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绾抬头看过去,闫亦心和康绣杏正并肩而立,把蛋糕分给拥上去的人群。这时候,其实并不是吃蛋糕,而只是吃一种气氛了。
俨然俪影双双的样子,让严绾有点气闷。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不以为然地说,“他们本来就像是兄妹一样,没有什么稀奇的。”
“是么?”陆文俊冷笑,“康绣杏可似乎不这么想,天长日久,恐怕……我敢打赌,闫老爷子一定乐观其成。”
这简直是说到了严绾的心病了,她脸上的面具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尊严,“我相信亦心。”
她刚想垂眸,却在空中碰到了闫亦心的视线。他正在朝着她微笑,似乎带着安抚和无奈的意味。严绾怔了一怔,随即回了一个笑容。
也许是她的笑容太勉强,闫亦心的笑容有点松散,目光下垂,落在自己和康绣杏交握的十指上,终于皱着眉挣脱了开来。
“亦心哥哥,你帮我拿一下蛋糕,我们两个吃这块!”康绣杏脸色一沉,却又立刻露出了娇俏的笑容。
“不用了,还有一块,我拿给严绾吃。”闫亦心顺势微一弯腰,托起了一块蛋糕,“绣杏,严绾是我的女朋友,你借用了我这么久,该还给她了吧?”
康绣杏的脸色顿时一变,“亦心哥哥,她算是你哪门子的女朋友?闫爷爷绝对不会允许你和她交往的,她根本配不上!”
“感情的世界里,没有所谓的配与不配。如果硬要配比的话,那应该说,我配不起她。”闫亦心严肃了起来,“她的感情世界里,还是一张白色的纸。而我,却已经先一步画上了色彩。”
“那怎么同?你和姐姐……”
“感情没有先来后到,不讲究论资排辈,因为这是一种感觉,在人海里,我就是选择了她,如此而已。”
“可是,她不是姐姐!”康绣杏急得抓住了他的手,“她和姐姐一
点都不像,没有姐姐高贵典雅,没有姐姐多才多艺,也没有姐姐……“
“严绾就是严绾,她不是绣桔。绣杏,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成你的姐夫,但是……我已经不是了。”闫亦心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扛着蛋糕就扬长而去。
康绣杏的手狠狠地捏住了蛋糕的纸盘子,直到蛋糕被捏成了不成形的一团。
“严绾!”她暗暗地咬紧了牙齿,“你以为能抢走亦心哥哥吗?当初姐姐尚且不能,你就更不能够!亦心哥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绣杏,跟我们讲讲加拿大吧!”闫亦心的离去,空出来的位置很快就被俊男靓女们填补上了。
“好。”康绣杏把蛋糕顺手扔进了垃圾桶,脸上又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她的目光瞥过闫亦心,看到他在严绾的身边,笑得温柔如水。那个笑容,是她渴求多年,却始终求不得的。目光里,顿时射出一丝狠厉。
严绾的目光撞上来,粹不及防之下,遍身生出一股寒意。这眼神,和俏皮刁蛮的康绣杏,筒直是判若两人啊!
“怎么了?”闫亦心注意到了她骤然色变的脸。
“我看到康绣杏,她的目光似乎一直在你的身上呢!”严绾努力把冰寒的感觉驱逐出去。
“其实,我还只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亦心哥哥。有些记忆之所以会觉得越来越美好,就是因为一直存在于记忆里。就像是小时候吃过的一味甜点,因为是平生一次,所以觉得滋味格外的美。
到长大以后,再换着花样端到嘴边,却怎么也尝不出当初的味道了。而我,就是她心里的那一道甜点,固执着想要守候那种味道,却不知道甜点因为沾染了太多的咖啡,早就变得苦涩了。”
严绾想了想,并不赞同他的观点,却没有反驳。为了康绣杏和他产生口角,似乎有点不太划算呢!除了继续加深康氏姐妹在他心里的地位,于事元补。
于是,她把目光又转了回来,笑吟吟地示意他去看方紫香手腕上的那个镯子。
“不像是翡翠,透明度很高,而且这样的黄色很纯正,怎么看上去像是金丝雀黄?”闫亦心的语气里夹杂着一抹不肯定。
“就是金丝雀黄。”严绾对着他悄悄地翘起了大拇指,“到底是世家出身,隔这么远就能看出材质。”
她可是近前仔细端详了很久、才敢确定的。
“这也能做镯子?”闫亦心有点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是哪个设计师下的手啊!简直是暴殄天物!她身边的人,不是陆文俊吗?难道是陆家的东西?”
“不会,刚才陆文俊也觉得这种打磨的方式有点匪夷所思呢。而且他也才注意到她手上的那个手镯,应该是方紫香自己的。”
“方紫香?”闫亦心眉心一跳,“她姓方?”
“是啊,陆文俊是这么介绍的。”
“方……”闫亦心微眯了眼睛,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姓方又怎么了?”严绾有点莫名其妙。
“对了,我想起来了。”闫亦心忽然脸色郑重,声音也压得更低,“方紫香,是方正天的独生女儿!”
“不可能吧”“她长得很漂亮,和方主任可一占都不像。”严绾吃了一惊,再度打量起了方紫香。
“大概像她妈妈吧!你仔细看看,她的鼻子和嘴巴,其实和方正天有几分相像的。”
“嗯,真是巧呢!看起来,方紫香应该已经毕业了吧?”严绾没有深想,只是报之一笑。
“你说过方正天是沈思薇的舅舅?”
“张青是这么说的,但是应该是表舅堂舅之类吧?似乎血缘关系已经很远,平常也没有什么来往。”
“对,那么为什么这一次方正天肯冒这样的大险,替沈思薇讳规打造你的那入托帕石呢?这里面一定有缘故,也许就是出在那个手镯上。”
严绾茫然,“那个手镯有什么奇怪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碧玺手镯,应该是沈思薇对她舅舅的贿赂。尽管方紫香不识货,但方正天绝对是一眼就看出这个手镯价值的。”
“嗯。”严绾茫然地答应了一声,“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提它做什么?反正……”
“严绾。”闫亦心的脸色,忽然郑重了起来,让严绾顿时惴惴不安。
“你要记住,以后你的设计图,除了刘篱谁也不能接触,知道吗?”
“嗯,我明白了。吃了这么一次亏,我现在是随时上锁。刘离给我我申请了一个保险箱,所以我连草稿都锁到里面去了。”
“谨慎一些才好,我担心沈思薇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而且,方紫香和陆文俊的关系既然这么亲密,那么沈思薇和陆家的关系,也许……她这样做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因为嫉妒……”
他最后的话,近乎耳话。严绾虽然认真地竖起了耳朵,可是大厅里嘈杂的声音,还是让她没有接收到后续的信息。
事实上,这些信息并不在她愿意接收的范围之内。看到闫亦心主动离开了康绣杏,严绾已经觉得心满意足。尽管对于甜食没有什么偏爱,尤其是康绣杏的生日蛋糕,她原本应该没有什么胃口,可是这时候却吃得津津有味。
“贪吃鬼……”闫亦心好笑地看着她的模样,伸出食指,替她拭去了唇角沾着的一小块白色的奶油。
严棺玩心大起,张口就把她的手指咬住,一副奸计得逞的洋洋得意,让闫亦心哑然失笑。
“你的紫晶吊坠,似乎和闫氏新推出的那款并不相同?”陆文俊和方紫香兜兜转转,又转了回来。
“是我另外打磨的,有一点小小的改动。”严绾很得意自己的吊坠,终于还是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虽然这个某人,并不在她愿意接受的范围之内。
“很漂亮!”陆文俊惊愕地扬着眉,“看来,闫先生是挖到了一块宝啊!严绾的设计,总有一些出人意料之外的细节处理。我们还是同一个学校的呢,居然舍近求远。”
他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脸上不动声声地又看了一眼严绾。
“亲不间疏。”闫亦心脸色不变,“严绾是我的女朋友,于情于理,都比校友更亲近吧?”
方紫香“啊”了一声,“我也买了一块紫茄吊坠的,觉得很有新意。可是,没有你的这一款好。”
“材质的关系,再加上款式改进的匠心独具,自然非同一般了。严绾,你真是一个很有天份的设计师。”陆文俊大加恭维。
“我还只是刚刚起步,比起闫氏的其他人来,还差得远呢!”严绾谦虚地说。
“闫氏?”方紫香忽然眼前一亮,“我的表姐也在闫氏呢,她叫沈思薇,是很有前途的设计师哦!你认不认识她?”
“当然认识,她和我在同一个部门。”严绾微笑接口,“真没想到,原来你是她的表妹!看来,你的这只镯子,也许就是出于她的手笔吧?”
“这可不是她给我的。”方紫香摇了摇头,“我爸爸说,是很难得的机遇才得到的。”
果然是方正天给她的!
严绾和闫亦心几乎同时对视了一眼,又迅速地调开,“难得的精品,值得永久收藏。”
方紫香笑着点头,“可不是吗?一开始我以为是玉,可是玉又没有这么透明的。我说是人造的玻璃,把我爸给气的,说我不识货。”
“难怪你爸生气,如果是做成吊坠,也不算怎么稀奇。但做成一个镯子,光是浪费掉的材料不说,这样的打磨,也很难的。”严绾啧啧称赞,“而且,和你的肤色很配。”
方紫香把手腕举到眼前,笑得很得意。
“你表姐一定也很羡慕吧?凡是做珠宝设计的,看到这样一件东西,恐怕都不肯放过。”严绾继续说。
“我还没有拿给她看的,也是新近才得到的。前一阵子倒来得很勤,可是这几天又不大见人了,大概忙吧!”方紫香没有意识到严绾在套话,实话实说。
严绾又悄悄地瞥了一眼闫亦心,在心里同意了他的猜测。
闫亦心没有等到生日宴终场,就和康绣杏打了一个招呼,“绣杏,我先送严绾回去了。”
“真正的活动还没有开始呢!陪我开舞吧,好吗?”康绣杏伸出手来,试图拉住他。可是闫亦心却不露声色地退后了一步,笑容里有着显而易见的苍茫。
“不了,对于你们来说,我已经老了。”
“可是严绾也很年轻,她跟我是同年的!”康绣杏恨他用年龄作借口。
闫亦心一怔之后,才失笑,“是啊,其实她也很年轻。可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却感觉不到自己有那么老。她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只有十几岁的女孩。”
康绣杏泫然欲泣,“你……把姐姐忘了。她当时,那么的爱你,可是现在……”
闫亦心无奈地叹气,“如果她泉下有知,一定会为我走出感情的坟墓而高兴的。三年了,她不会希望我继续消沉下去。严绾是我生命里的一盏明灯,让我在黑暗里遇到了她。我想,这是你姐姐也乐见到的。”
“才不会呢!”康绣杏愤愤不平,“姐姐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抢走她在你身边的地位,严绾根本连替姐姐提鞋都不配!”“
闫亦心沉下了脸,“绣杏,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听到你诋毁严绾。否则,我不会再把你当作妹妹。”
康绣杏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反驳,却终于狠狠地紧抿了起来。
妹妹?她从来都不想用这个身份。可是唯其如此,才能留得住她和闫亦心之间的牵绊,所以她才甘愿当妹妹!
闫亦心看着她眼圈渐渐地红了,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
“绣杏!”他刚要踏前一步,又生生顿住。他只是当她是妹妹,不能再这样无休止地误会下去了。不仅对严绾不公平,对康绣杏也不公平。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绣杏,谢谢你的宴会,我要走了。”
康绣杏没有回答,可是闫亦心还是转身离开。她狠狠地瞪着严绾的背影,指甲在掌心里,掐出了一个月牙型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