活方式上的差异也逐一显露,总是聊也聊不到一块儿,玩也玩不到一起。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被一时冲动和眼前利益驱使、仓促捆绑起来的关系,先天基础薄弱、后天动力不足,是难以长久的。
有时看着赵庭无奈无语的表情,对上他无法沟通的眼神,我竟然会忍不住想:他跟简婧就不会这样吧?
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有着足够的默契,又都是好学生,都爱好广泛,共同语言一定很多吧。
而说到简婧——这个在我和赵庭心上都打上了滚烫烙印的女孩,更像一片难以挥去的阴云,时刻萦绕在我们同居生活的上空。
我渐渐发现,赵庭会在梦中呼喊简婧的名字,会在操场上对着简婧的背影发呆,甚至有一次当我走进客厅,看见他正捧着过去同简婧的合影,抚摸着上面女孩儿的脸。
我冲过去朝他发火,他就一把抱住我,边大声道歉边连连强调,他真正爱的只有我。
我就一次次地相信他、原谅他,自我安慰说,现在只是时间太短,等再过一阵子,他就会彻底放下简婧,心里只有我的。而我,也一定会迎来放下所有歉疚、快乐地奔向新生活的那一天!
然而这一回,我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高三伊始,简婧生了场大病,我和赵庭拎着东西去看她,却在医院大门口停下来折返,没敢再往里跨进一步。
高三结束,我让老爸将赵庭保送到A大,简婧高考失利,落到了一所二本大学。
高三暑假,简婧割腕自杀。
消息如一道惊雷直劈天灵盖,我双目发直地放下电话,脚底灌铅地挪进客厅,浑浑噩噩地摸出赵庭的烟和打火机,点了几次没点着,低头一看,两只手竟然抖个不停。香烟“啪嗒”一声掉到地板上,原来嘴唇也在哆嗦。
赵庭跑去医院偷偷看了两次,回来后总是狼狈又憔悴,一个人关在卧室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我开始接连不断地做梦,梦到自己站在一池亭亭玉立的白莲花前,仰望着还是初中生模样的简婧从高处走下,停在我的上一级台阶处,笑意温柔地俯身,将鲜血林漓的双手搭上我肩膀,注视着我双眼:“盈盈,我们是好朋友,对吧?”
话音刚落,我身后的一池白莲瞬间变成了诡异的黑红色,随着狂风急剧摇摆,释放出阵阵令人作呕的刺鼻恶臭。
我尖叫着醒来,不敢再睡,便跑到阳台上去抽烟。
倚着冰冰冷的金属扶手,我对着一望无际的夜色,觉得这黑暗就像泥泞的腐败沼泽,一旦踏足进入,就根本无法逃离、无法解脱。
不由得想起了两年前简婧送我的那幅画,想起画上两朵纯洁无暇的并蒂莲,想起右边那一行蝇头小楷:花开并蒂,双生同心。
两朵白莲花,一朵指她,一朵指我。
我讽刺地掀了掀嘴角,自己那朵明明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