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圣旨是给柳相思下的,但是只要是在柳府的,除了猫猫狗狗的,都要出来跪迎圣旨,以示对皇权的绝对尊重与臣服。待她沐浴更衣后,前院早已摆好了香案,就等宣旨了。
手中握着明黄色圣旨的太监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众人就连忙跪了一地。
柳明虽然难掩内心的忐忑,但好歹表面上还能保持平静,有的胆子小的下人,吓得战战兢兢的直发抖。毕竟现在可不兴谁犯错谁受罚这样的说法,在戏本子里面,可多得是圣旨一下,满门抄斩的,谁也不知道圣上的这道旨意是好事还是坏事。
“奉天承运……”宣旨太监捏着嗓子高声宣读,直把大家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今听闻知州柳明之女柳相思温婉敦厚,容貌出众……”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尤其是身为古言小说作者的柳相思,一听这旨意的意思,莫不是要赐婚?
可当宣旨太监捏着嗓子宣读到‘容貌出众’时,貌似听到了一个不屑的冷哼声。除了太监宣旨的声音,所有人都是鸦雀无声的,因此这一声冷哼才显得特别突兀。可惜接旨时不能抬头,也不知道是谁出的声。
就连宣旨太监也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读,“神武将军蒋峥嵘乃国之栋梁,可堪婚配。”
果然是赐婚……柳相思说不清道不明自己现在的情绪,是紧张?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可不容她细想,众人在柳明的带领下三呼万岁,她起身上前几步将旨意接过。
看着柳相思手中明黄色的圣旨,柳香雪的一口银牙都快要被咬碎了。就在一刻钟之前,她还在畅想是让柳相思后半辈子做姑子还是给她配个小厮、屠户什么的呢,转眼间,居然皇上就下了圣旨给她赐婚!
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普天之下,哪个女子不想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可能得到圣旨赐婚的能有几人?便是嫁到婆家也要被高看一眼的!
除非她进宫为妃,否则是不可能将柳相思给越过去了……强烈的心里落差让柳香雪恍恍惚惚的,不禁产生了一个恶毒的想法:要是蒋峥嵘重伤不愈,死掉就好了!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产生,就吓了她一大跳。不不不!这不是她!众人都说她性情高洁、温婉善良,有观音娘娘转世之美称,她怎么产生这么恶毒的想法,恨不得蒋峥嵘去死?
可一想到蒋峥嵘若是死掉,柳相思就会从云端跌落到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她心里又不禁一阵痛快……在长时间攀比、嫉妒的心理作用下,柳香雪的心态越来越扭曲,已经跑到另一条道路上不复回了……
那穿着朱红色宫袍的公公宣读完旨意后,柳明连忙递了一个大荷包过去,太监在袖子里颠了颠重量,脸上露出个满意的笑容,“皇上的旨意咱家也宣读完了,柳大人,您可好好准备着这嫁妆,皇上亲自给您家千金赐的婚,可马虎不得。”
柳明连声应是,太监这才满意的说道,“那咱家就回宫复命去了。”
说完还转过身来,对旁边的年轻人躬躬身子,“韩大人,那咱家就先走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跟宣旨的太监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年轻人,虽没有穿朝服,可那位公公称他为大人,面对他可比面对柳明时恭敬多了,应该官位不低。
“敢问这位大人是……?”待宣旨太监走后,柳明恭敬的问道。又想到这么多人在场或许不方便,毕竟这位大人故意留到最后,说不定是有什么私密的事情,又拱拱手,“这位大人不若去我书房坐坐,在下前日得了半斤的清风雪茗,正好请大人一同品评品评。”
那年轻人不苟言笑的样子,并没有对柳明的上等茶叶心动,“在下一届粗人,不懂茶道,还是柳大人留着招待懂茶之人吧。”
他生硬的态度让柳明皱起眉头,难不成是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不成?脑子里将入京后见过的人都过了一遍,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位。
杨氏在旁连忙帮着打圆场,“无妨无妨,便是大人不喜欢品尝,也可以在府上歇歇脚,我这就让人去张罗桌好饭好菜,正好让大人尝尝我们云州城的美食换换口味。”
圣旨一下,柳相思的婚事她是不能插手了,那唯有希望给柳香雪找个好婆家了。蒋家指望不上,她万事都只能靠自己,不放过一切机会。因此,她现在但凡看到一个年轻有为的青年都双眼冒光,恨不得抓回来当女婿。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那年轻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转到了她身上。那目光……啧啧,像是刮骨的钢刀,看得杨氏狠狠一哆嗦。
就是这么个东西,还能在峥嵘的婚事上指手画脚的?
“不必,我今日和文公公一起,就是想来看看,这能让大将军求而不得的柳家小姐到底有什么能耐。”不屑的冷哼一声,“一个四品官所出的庶女,就是给蒋大将军做妾室都是高攀了,别说他肯求皇上下旨赐婚!还倒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女子,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非你不娶……哼,不过是这副尊荣!莫不是大将军受伤烧昏了头吧?”
说完,甩袖而去。
空留一地的人面面相觑,这位大人……眼光也太高了吧?他若是对二小姐、四小姐甚至是三小姐说出这话来,众人也算是能承受,但是五小姐——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柳相思,忽然齐齐变了脸色。
“叫大夫!快叫大夫啊!”
柳相思满面的疑惑,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大夫,只是忽然觉得自己脸上痒痒的,伸手去摸,却摸到了一大片小疙瘩……瞬间恍然大悟,柳香雪方才拿到她院子里的糕点是桃花糕,而她正好对与桃花有关的一切都过敏。
怪不得那位大人提起她容貌时很是不屑的样子呢!不过这反应也不足为奇,当初在云州城的时候,她还曾故意使自己过敏,将几个纨绔子弟吓得屁滚尿流再不敢打她的主意呢!后来再遇到那些纨绔子弟,恨不得都绕着她走!
那位拂袖而去的韩大人,全名韩诚远,和蒋峥嵘是光腚娃娃的交情。虽然蒋峥嵘不会过多的将婚事告诉好友,但韩大人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听说那位柳夫人端着岳母的架子,四处借蒋峥嵘的势想为她嫡出的子女谋求好的婚事,却还拿捏着不肯许下婚期,把韩诚远气得不得了,真把自家闺女当做镶金边的聚宝盆了?
这也就罢了,蒋峥嵘暗地里打了招呼给柳明使了个小小的绊子,再让人暗地里指点几句,但凡柳明不是个傻的就知道该怎么做。这柳家到底还是男人当家做主,杨氏那短路的脑子还能翻出天去?
帮圣上挡了一剑,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可没想到,峥嵘为了抬举这位柳家五小姐,居然不要赏赐,只求皇帝给他赐婚!
皇上年事已高,再加上这些年峥嵘立下汗马功劳无数,对他是既看重又防备,生怕功高震主。这回他不要功劳不要赏赐,只求一门婚事,皇上怎么会不答应?
何况女方家世平平,不仅不能在朝堂上帮衬蒋家,反而还会成为拖后腿的。
想起这个韩诚远就来气,做了二十几年好兄弟,向来觉得他性格沉稳厚重,是大将之才,却没想到被个女人迷花了眼睛!尤其还是个那么丑的女人!!!!!
等韩诚远心中满怀愤懑的到蒋家时,蒋家已是聚集了不少同僚。这些人多是蒋峥嵘在军中的战友和下属,听闻他主动请皇上赐婚的消息,特地来贺喜的。将军从来未尝败仗,是大羽朝的战神,不管是战场上,还是朝堂上,他都是令人敬重和崇敬的对象。
可将军哪里都好,就是婚事上有些艰难。本以为大人就要这么独身一辈子,到老过继个儿子在他名下继承香火罢了,现下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姑娘,众人能不替他高兴吗?
蒋峥嵘的伤势并没有外面传言那么重,这么多同僚上门恭贺,他便命人整治了几桌席面,在府中痛痛快快的热闹一场。
他心情不错,耳边尽是源源不绝的恭贺之声,不顾他人的反对硬是喝了几杯酒助兴,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显得柔和了几分。
倒是他的知交好友一直没有说话,待到众人恨不能将那柳家五小姐夸成天仙之时,韩诚远终于忍不了了,重重的放下杯子,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这么热闹的时候韩诚远这般作为就显得格格不入了,众人纷纷停了动作看向他。若不是知道韩大人和将军大人是生死至交,怕都会是以为他来闹事的呢。
韩诚远喝了一晚上的闷酒,终于憋不住了,“今日我正好碰见宣旨的文公公,顺路同他一起去了柳家……”
“喔~~~”在座大多都是军队里拼杀出来的糙汉子,一听这话马上起哄,“可见到了未来的嫂夫人?是不是长得那叫什么鱼什么燕的?”
韩诚远面色十分古怪,后槽牙咬得死紧……众人细心揣度,这是恨不能抗旨不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