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榕哪是会察颜观色的。
哪怕他有心看贵妃的眼色行事,他也看不明白……
“阿美,你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说完,他转头向柴银杏道:“你快出去吧,你再惹我家阿美生气,别说我真的把你扔出去了。到时候,摔疼了你,你可别又叫唤。”
贵妃和柴银杏此时的脸是一样一样的,要垮不垮,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谁能和这傻货吵明白?
“四郎,”贵妃语气有些变了,柴榕一听这是要生气的前兆,连忙站住了脚,整个身体面对她:
“你说,阿美。”
贵妃深深看他一眼,侧过脸对蒋掌柜道:“你去将东家带到后院,去吃肉串。这里不用他担心,我有办法对付柴银杏。”
她说话声音压的极低,虽然是对蒋掌柜说的,可她相信以柴榕的耳力完全能听到。
果然柴榕冲她点头,也小声地说:“那你小心,要是她欺负你,你打不过她,就大声叫我,我一准儿出来揍她。”
噗!
朱三公子挤到楼下楼梯口那儿,索性坐那儿看戏,一时让柴榕给逗的没忍住,喝了半品的酒当场喷了出来。
柴银杏几乎咬碎了满口小白牙,她是来闹场子的,怎么给她的感觉却像是让人家给闹了?
她心里这窝火。
因为顾洵美把她诓衙门外边,陈虎被押进衙门的时候看见她们在一起,就咬死了她和顾洵美沆瀣一气,想把他给坑死了,谋他那份家产。让知府给揍一顿,又罚了好些个钱之后,回到家就非要休了她,要不是自家俩儿子苦苦哀求,她现在都被扫地出门了。
后来,她几乎是把口水都给说干了,好容易陈虎反应过味儿来,总算是消停了不和她作了,却也是各种埋怨。
这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要不是顾洵美,她何至于有今天,在家里受夹板气,连儿子都埋怨她不带眼识人,别人挖个坑她乖乖的就跳了下去?
听说顾洵美要大宴宾客,重振烧烤店的声名,柴银杏就想着要在这一天好好作上一作,不让她好,顾洵美也别想好,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一起玩儿完。
可,这架式怎么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呢?
“我弟弟是傻,”她还想着接上刚才那话茬,也不管这话接的有多生硬。“可对你也算是一片丹心——他连我都不让,全是让你给教的。可你,不想着和他好好过日子,今天勾搭一个旧情人,明天又攀上县令家的儿子。”
“你不过就是一个村妇,靠着一个又一个的男人——”
贵妃这时可不得不打断她了,这种不要脸且毫无来由根据的丑闻历来街头巷尾最受欢迎,柴银杏这话一出口,她已经看到不少客人眼睛都冒出了绿光。
任由她说下去,明阳城就又是另外一个桂花村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名声,就又让柴银杏给毁了。
“大姐今天是来给我泼脏水上了瘾,真是不遗余力,连你弟弟和家门的名声也不顾,不置我于死地,你是不会善罢甘休了。“贵妃道:“你这样毫无来由地胡乱攀扯,我也可以说你和隔壁老王关系暧昧不明——”
“我们关系清白得很!你、你、你,你陷害的我还不够,居然连我家周转的邻居也打听刺探!”柴银杏尖叫,老王有五十来岁了,一笑一口大黄牙,鬼才和他暧昧不明!
……居然还真有个老王。
贵妃哑然,她能说她纯粹就是信口胡谄,给她举例说明呢吗?
却想不到歪打正着,还真有这么个人。
“我只是随口说说,”贵妃坦诚,“你看,随便这么说一句太简单了,同样的话我可以说一百遍,一百人,说出去太容易了,大姐也知道这话对女人家的伤害有多大,你怎么就能忍心拿这样的话来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你心知肚明!没有杭家县令的儿子,能有你在明阳城里耀武扬威?”柴银杏不依不饶,她挣的也累了,这时也不和两个年轻力壮的伙计在那儿用力。冲过去她也不敢真打到顾洵美身上,谁让自己有个护犊子的弟弟,碰着他媳妇跟要了他亲命似的?
她不敢。
“大姐,你再这样胡说乱语下去,我真的要报官了。”贵妃也说的够多,戏也该落幕了。“你要是真的问心无愧,大不了咱们再打一场官司!哪怕闹到京师,我也奉陪!”
“你要是没这胆量,就请自便吧。”
贵妃微微向外抬高手臂,逐客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柴银杏到了这里半分便宜没讨到,反憋了一肚子气,她不忿地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迟早会有报应的!”
贵妃忽地一笑,那股子隐而不露的邪气让柴银杏看个正着,不禁打了个寒颤。
“大姐,你有两个儿子,我也有个小儿子,要是问心无愧的话,你和我发个誓。咱俩谁——包括陈虎,指使的赵功成在酒里下药,谁的儿子将来横尸街头,不得好死——”
“你,敢吗?”
柴银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几乎生生把她给憋死过去。
她不信鬼神,可事关自家儿子,她不敢。
贵妃笑了,就知道她不敢。
下不去那狠心,还尽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不敢,您就请自便吧。”她笑吟吟地扫了一眼店里的客人,“想必各位看客也都心里有数,谁理亏,天知地知,大概除了自欺欺人的人,别人也都知道。”
“切!”
“没劲。”
一众客人看到这里也都看明白了,双方战斗力不匹敌,看着不甚过瘾啊。
“来,还是喝酒吧。”
一句高声大喝之后,店里蓦地恢复了喧闹,柴银杏脸色几变,咬咬牙,灰溜溜地走了。
直走到街转角,四处里无人,她才再也止不住悲声,放声大哭。憋屈的她,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听起来好不凄惨。
……
一顶青布小轿内突然出声:“啥人哪,在大街上哭的这么惨哪?”
声音粗犷,隐隐有金属磨砺之声:“旺财,你去看看!老爷我初来此地,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吃苦受难的百姓,当官不为民做主——”
赶着小瘦驴的小瘦孩不耐烦地打断他:“嗯呐,我可去了,老爷。您可别再磨叽了,这句话我都能背了,原来您在老家不就是卖红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