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家事

093 家事

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岳筝一抬眸,便看见临窗男子雅致的侧影。

他左手拂袖,细毫笔尖就晕染了痕迹不规则的一圈鲜红,然后收笔,斜落在纸上,随着他的手上轻缓的动作,静谧的室内响起笔尖接触纸张的沙沙声。

只是他的神情,尽管只是从侧面来看,也让人感觉到他并未将心思放在手中的笔上,好像笔染宣纸只是他思考的背景。

岳筝好奇而起,到了他的身边,却看见光滑而泛着微黄的纸张上,正呈现出一幅梅子绿笋图。梅子由那鲜红的颜色点染而出,朦胧晕染在纸上,却让人一望便想像出梅子成熟时的那种汁满酸甜的味道。

滴绿的笋上新出的嫩叶,与莹红的梅子有一部分地重叠,可是看着时却感觉梅子与笋并不是叠加在一起,而有中梅近笋远的感觉。

整幅画作,有着一种朦胧却又鲜亮的美。梅子与笋,都是随意点染而出的,没有什么明确的边界。

像是铺上了一层烟笼纱!

不过这时唐文特制的烟笼纱还没出来呢。

岳筝凝思,忍不住说道:“你画的梅子和竹笋,怎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容成独侧目而望,眼中没有笑意,声音却别扭的温柔:“坐我身边,看!”

岳筝满目疑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可还是在他往椅子旁边微侧了身时,坐下在他的身旁。

他这时却又看了她一眼,明褐色的眼中闪现着一丝笑意。

他换了笔,沾满了墨。修长地玉指轻握笔管,在她眼中,是怎样看,怎样赏心悦目。墨迹延伸出溪间流水般悠畅的线条,清雅的字迹中透出君子如玉的感觉。

岳筝忘了刚才的疑惑,满目欣赏地看着。从来不知道,看一个人写字,会给她带来这么愉悦的感觉。

他突然说话了,声线清冷地如初春融化的一捧雪泉:“雨绽红肥梅,风垂绿折笋!可美?”

这样的话,经他的口说出,确实很美。岳筝眼眸带笑地点头,“初看画时,就已经觉得很美。这时在加上这两句话,更是美了一层,简直浑溶在一起!”

容成独赞赏地揉了揉她鬓际的碎发,轻柔笑言:“说的真好。”

但是下一瞬,他就失了笑意,清冷的声音宣告着质问:“那筝筝要绣的那幅玲珑望月图,是哪里来的?”虽然她只是才开始以绣线打底,却不防他看出这一图的风致,“那样细腻地连人的面部表情都描摹出来的画风,在我朝并不登大雅之堂的。”

岳筝自然不知道这些,听此便紧盯着他问道:“为什么,玲珑望月秀出如真人,怎么不登大雅之堂。”

他道:“筝筝可知,无论作画还是其他,重要的只是一个神字。”

“所以我很好奇,你要绣的那幅绣图底稿,哪里来的?”他的霸道的语气,一丝一毫都不再隐藏,要逼她吐出所有秘密一般。

岳筝神情一顿,略微低头,良久才道:“在落柳村时,遇到一个落魄的老者交给我的。”

“呵!”容成独轻笑,却又似冷笑。

筝筝你可知道,有些话,只要用三分的心思索,就能找出其间的漏洞的。

“看来我离你心中的距离还远着呢。”他说着,仍旧带着笑,手指缓缓移到她的耳边,摩挲着带着银环的耳垂。

岳筝却已感觉到他隐忍的怒气。但并不知,哪里至于他这么生气。

“我虽是懒散,但在绘画这些娱人的小道上,还是拿的出手的。”他不着头尾地说道,“所以,把你玲珑望月图换了,我画一幅给你绣。”

这样漫无边际,带着强烈的命令语气的话,岳筝心中不喜。

她看着他道:“我更喜欢玲珑望月”,明确地拒绝。

“好!”容成独眼中笑意未消,隐忍的怒气更为强烈。他接着说道:“看来你对我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喜欢。”

“你……”岳筝语结,却终于舒了一口气,双手扳着他的脑袋,柔声问道:“你怎么了?说话如此奇奇怪怪。”

他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责备的声音低低响起:“奇奇怪怪?你不一样吗?今天见了什么人?袖口上的血迹怎么回事?”

一连声的询问让岳筝呆蒙了片刻,“你为什么总是想要把我的每一刻钟,每一件事都掌握住?我不告诉你,自然是与你无关的。”

她生气了,语气也很不好。

容成独哪里都好,但是只有一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她竟有那么强烈的掌控欲。

与他无关?与他无关!

容成独简直怒不可遏,他站起身来,声音几乎是冰冷的,“好,既然你不说,我就命人去查,日后最好别怪我让人跟踪你。”

他一瞬间半弯腰身,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全是你逼的!”

他不想如此逼着非要掌控她,他自然也担心这样的自己会让她感到害怕。但是看看这个女人,自从认识以来,对他是什么样的态度,有时候他根本就怀疑,她的心中是否有他的一块地方。

话语犹在耳畔回响,他的身影已经到了门口,清冷而又孤傲。

岳筝看着他的背影,一下子想了很多。她知道他是如此冷清,却如此在乎自己,足见他将她放在了一个何等重要的地位;真如陆鸿所说,被他得知今天的事,莫家……;更重要的,虽然告诉了他自己是弃妇,但却半点都不想他知道自己是莫家的弃妇……

心中本来对他的怨艾消散,岳筝连忙起身,砰的一声,膝盖撞到了桌腿上,疼得她脸色立即煞白,然而她却像是没有感觉到。

“你要干什么去?”她从背后双臂圈紧他的腰身。身体淡淡的温度,由紧绷而一瞬间充满了张力的腹肌,都过流质衣料,清晰地传到她的小臂处。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地,如此亲密地将他抱住。

过了刚才的紧张,岳筝觉得靠在他坚实的后背处的脸颊腾起阵阵热浪。

容成独控制不住,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但一颗心,却好像被柔滑温暖的天蚕丝包裹住一般。舒服极了。

片刻,他说道:“自然是回府,查你今日的行踪。”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在她听来,如此别扭,想要故意做清淡,却掩饰不了紧张。岳筝忍不住笑道:“你不要动不动就发火,好不好?”

他动不动就发火?

容成独只感觉心像被人搓来搓去。他对她的情,单刀直入,一眼就已到达最深处,在他未觉的时候就已经深入了。而她对他的情,却始终不温不火,保留保留,从一开始就有那么多的保留。

如此一深一浅,一重一轻,怎能不让他生气?

清凉的眼眸中带上了无奈之情,他蓦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将她回抱在怀中,无言中他突然说道:“你早晚得把我气死。”

“你瞎说什么呢?”她一下子从他胸前弹开,语气愤懑。

容成独却又失笑,低头在她耳边印上一吻,清冷拷问道:“这么主动的挽留我,是为了保住今天约你谈话的那个男人吗?”

岳筝不禁白了他一眼,既不想瞒他又不想把全部的行踪都告诉他,便说道:“只不过是之前认识的人,我为什么要保他?”

“你的袖口有血迹”,他提醒道。

看来这个男人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她解释清楚了。被他这么咄咄逼问,岳筝一瞬间觉得分外疲累。

一直注视着她的容成独,自然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在她开口之前,他又问道:“那个男人对你来说比我重要吗?”

岳筝先是愣怔,不免好笑道:“我的王爷,难道你这是不自信,才这么生气的吗?”

第一次,岳筝看到了男人的脸色变幻不停。“我会不自信?”他极其不耐烦地反问,然后看着她道:“别试图转移问题。”

岳筝更觉好笑,踮脚在他唇角亲了一口,欢畅道:“目前来说,没有哪个男人比你对我来说更重要!”

容成独皱眉,目前来说?她的意思是未来不能保证了?不过他却问道:“那小娃也没有我对你来说重要吗?”

他神色凝重,极其认真。

岳筝反问道:“你瞧你多大的人了,总与曲儿比做什么?那是我的儿子,自然是极其重要的。你对我来说,跟儿子的重要能一样吗?”

容成独听此,心中却轻松不起来。他知道小娃的亲生父亲是谁,而恰恰那小娃对陆鸿又那么依赖,陆鸿对她又是……

所以他不能不介意。

想到此,容成独心中一凛。他对于她太过焦急,自己身体有碍,在她出门的时候不能陪着,这一切都会导致他们日后的矛盾会越来越多。

所以……

容成独暗自有了决定,神情变得自然,恢复了以往的清冷。他看着她,眼带笑意地问道:“膝盖如何了,是不是很疼?”

本来就感到一阵阵钻心疼痛的岳筝,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气恼地将他推开:“你知道我碰到膝盖了,刚才还那么叽叽歪歪的问我许多问题?”

容成独却也不恼,好心情地又上前一步将她扶住。

他笑着道:“我又不是聋子,如何听不见?但你如此焦急地要与我解释,我当然也不能辜负你的心意了。”

他说着,扶着她到厅中的椅子边坐下。

对于他这样的歪曲,岳筝也不想辩驳了。还没刚坐下,裤腿就被他撩了上去。刚才也没感觉怎么疼,他的手指却刚没一触到膝盖上青紫一片的淤血处,就有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她气极道:“你能不能轻点?”

容成独抬眸看向她,挑眉而慵懒道:“筝筝,这是你自己撞的!”

言外之意,我帮你上药你不说感激,竟还迁怒与我吗?

真是的!岳筝半点不退地接着道:“不是你好好的发脾气,我能撞成这个样子吗?”

容成独却似没注意到她的话,双眸定在青紫一片的膝盖处,眸底涌起心疼,真是个傻女人,撞成这个样子刚才怎么一声不吭。若不然,他怎么舍得让她站在那里解释什么。

轻轻揉了揉青肿的边缘,他说道:“这次就算是我的错,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你要记得跟我说。”

虽然会有想要惩罚你的心情,但那是在不会真的伤害到你的前提之下。

岳筝并未听出他的这点言外之意,当下不满道:“本就是你的错,下次?你还想有下次啊?”

“我去拿药来”,他站起身,说道,转身前却看着她道:“筝筝,你如今真是越来越不讲理了。”

岳筝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到底是谁不讲理?

……

上好了药,容成独扶起岳筝,语气中是再多的清冷也遮不住的心疼:“去里面躺下休息吧,疼得厉害吗?不然我去把王祥叫来。”

岳筝摇了摇头,被他这么一哄,脾气也上来了:“我就那么娇气吗?一会就好了,也不用休息,你扶我去里面绣架前。”

他眼中闪着宠溺的柔和的光芒,却不容拒绝道:“都这个样子了,还管什么绣架?就是到时你绣成一团乱线,我照样能让你在品鉴大会上拿到第一。”

他坚持着把她扶到了床边,岳筝坐下来,有些生气:“照你这么说,我绣出的那些东西,什么都不算,需靠你才能得第一了?”

容成独弯下身,将她的鞋子脱下,拖着她的双腿放到床上……边做这些边漫不经心地回道:“你绣的东西新创针法很多,只是绣图不佳。不过我想让你明白的是,作为我的女人,你就是一无是处,别人也只有赞叹的份儿。”

岳筝随着他将被子拉在腰间,冷哼一声道:“我才不要因为你而被人赞叹,我自己照样也能做到。”

容成独一笑半嘲,在床边坐下了,看着她道:“如果你这么拼命地不想靠着我而得到别人的赞叹,是为了能够与我比肩,那就更好了。”

他如此才明白,她不接受他给她找的铺子,许多的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只是要保证在他不给她依靠时仍能很好的生活下去。

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她不敢对他完全的信任。

只是却并不如之前想起这个问题时那般生气,这时他更明白,这样的她,才是真正吸引他的。尽管他从不介意庇护着她一生一世,但却不得不承认寻求独立的她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而岳筝听到他这么说,瞬间之中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默然无对。她拉着被子,躺下来,看着他道:“你出去吧,我睡会儿。”

她没有多少睡意,只是不敢面对这个把自己看得透透彻彻的男人。

容成独一手撑在她的里侧,低头将她的眼睛注目半晌,直到她不好意思地转开了眼眸,才嘴角带笑道:“好,你好好睡,醒来膝盖就无碍了。”

他起了身,抚着袖摆叹了一口气。傻女人太不会把握机会,这种时候该邀请他上床的。不过……就是上了床,还是不允许他做别的事。

容成独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如此多的耐心,竟然能忍了这么久还不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只要是他想要的,不管多珍贵的东西,三日之内必在他的手中。

可是她……他竟能纵容她至此?

容成独这么想,但眼中却满是宠溺之情。

看着他去了外间,然后转出门去,岳筝这才闭上眼睛,莫老婆子、策儿、月无人,他们的话在她耳边转来转去。

迷迷糊糊中,只感觉外间人影幢幢,还有尽量放轻的脚步声。“虫,你还在吗?”她将睡未睡,迷迷糊糊地问了声。

外面蓦地一静,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指挥下人往外抬桌子的金鳞眼角抽搐,虫?王爷?金鳞耐不住好奇心,抬眼望去,就接收到坐在主位上,看样子颇有品茶之心的王爷的清冷目光。

心中一抖,侍卫连忙低头。马上就不敢多想,可这时却听见他家王爷的苏世独立之声:“在,你继续睡。”

里面传来女子睡意朦胧的娇软嗫嚅:“嗯……”

容成独皱了皱眉,清冷的眼光洒向静立在当处的几人。神色懊恼间,他轻轻挥了挥手。

就要忍不住笑的金鳞,连忙示意抬着桌子的下人轻步离开。到了外面,确定王爷看不见的地方,才放心地抖动着肩膀,不再那么用力地忍笑。

抬着桌子的几个下人,倒是不敢像金鳞这么放肆。待侍卫笑够了,才道:“金护卫,这桌子送哪里?”

哦!金鳞看向那张乌木雕花的书桌,不知道这桌子哪里惹着王爷了,或者是惹着岳姑娘了?只是这么好的桌子,真是可惜了。

“送到膳房,劈了当柴烧!”金鳞说道。

几个下人听闻,也只是面露不舍之色,片刻恢复正常,抬着桌子就离开。

金鳞也要走时,背后传来王爷清冷的声音:“金鳞。”

金鳞神色凛然地回头半跪,恭敬道:“王爷有何吩咐?”不过心中却是忐忑不已,刚才自己怎么就敢笑王爷了?跟着王爷十几年来,第一次犯错,还是这样的错误,真是有苦无处诉。

容成独走离房门几步。金鳞额上已经出了点点冷汗,王爷绝不会扣他俸禄那么简单?难道扣他命?

正忐忑间,却听得上面清冷的声音道:“你去……查一查她……算了,下去吧。”

金鳞疑惑了,这不是要处罚他?查她?查他?又算了,难道要查岳姑娘?

金鳞只觉得一大串疑问绕在自己头顶上方,但是经验告诉他,王爷吩咐什么就听什么,当下便见礼退后。

容成独在斜阳下站立着,影子斜折在背后的墙上。他微微望向西边的太阳,绝世的容颜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算了,她不是说觉得那些事与自己无关,所以不说。那他又何必派人在背后查探呢?日后,多陪着她不就好了!

他会这么想,也在于他本人同样不喜欢那种她每次单独出门,他内心就生出的那种无法掌控她的感觉,好像她从外面回来,就与他远了一些。

近几日,他的身体越来越好,相信不用那种药,出门也是没问题了。

当然王祥那里也要再催促一下,最好能将“夺味”改良,不必对他的身体有损害,也可以让他稍微接触一下生味浓烈之气。比如,鲜花。

……

小曲儿抱着一叠宣纸跑进来的时候,容成独正坐在新换的普通梨木高脚桌边看一本乐谱。书本纸张已经泛黄,昭示了年代的久远。

室内安静,小曲儿进来也不觉放轻了步子,他先朝里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娘亲,这才走到容成独身边,仰头看着他问道:“我娘呢?小文姐姐说,我娘早就回来了,还让我写大字呢!”

“嗯”,容成独漫不经心地应道,将手中书放下,拿了枚玉签放在书缝间,看了眼小家伙又道:“她在睡觉,你说话小声点。”

小曲儿听此,又回头朝里间望了一眼。他回过头,对着容成独点了点头。其实他想过去把娘亲摇醒,让她看看自己写的字,再跟她说说先生昨天夸奖了他的事。

可是娘亲睡着呢,等会儿说也一样的。

从他上学以来,都不能像以前那样天天跟娘亲在一起了。

容成叔叔说,男子要早早独立,不能黏着娘亲,他还会让人陪着自己玩……玄哥哥也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总黏着娘亲……

可是,小曲儿低头看了看怀抱着的宣纸,有些低落地想,他就是想让娘亲看看自己已经很厉害了,会写好多字了。

到吃饭的时候再让娘亲看,然后再跟娘亲说好些事。

容成独看着跟前的小娃,终于清了清嗓子,问道:“这是你写的字?”

小曲儿猛点了点头,自豪地说道:“我一个时辰不到,就写了三十张呢。”

容成独听了,面色并没有什么波动,有些严肃。他道:“我看看”,小曲儿一听,因为近来容成叔叔送给他好多礼物,而且他也想让大人看一看,便双手捧着宣纸递给容成独。

他接过,一张张看过,脸色倒更显得严肃了些,不过半刻钟,他就将一叠宣纸放下。

小曲儿的感觉中,自己写了好久,也写了好多个字,可容成叔叔却这么快就看完了,而且他笑也不笑一下。

难道自己写的不好吗?他失望地想,却双目明亮的望着容成独。

容成独无意间看见小家伙明亮的眼神,这种神情,让这张还稚嫩的小脸更加肖像陆鸿。即使不是事先明知这是陆鸿的孩子,也能让人看出这两人的肖像之处。

容成独心中蓦然一慌,日后待小娃长大,是不是会更像陆鸿?会不会引起她的怀疑?而小娃现在,就口口声声叫陆鸿爹爹!

那日的场景又一次狠狠地装在他的心口,容成独焦躁不已。

在他看向小曲儿的目光中,掺杂了一丝厌恶。

小曲儿看人脸色长大,对别人的不喜向来敏感。

这时,他低低地问道:“容成叔叔,我写的不好吗?”

容成独回神,目光清冷,将桌上的宣纸又翻查了两张,丝毫不照顾小孩子期盼的心情说道:“手腕力度不够,写出的字太飘移,日后注意训练腕力,明日我让人给你定做两个石锥。”

小曲儿听说自己写的字不好,被自豪感充满的心一下子满是失落。对于容成独的话,倒是乖乖地应了:“曲儿知道了。”

这时岳筝带着笑意的精神奕奕的声音传来:“曲儿知道什么了?”容成独的话她听到了,儿子话音中的失落她也感觉到了,因此才这么故意问道。

容成独虽然说得很对,但儿子毕竟还小,练字也不过几日的光景,打击到他的信心就不好了。

“娘亲”,小家伙一听见自家娘亲的声音,兴奋地喊了一嗓子,就连忙扑了过去。

岳筝将儿子接着抱住,照着小家伙嫩嫩的脸蛋儿连亲了好几口。好像从儿子上学以来,又自个儿在旁边的屋子睡觉,而她自己又是忙这忙那的,感觉好久没抱过了儿子一样。

容成独清冷不满的声音响起:“筝筝,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岳筝站起身来,小家伙抓着她的手不放,身旁紧跟着。她不禁笑看了儿子一眼,又对容成独道:“他才几岁呀,怎么就不是小孩子了。”

容成独清冷的目光扫过小曲儿一瞬,挑了挑眉,拿起桌上的书继续看。这小娃不是他的,说什么话都会被她多想的。

有些事,悄悄地做就好了!

见此岳筝也不追究,笑着问儿子道:“宝贝写的字呢,娘亲来看看!”

容成独听着,皱眉看向岳筝。她对孩子就如此的喜爱?他很不满意,不论什么样的喜爱,只要是被分薄了,那么对他的爱就会减弱。

日后,他们要不要孩子?

容成独看着那母子二人,她正夸奖小娃:“曲儿写的真棒,虽然容成叔叔刚才说的也对,不过你才开始练字,日后练习的多了,自然就好了。”

小娃也是一脸的高兴,对她道:“娘亲,昨天先生还夸我聪明呢。先生讲过的东西,我听一遍就会背了。娘亲,我背给你听。”

“好啊!”

“先生昨天教了我们八卦取象歌,”小曲儿说着就背了起来:“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杯,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乾卦第一。乾。元亨利贞。初九,潜龙勿用……”

小家伙口齿清晰,背地十分流利。

她满含笑意地看着。

容成独看见她这样的笑容,当下就下了一个决定,定要生一个孩子,将她对这小娃的喜爱分薄了,才可放心。再多的孩子……就不必了。

“我儿子真聪明!”她赞道。

“我要考状元,给娘亲挣凤冠霞帔呢。”小曲儿自豪地欢喜道。

容成独冷笑,她还需要那什么凤冠霞帔吗?

他的笑声清冷并带着点嘲笑。

母子两个都看向他。岳筝皱眉道:“怎么了,你觉得不可能?”

“不是”,容成独忙道,笑意淡淡。他又问小家伙道:“背地很好,可知这背后的意思?”

小曲儿气势顿短,却仍看着容成独,回道:“先生还没讲给我们呢,等先生讲了,我就能知道了。”

“嗯,说的是。”容成独不以为意,然后又道:“不过学习,特别是易经,不能只等着先生告诉你什么意思,须得自己去琢磨。”

岳筝明白,容成独这是在帮她教儿子,只是曲儿才这么点儿大,就算要自己琢磨,也无从琢磨呀!

“你太严格了”,她不满道。

“过来,我给你讲。”容成独瞥了她不满的神色一眼,心中颇不舒服,便命令地对小家伙道。

小曲儿看着这样的容成叔叔,一点都不想在他身边待着。但是他说自己不会琢磨,就是说自己笨……“嗯”,曲儿点了点头,过去站到容成独身边。

这时容成独心中倒不是不由地对小家伙有些赞赏,不愧是陆鸿的儿子……这么想着,他的神情更冷。

不过他清冷的声音还是缓缓响起:“先来看这八种基本卦画……”

岳筝旁边看着,正认真教小家伙的男子,让她心生感动。目光与他的遇上,轻轻一笑。

待看到变了样的桌子时,她又不禁好奇地看向讲地颇为细心的男人。最后无奈摇头,他会不会太败家了!

……

见天色已经不早,岳筝悄悄出门,去了厨房安排晚饭。

只是晚饭还没有做好,小文就快步走过来道:“奶奶,门口来了两位妈妈,说是奉将军命,来咱家做下人呢。”

岳筝正在敲核桃,听此不禁惊讶地自语:“陆鸿这是干什么呢?”然后快速地将手一洗,便脚步匆匆地过去了。

他这个时候送来两个下人,容成独不是要误会她今天是跟陆鸿在一起的?

她出来时,容成独已然站在中庭甬路上,小曲儿站在他的身边。他微垂眸,问那两个几步之外的婆子道:“陆鸿让你们来的,照顾她?”

两个婆子不卑不亢地回道:“是的,将军说娘子家中没有一个老人,让我们过来照顾,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主意。”

心中却是不喜这人,虽然也是通身富贵气象,但怎么能直呼她们家将军的名讳?

容成独面色不变,道:“这里的事,用不着他操心,你们回去吧。”声音却是清冷的压迫。

“这”,两个婆子为难地互看一眼,然后回道:“来时将军吩咐了,让我们一定得留下,什么人赶,都不准回去。”

“什么人赶,都不回去?”容成独一袭孤傲点点散发。这话,不就是针对他说的吗?陆鸿!要撕破脸了吗?

岳筝赶紧上前,挡在容成独之前,说道:“你们两个回去吧,陆鸿那边我会跟他说的。”

这是一家什么人呐?将军哪里认识的,怎么都这么没礼貌?

两个婆子不满地想到,却并不退走。

正待说话,听见小孩子的声音响起:“两位妈妈,陆叔叔这两天怎么都不来看曲儿了?”

其中一个婆子,看见面白洁净的小家伙,当下就是一身惊呼,“哎呦,小少爷,你姓什么?”

这个婆子是陆家的家生子,因此对陆鸿小时候的样貌,当然是很熟悉的,乍一见小曲儿,还以为是当初的少爷。

另一个婆子倒是疑惑地望向她,好好地问人家姓干什么呢?

而这婆子却是激动地并不等曲儿回答,就满脸堆笑地看向岳筝:“您就是小少爷的母亲吧,可真是的,我们家少爷做事真是太严密了,竟然一点风都不漏出来……”

容成独已然猜到这婆子因何惊呼,惊怔之后便清冷依然道:“聒噪,金鳞,点了哑穴,打出去。”

下一刻,院子安静了。

岳筝看到他的手紧紧地僵卧着,便问道:“你怎么了?”那婆子也没说什么吧,怎么他竟是如此生气?不,更多的是紧张。

小曲儿还对被金鳞拉出去的两个婆子喊着道:“你们回去让陆叔叔来找我玩。”

容成独看了眼喊得大声的孩子,对岳筝一笑道:“无事,我不喜这种太过聒噪的婆子。”

岳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那也不用点了人家的哑穴吧,不过她说的话倒真是奇奇怪怪的。”

容成独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打断她道:“陆鸿怎么会想起突然送两个婆子给你?”

她听此,放下了疑惑,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说道:“就像他说的吧,家里有些个懂规矩的婆子也好提点我。”

他点了点头,下一句道:“明天我送几个人给你。”

岳筝一下子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但想着与他府中离得这么近,随时都可以遣走,便敷衍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去做饭了。”

容成独看着她的背影,视线又转到身边一直看着他们说话的小孩子。

曲儿问道:“容成叔叔,那两个妈妈惹你生气了吗?”

他蓦地将目光转向大门,半晌才清冷道:“是啊!”

与现在的陆鸿只有几分仿佛,那么那个婆子如此惊讶,是与小时候的陆鸿很像吗?

陆家的老仆人,陆家的父母……还真是多,杀也杀不完的,那么只能不让小娃被陆家的人看见了。

不过这一个见过的,就只能死了。

天未掌灯,陆家的一个仆妇暴毙。这么突然的死亡,陆家太太觉得蹊跷,便让人唤了仵作来查验,却什么结果都没有查出来。

只是突然死亡。

因这仆妇在陆家当差四十多年,忠心耿耿,陆太太伤心之余,恩赏了仆妇的儿子百两丧葬费……

清晨凉风徐徐,容成独没有去岳筝那里。

他斜靠在傍着一株粗大玉竹而设的椅榻上,修长的玉指间来回转玩着一般断口参差不齐的玉佩。

金鳞应命而来,几丈远半跪屏息。

跟着王爷以来,不是没有处理过人命,真的,一条人命对他来说连只蚂蚁都不如。可是像这次,这么突然的,他半点前兆都没有感觉到的,接受到王爷杀令的,还是第一次。

容成独似乎一直在考虑,终于清冷的嗓音响起:“去北边,找个姑娘破了身,然后把这枚断玉交给她,助她来金川……”

他说着,突然又失了言语。

如果不是那个孩子,他何至于如此担心。她就是再恨陆鸿,也只是一个女人,更何况对那个孩子还那样的百依百顺……

容成独明白自己面对她的事情,他太容易乱方寸,也越来越发现他一分一毫都赌不起没有她的日子。

可是真要这样做,万一他日被她得知……她会不会跟陆鸿他不知道,但却肯定,她定会恨他的。

只因为他狠心地让一个无辜的女子,像她一样遭受被强迫的苦楚……

容成独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摆手道:“罢了,下去吧。”

竟然来来回回的重复一个梦,她嫁给陆鸿去了。苦笑一声,从没想过自己的心防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不过是一个仆妇的惊言而已,不过是有一个长得像陆鸿的小娃而已。他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题外话------

万更以挡二更了……

看书愉快!

今日不更新122 乡间058 戏弄081 同购022 逛园102 几家148 闲谈111 不想089 企今日不更新23 嘱托116 解恩100 惊险084 之行029 误撞112 准备009 琐细今日不更新137067 筝筝066 冰蚕073 要死058 戏弄006 回想4049 差错083 余光091 有乱085 说爱101 血腥053 而卧092 非闹131 新年009 琐细019 话说018 拉钩015 流逝抱歉100 惊险044 不居092 非闹149 相守108 双方013 蜂王140 明言025 少女040 满足小修062 强吻113 花布105 来访108 双方024 进城069 父子073 要死028 王府042104 探望079 小议009 琐细041 家事唯愿106 别事067 筝筝083 余光106 别事044 不居039 求蜜112 准备111 不想040 满足小修031 相争143 不准026 蜜王013 蜂王045 侮辱077 早餐唯愿074090 吵闹107 好歹116 解恩102 几家065 随你136 蒙蒙唯愿090 吵闹076 门外141 受伤084 之行008 生活059 等待059 等待024 进城程中133 夜半046 策助103 柔情123 渐悉082 揭短143 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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