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食堂风波(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二中的高一学生成为这个学校最不安定的因素。每个班的班主任每周都要开一次班会,把班里最新出现的矛盾解决掉,妄图把这股不安定因素控制在能掌控的范围之内,可是事与愿违,学生们非但不买账,反而问题越来越多。

伍学长不知道,他一开始的好意,让这帮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学生彻底没了约束。他们纷纷加入红星社,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思想跟心理上都在朝着一个危险的方向滋长。

历经了校园跳楼案、高一宿舍群殴、逼退校长下台等一系列事件之后,学生们的胆子彻底肥了起来。往日高高在上的老师,现在有大的举动都要跟他们商量。学生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之后,他们就得陇望蜀,向往更大的自由,《宪法》里没有的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

“对,就是自由,大家听我说,我们虽然现在有了很多权利,但是我们可以争取更大更多的权利!这个二中不是校长老师的,也不是那些老态龙钟的校职工的,而是我们的,我们学生的!”

“红星社成立将近一年了,我们经历过风雨,也见到过彩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直走到今天不容易,可是现在,学校要把我们的社长逼迫退学,要把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权利剥夺回去!”

“你们看看,这就是最近一个月来,学校跟我们合作谈判的东西,一张张,一件件,都在约束我们的行为,都在监控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的用意已经超过了伍学长给我的限度,我本想等伍学长回来再跟大家一起讨论,可是现在,我们的社长,伍学长同学,在该回来的时间没回来,这其中必定又阴谋!”

“今天如果我们还不以实际行动来表达我们的愤怒,那么我们就会沦为待宰的羔羊。红星社会成为校团委的附庸,我们会重新过上高二高三学长学姐们那样的生活!你们都见到过他们那暗无天日的生活,跟我说,这是你们想要的么!”

何铮站在红星社的策源地——高一四班的讲台上,慷慨激扬,怒目疾呼,吐沫星子满天飞。台下学生被感染带动起来,一桩桩不争的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们不相信。

“我知道你们中有人还心存疑虑,以为我们这是在以卵击石。不过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红星社的全体社员都在你身边!”

“想想今天上午的事情,红星社的骨干被罚站,伍学长没有来。我这个代理社长,连藏在桌洞没用的手机,都被老师摔烂了!”

“这是一个信号,学校要对我们红星社动手了,如果不反抗,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死的会很难看!”

何铮掏出自己被摔烂的手机,晃动着。台下躁动起来,因为他说的每一件事都有理有据。一种恐惧危机感在众人中间渲染着,一颗颗叛逆的心,犹如秋后的枯草,一点就着了。

何铮继续做着自己身为代理社长以来的第一次大众演讲,台下一百多号人挤得满满当当,窗户外面,走廊上,都堆满了人。大家相互传达着最新的消息,嗡嗡的,声音将整栋大楼都塞满。

“何铮,你说吧,怎么干?我们大家伙都听你的,你现在就是我们的主心骨,我们的社长!”张火华在人群中大吼着,一石激起千层浪,教室里顿时有不少以前的旧人附和着。外面走廊上跟窗户外的围观人群中也有人鼓噪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慢慢汇成一股洪流。

何铮心里在笑,他现在就是那枚擦着的火柴,只要轻轻一丢,这几百号人就能变成冲天的大火,焚烧尽所有应该存在跟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目光移向前排的林天他们,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有那么狂热,而是眉头紧皱,低头不语。这是何铮不愿意看到的,因为他们的分量,代表了红星社的老一辈骨干社员。

“林天,你难道不同意我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伍学长回归学校,重新领导大家么?你难道不希望伍学长回来么?你难道对我们的行动无动于衷么?你难道.......?”何铮走到林天跟前,直视着他,一连串的问题发出。

“我..........。”林天被问的哑口无言,跟何铮对视了一眼,又低下头去。他总感觉这事情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哪里怪异。虽然以前也做过很多出格的事,但那都是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这一次,明显感到气氛不同。

“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跟大家并肩战斗么?要知道,你可是伍学长的好朋友,红星社的骨干代表!”何铮一句话把林天的后路堵死,他除非退出,不然不由得他不干。

教室里,走廊里,窗户外,几百双眼睛盯着他,让林天浑身冒汗,嘴唇干裂。有心说“不”,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是”。

“很好,这才是一个老社员应有的表率!好了大家现在听我说,我们今天中午的目标是学校一食堂跟二食堂,我们要将它们的面具撕下,把丑恶的嘴脸露出来给全校的师生看!”何铮锤了一下林天的胸膛,转身上台,振臂高呼。

“给全校师生看!”下面人一呼百应。

“我们花父母的血汗钱,却吃的是猪狗食。荤菜盘子里多个苍蝇,都是给咱们加肉了。对比一下三食堂的营养餐点,你们说,你们能忍么?”何铮声嘶力竭,虚指着人群。

“不能忍!”大家群情激愤。

“风云际会,视死如归,衔尾相随,舍我其谁!”何铮一边吼着,一边推开门,从教学楼后门朝一食堂走去。

“风云际会,视死如归,衔尾相随,舍我其谁!”红星社的社员,裹挟着一些学生,紧随在他的身后。

高一宿舍楼后面,十五步开外的地方。一众保安组成人墙,胆战心惊的站在那里。保安队长跟教务主任于克生立于人墙前方,不动如山。

“于主任,给庄副校长打电话了么?怎么还没来?”保安队长一手持喇叭,另一手持橡胶棍。脸上汗如雨下,顶了顶大檐帽。

“庄副校长请了一上午假,电话一直没人接。校长在教育局开会,接到电话正在往回赶,估计最快也要半个小时。”于克生回应着,扶了扶眼镜,望向正走来的学生群,如临大敌,不由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警察呢?你不会没通知吧,这可是群体事件,我手下这十几号人可扛不住的!”保安队长一听急了,呼着粗气,瓮声问道,话语打着颤音。

“没通知,这点事情要是我们解决不了,那就脱衣服走人,不用干了!你看到最前面那个大个子没,那是何铮,这伙人的头,擒贼先擒王,制服他,我们就胜算了。”于克生眼睛盯着前方,一眨不眨。手里的橡胶棍已然握出了汗,后背上,衬衣业已湿透。

几百人的洪流高喊着红星社的社训前进着,在于克生眼里放大,犹如一股钢铁洪流。洪流眨眼间撞上人墙,摧枯拉朽,如风吹落叶,涤荡着敢于阻碍他们的一切。

于克生头上挨了一凳子腿,鲜血直流,眼镜在推搡间掉在地上,被踩得稀碎。他们这十几个人如螳臂当车,瞬间被碾得粉碎。一个个倒在地上,衣服被扯烂,浑身青紫。

学生流只是被阻碍了不到五分钟,结束完这个小插曲后,继续朝前开去。于克生跟十几个保安躺在地上呼呼喘气,肺管子都要炸了。

在他朦胧的世界中,终于发现学生要去的目的地,就是相连的一食堂跟二食堂。一个可怕的景象在于克生脑海里形成,挣扎着想站起来去阻止,却发现肋骨断了两根,直疼。

“完了,完了.........”于克生啐了口血水,仰躺在地上,冲着正午的大太阳,自言自语。可以预知的是,他这个教务主任必定要负全责,脱衣服走人,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老于,老于,你还好吧,老于,你别吓我!”保安队长一抹脸上的血水,爬了过来。汗水渗进伤口,灼热般的疼。晃动着已经昏迷的于克生,手足无措。

.........

芝水二中一食堂,食堂经理正在吹着空调看韩剧。旁边的售票员也时不时的扭过头来看,无心工作。

“哎,上班时间好好工作,不然学生们又该提意见了。你没看看我的意见箱里那些信哦,把我祖宗十八代都骂完了。”经理转头拿水,看到售票员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屏幕,气不打一出来。

“没人来打票啊,你自己看看,今天中午就这么几个人,连本钱都赚不回来了。”售票员眉头一挑,一歪身子,露出身后的窗口给经理看。几百平米的大厅里寥寥数人,两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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