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新兵车队驶进伊犁河谷最宽阔的地带,先前放晴的天空中又飘起稀稀疏疏的雪花。南北高耸对峙的天山雪峰,俯瞰着河谷上的原野村落。一年一度封冻了的巩乃斯河,自东向西从中把河谷花开成两大块轮廓;一行行挺拔的白杨树勾勒出一个个棋格状的田园。银灰的天色映衬着地面上厚厚的积雪,烘托出这一块边塞要冲的粗犷雄浑……
天上渐渐下起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新兵车队沿着巩乃斯河的北岸公路,穿出克勒台小镇,从镇头的伊源钢铁厂旁边的三叉路口,左转弯驶向北山脚下一大片朦胧的军营,钢铁厂的高炉拉响下班的汽哨,似乎就在同一瞬间,公路两旁响起喧天锣鼓。大鸿、张平、张军亮、韩泉河、周志彬等掀开篷布,看着新兵车队缓缓行进在夹道欢迎的队伍中。张平欣喜若狂,挥手叫道:“解放啰!”
车队驶过军营大门便各自分道扬镳。大鸿他们的车跟着前面几台车向右转进一个“T”字形布局的营房,停在中间的大坝子上,在T字头顶的黑板报上“热烈欢迎新战友”的几个红色美术大字格外醒目。方宏勋肖雪峰首先下车同等候在那里的几位首长握手后,肖雪峰走到车前:“同志们,背好背包下车。我们部队到了。”
新兵们下车站好队,方宏勋指着身边的一位瘦高个儿介绍说:“这位首长,是我们新兵连的贾指导。”
贾指导员三十来岁,瘦高而不失魁伟,满面微笑却不显奸诈,见面就给人干净利落,一派正气的印象。
方宏勋接着说:“肖排长,任我们新兵连的连长。”新兵们热烈鼓掌。接着由肖雪峰一一介绍了列队站在前面的新兵连班长。随即将新兵分了班,大鸿、张军亮、韩泉河、周志彬等九人分在一班,班长董鲁汉。
董鲁汉一口北方口音,长着落腮胡,遗憾身材中等,没北方汉子的粗犷彪汉,倒象有一些小家子气。
一班寝室里土坯砌成的炉火烧得正旺,推开门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室内空间成长方形,面积有二十来平米,四壁和天花板粉刷一新,火砖铺的地板打扫得很干净,靠东壁打着条形通铺,整齐地铺着九条褥子,这显然是为新兵准备的。靠西面里头角上,打着一称单铺,铺上折得豆腐块似的被子放在四楞方正的皮大衣上,不必说这是班长董鲁汉的铺。单铺与通铺的中间靠北壁安着一张两抽桌,桌上放着一个木板订的三格简易书架,上面整齐的放着十本巴掌大的红彤彤的选集1-4卷合订本和少量的其他书籍,西壁半人高处订着一线木条,木条上钉着铁钉挂挎包,其下靠壁头安着一个放枪的架子。
大鸿九人跟着董鲁汉走进寝室,按照他的指点一阵忙乱后有了头序。周志彬扫完地又去添炉子,大鸿和别的人坐在铺边歇息,张军亮、韩泉河“唉哟”一声倒在铺上,董鲁汉瞥一眼起身出去了。
吃过晚饭,周志彬在寝室里无事瞎忙乎,一会儿去捅捅炉子,一会去擦擦这儿抹抹那儿,韩泉河张军亮倒热水烫脚,大鸿靠着铺沿看书,董鲁汉坐在铺边抽漠河烟。方宏勋同贾指导员肖雪峰进来看望新战士,董鲁汉触电似的立正喊道:“立正!”韩泉河张军亮来不及穿鞋,只好打着光脚板站起来。方宏勋笑笑说:“同志们辛苦了。”周志彬站在炉子旁举起捅火钎象那时高呼“万岁”一样回应:“首长辛苦了。
”新兵蛋子们不懂规矩哈哈大笑。董鲁汉哭笑不得,狠狠瞪他们一眼跨向前一步立正说:“报告首长,我班正在休息。”方宏勋挥手示意大家坐下后说:“同志们, 今天的晚饭吃得香吗?”张军亮说:“香。真是打了一顿饱牙祭。”“嗯,那就好,现在大家继续休息。”
方宏勋晃一眼没吭声的大鸿转身同贾肖二人出去了。周志彬放下捅火钎,爬上铺照着董鲁汉床铺的样子整理自己的床铺,张军亮韩泉河仍旧慢悠悠地烫脚,大鸿继续看书,其他人坐在铺边闲聊。董鲁汉喘着粗气卷支莫河烟点燃,扫视一遍寝室说:“你们动作利落点。”说罢起身走出寝室。
一会儿,董鲁汉回到寝室门口,推开门瞥一眼还在烫脚的张军亮韩泉河,说:“你们现在是军人了,不能再象老百姓那样嘻哩吗哈的。抓紧时间,马上要开班务会。”说罢带上门走去在心里想:“两个新兵蛋子,看来是甩蹄子马,得找个机会杀杀那股傲气。”
张军亮背靠着铺沿闲散地合着眼说:“泉河,你看大鸿他们也真是的,部队的温暖就不知道感受感受。”韩泉河悠哉游哉地抿嘴笑笑没吭声。过一会儿,董鲁汉推门走进寝室,一看张军亮韩泉河还在慢悠悠地烫脚,脸色立刻沉下来,飞起脚头把两个盆子踢飞到空中打几个转儿,“哐当”两声落在地上,盆里的洗脚水泼得一地。
众人十分震惊。韩泉河差点倒一个仰马叉还没回过神来,张军亮赤着双脚站在地上讽刺说:“班长,你真神呀!一下就把两个洗脚盆儿变成了两个飞蝶。”“咋啦,你不服气儿?军人就要讲雷厉风行。”“我就是不服气!”“我会让你服气的,现在我们开第一次班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