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的倒也平淡,大家围着一桌子说笑着,我教他们玩猜字谜还有击鼓传花什么的小孩子游戏,回头真应该弄点麻将扑克啥的。一晚上最热闹的当属瑞修和山鸡了,大家闹腾到下半夜几乎都已经撑不住,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真不知道凤朝怎么会有这样的风俗,守岁夜一定要大家聚在一起过,幸好这小屋里事先都铺好了厚厚的地毯,外面的火也烧的很旺。
第二天天边刚露了鱼肚白,山鸡就拜别了碧宁,准备离开。
“落儿,我要回本家一趟,我走了。”他说,然后凑到我的耳边道:“帮我看住瑞修。”说完他冲我们挥挥手,离开了。
我看向一边哈欠连连的瑞修,纳闷开了。
瑞修和山鸡的关系,我心里都很想问问清楚。他们之间的感觉不像是师兄弟就可以解释的,那样的默契和交流,绝对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可以形成,可是偏偏我知道山鸡就是木浩,而木浩是和我一样在半年前才来到这里。山鸡是秦家人,碧宁的说法是秦家是富甲天下的商贾,秦家能否和沈万三或者陶朱公相比我不知道,但是从她的口气中的确能听出想拉拢山鸡的意思。按理说山鸡和我都一样来了半年多,秦枫十六岁,这在凤朝已经是成年男子,而我是“九岁”,相比之下更容易掩饰,他却大摇大摆一点不担心地回本家去了。莫不是他到了凤朝就变成了那副德行也和身份有关?那么我不得不说,木浩真的比我厉害千倍,给他找了商家的秦家托生,还真是找对了。
可是这个瑞修,绝对不是一般人,虽然不知道他武功如何,但是看到那轻灵的身段,我就有一种他一定轻功了得的想法,而且之前碧流在介绍老五的时候也说他是个高手,那么山鸡是他的师弟是不是也会武功?但是换了灵魂之后武功肯定不会用不是吗?那瑞修怎么会说让山鸡有空就来切磋呢?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关于镜影的。镜影既然是非常神秘的组织,秦家再厉害也不可能可以让镜影为他们所用,山鸡说过他不是镜影的雇主,但是镜影却会给他提供情报。那么我觉得只会有这样的可能,要么镜影欠了山鸡什么,要么就是山鸡和镜影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至于是什么样的关系,我还不知道,可是心中就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难道,瑞修终年不在府里,而碧宁却没有任何表示,也是因为这样?按常理说,瑞修是碧相的妾父,不可随意抛头露面不说,又岂论终年在外呢?
越想越觉得应该好好问问瑞修,虽然他不见得告诉我。不然就是问山鸡,可惜山鸡不在。
哎,烦恼。
新年当天,琼林阁里简直可以媲美赶集。宗亲们、外地远房的亲属们一大早就会到这里来拜见,还有数不清的达官贵人们送礼的送礼,拍马屁的拍马屁,人潮汹涌啊!
而身为碧家未来宗主的我自然是也要出席的,我在凤朝的第一个新年完全没有休假可言。跟在碧宁的身边,接见一个一个长辈,三姑六婆,叔叔伯伯,个个脸上都笑成了花,直接晕了我的眼。笑了一早上,脸都僵了,毕竟是一个九岁小女孩的身子,加上昨晚上一夜没睡,不管是精神上或者心理上都已经支持不住。
我靠在碧流的身上,他的手臂轻轻地环着我,碧宁大概也看出了我的疲惫,说道:“落儿,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休息吧!”
我对碧宁行了礼,碧流搀着我出了琼林阁。穿过阁外的梅林,往西就是瑞修的福瑞园。
我终究还是挡不住心里的好奇,对碧流说道:“我们去福瑞园。”
“好。”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扶着我往西而去。
福瑞园是离琼林阁最近的园子,不大,全部算起来也不过是十多间屋子,进了门就是一个池塘,种着芙蕖,曾经应该是一池红艳,此时却是默默无语。叶已枯萎,花已凋零,尽失往日欢笑,优美倩影,不见鱼游,更无蜻蜓。但是这便是它的气节,即使只剩下几株残梗也要傲然挺立,风霜寒雪压不折。即使无花无叶,仍有正气凛然,有如铮铮铁骨。积蓄整个冬季的力量,等待着在春日里勃发。
“莲,花之君子者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我望着这一池冬荷,叹道。
“落儿……”身边的碧流却低呼一声让我回了神,我看向他,却见他一脸惊奇。我突然意识到我刚才说了什么,忙笑着和他打马虎眼。
“流哥哥,那个,刚才,我随便讲讲的。”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也不说话,只是笑笑。
“落儿……”我一扭头,看见瑞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的身后,随意挽起的发,一身白衣,静静地立着,带着一抹浅笑。衬上这片荷塘,真的有遗世独立的感觉,如果他不说话不动的话。
他猛地扑上来抱住我,“落儿怎么想起来看五叔叔了啊?呜呜……”他只要一说话一动作那什么仙风道骨啊飘飘欲仙啊超凡脱俗啊就完全沾不上边了。
我挣扎着,“五叔叔,落儿快不能呼吸了。”
“啊!”他连忙松开我,我连呼好几口气,抱那么紧,害我差点缺氧。“落儿……”
“恩?”我看他。
“你刚才念的诗能不能再念一遍?”他一本正经地说。
啥?周敦颐的《爱莲说》?看他的眼神不会是以为我作的吧?难道告诉他们是周敦颐的?那他们肯定不认识,那说是某个人的?那他们肯定会追究的。就碧落那点交际小圈子,还找不出那样的人呢!哎,还是自己承认比较干脆。反正那什么咏雪已经现过了,也不差这一个。
我求救地看向碧流,却见他的眼中满是期待,那是期待吧?哎,我叹气:“五叔叔,一会儿落儿写给你好吗?”我先钓钓你胃口,我可没有把来福瑞园的本意给忘了。
瑞修点点头,拉着我的手往正厅而去。这个正厅的布置和落日轩的差不多,但是所使用的家具和摆饰却比落日轩的精致很多,程度上接近琼林阁,只是风格上琼林阁是华贵而这里是简约,四周居然挂满了画,我挣开瑞修的手,走了过去。
这些画以兰为主,偶得几幅山水,而落款皆为“逍渺散人”。
画中兰清俗雅脱,浓淡疏密,各见风骨。山为德水为性,或灵山秀水,奇山异石,或气壮山河,恢弘气势,跃然纸上,只觉咫尺即是天涯。我虽不懂字画,也知道这些必是珍品。
“逍渺散人是谁?”我问瑞修,收了这么多,难道是名画家?
瑞修看了碧流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把我拉到桌边坐下。
“逍渺散人就是你爹爹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