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山回想从前，自己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正是刚刚从封闭的小山村走出来的时候，刚刚开始学习如何独自一人在一座陌生城市讨生活。
那时候，他虽然得到宋老的关照，顺利拿到了助学金、奖学金，但独自在这样一所城市里生活，生活的要求可以尽力降低一些，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却需要更多的资金。
要在学业上有所成就，如饥似渴地在书海里畅游是必须的，但专业性大部头的书籍也是昂贵的。对于那时的程远山来说，到书店里蹭书看是最经常的事情。可是程远山是贪心的，他想把这些承载着知识的书籍据为己有。也就意味着他必须有更雄厚的财力支持。
于是在课余时间，他奔波于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完成数份的计时工作。辗转在一辆又一辆的公交车时，扶着冰冷的金属扶手，呼吸着香水与臭汗混杂的空气，年轻的程远山感慨这座城市为什么这么大，为什么有那么多不同的生活方式。
辛苦了一天，勉强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被公交车摇得支离破碎空间中走出，数着铁签，在寒风中浅尝几口肉串，这已经是那时程远山最奢侈的生活。至今还记得那几串烤肉的样子，被烤得嗞嗞冒油，他站在一边看着，暗暗地咽着口水。
可是回到宿舍时，满身酒气的舍友吸着鼻子，闻着他身上的烤肉味，便是一通放肆的冷嘲热讽。“万年食素的和尚终于偷荤了……”
当然，孤傲的
程远山也不会对类似的讥讽无动于衷，他会毫不留情地还击，也因此练就了开口就能毒死人的毒舌。
他承认那时自己生活的狼狈，却也看不起那些心安理得拿着父母辛苦钱挥霍的同龄人，甚至一直觉得自己比那些人高贵许多。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眼界逐渐开扩，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情绪，却依然无法改变骨子里固有的观念——极其厌恶与奢靡生活方式的人相处。他甚至感到与这样的一群人呆在一个空间里都难受。
比如眼下的极乐酒吧。
看着这群肆意轻松的年轻脸庞，往日那些轻漫嘲讽的记忆再次浮现，程远山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暗叹自己为什么还要跑到这里来受罪。
史蒂文森与程远山相识已久，一个在德国，一个在中国，却并不妨碍两人关于学术方面的交往，这次他有机会来F大学术交流，程远山自然是要尽地主之谊的，一系列官方交流结束后，史蒂文森提出体会一下中国的酒吧文化时，同为陪同的MR.萧马上想到了极乐。
当时程远山眉头一挑，记起这家酒吧好像是顾挽澜和朋友一起开的，也有几分好奇，便没多说什么，相陪着一起过来。
在MR.萧口中，极乐酒吧在这座城市已经有些名气了，不少外地客人都会特意寻到这里坐坐。
推门而入，场内扑面而来的人气便很好的印证了MR.萧的评价。史蒂文森更是为热闹的气氛
所感染。
程远山没想到一向安静婉约的顾挽澜会有一家如此成功的酒吧，更没想到，站在吧台前她还有不同于印象中的一面。
只是当程远山出现在顾挽澜面前时，从她的眼中闪过的惊讶，继而是几分局促，程远山看到顾挽澜举在空中的调酒器顿了一下，他不禁冲着她笑了笑，眼前这个女孩子见到自己时还是带着几分课堂里常见的紧张。
听着同来的史蒂文森略带夸张地评价酒台那位女调酒师的酒十分迷人时，程远山甚至感到几分自豪，隔着人影，落在吧台处忙碌身影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欣赏。
多变的女孩子，云一样难以琢磨！
程远山忽然冒出一句这样的评价，注视着顾挽澜的目光也深遂了几分。
他置身于浮华陌生的空间，略带飘乎地回应着史蒂文森及MR.萧的交谈，整个晚上程远山感到自己的思绪都有些惚乎，吧台灯柱下那抹身影似乎成了他目光唯一停留的地方，直到同来的两人离开，程远山依然安然而坐。
程远山有些不明白自己一晚都不在状态的情绪到底是些什么，环顾四周，还是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起身走出酒吧。
只有把自己投入到沉沉夜色中，程远山才会感到安全，他想他是习惯了孤独的。蓦然回首，竟然看到刚刚还在吧台飞舞的“精灵”。
程远山对上顾挽澜沉静如湖面的清眸，躁动了一晚上的心绪又失了节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