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北。
大雪漫飞,飘飘洒洒,如白鹤凌空旋舞。
长河冰冻七尺,河畔,一少年端坐,已成“雪人”。
大雪下了十日,他便坐了十日!
一语未发,一动不动!
冷如雕塑,唯独微闭的双目上不见一片雪痕!
他不是僵尸,他的心脏仍在缓慢跳动!
可以看出他的忍耐力!
“呼——”
一只雪雕自天际飞来,铁翅贲张,尾翼如电,扑向少年!
少年猛地睁开了眼睛!
清澈、透亮,灵气十足,却又自带威严!
“找死!”
少年身形微动,雪花四溅,右手已擎出一柄利刃!
血红色的长剑!
“噗!”
长剑上指,一击之下,已将雪雕腹部贯穿!
雪雕一声悲鸣,扑腾几下,死于剑上!
少年一把将雪雕拔下,伸出舌头舐了舐剑尖上的血迹,狂笑起来!
“哈哈哈——”
笑声未歇,河对岸突然奔来一人。
玄色长袍,玄色斗笠,玄色皮靴!
连面孔都是黑色的!
僵尸般的青黑!
那人一步纵跃,已跨过十丈宽冰河,立在少年面前。
凛然无语!
良久,黑面人打破了沉寂。
“陈轻岳,你刺死灵雕,赚我前来,所为何事?”
话语缓慢,一字一顿,每嗑出一个字来仿佛都费了千钧之力!
“弗刃,灵雕已死,你的气脉也将闭塞。死前,你可有什么遗言?”
少年没有回答,却翻开了一个重要话题。
人死前总是要说点什么的,但是明知死劫难逃,留下遗言或许只会令人耻笑。
耻笑无能,耻笑无用。
没人在乎失败者最后的宣告!
哪怕只是临死前的一阵哀嚎!
雪雕是弗刃的灵气所化,翔于九霄,睥睨六合,升腾不息。
一旦雪雕死去,弗刃也将气血枯竭,败如秋叶。
雪雕是如此重要,弗刃怎会轻易将它释放来攻击陈轻岳?
而且还说是陈轻岳将他赚来?
他明知雪雕不是陈轻岳对手,这种方式无异于自戕!
弗刃渐渐感觉全身的筋脉如蚯蚓钻泥,上下抽搐起来!
涌泉穴……内关穴……百会穴!
从脚到头,一个个穴道依次关闭!
“嗡——”
弗刃耳中一震,犹遭雷击,猛然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斗笠翻落一旁,心跳骤止,遽然死去!
弗刃眼珠赤红,嘴巴大张,白牙森然如厉鬼!
“哈哈哈——”
陈轻岳又是一阵狂笑,盯着弗刃的尸体,手指苍天:“巴睁,我定噬汝血!”
巴睁是谁,他在何方,陈轻岳并不知晓。
但他知道,他这一生都会因此人而改变。
他已苦苦寻了此人十年,据说要找到巴睁,必须得有“幽血”!
幽血极寒,极冷,极苦,控制不好可使人癫狂。
而弗刃的体内,就含有这种血液!
幽血已取,离巴睁现形也不会久了。
……
燕国,囚云殿。
靡乐阵阵。
“咚、咚”,宫妓分列两班,脚下踏鼓,长袖收放旋绕。
舞姿曼妙,柔美异常,摄人心魄!
无川端起酒杯,凑到唇边,又“啪”地一下砸在桌上!
领舞的绿纱少女浑身一颤,连忙向左右使个眼色,宫妓们纷纷后移莲步,潮水般退了下去。
“宣!”
无川狠狠咬出一个字来。
白天操劳政务,晚上正是放松的时候,却偏有一个不知趣的觐见!
这人的父亲曾经在燕国北部守卫要塞,抵挡夷狄,忠心耿耿,立下赫赫战功!
不料十年前,其父却在睡梦中被人所害,此人为替父雪仇,遍访朔北名师异客,修习剑术,同时查找父亲死因。
听说此人已隐匿行踪许久,没想到今天却来到殿外。
“作为忠良之后,我没理由拒绝见他,但是,若没什么紧要事,我定要他的脑袋!”
无川心中暗恨。
“宣陈轻岳!”礼官音声铿锵,尾音拖得很长,如鸡唤晨曦。
自殿外浮来一白衣少年,轻飘飘荡至殿中,双足好似已经退化。
冷若霜雪,幽如鬼魅。
“陛下,无竟正在制造箭矢。”
陈轻岳开门见山,直入正题,没半句废话。
“与寡人何干?”
无川一怔,脸上略微变色。
“一日千矢,十日就可万矢。万矢既成,降魄阵就有了最凌厉的武器。”
陈轻岳正色道。
“哦?接着说。”
无川淡淡道,他显然比刚才有了更大的兴趣。
“万矢齐发,即使武技最高强的侍卫也将被打成刺猬!”
陈轻岳加重了语气。
“你是说,无竟要谋害寡人?”
无川遽然道。
“是秦国,无竟只是一枚棋子。”
陈轻岳语气淡然,纠正道。
无川眼中厉光渐盛,忽然又隐了下来。
“可无竟是寡人的亲兄长啊!”
陈轻岳一语不发,转过身去,欲走。
“杀!杀!杀!”
无川突然咆哮起来,猛地举起酒杯,“啪啦”一声砸在地上!
……
秦国,引冥帮大堂。
无竟逃至秦国已有三载,众所周知,燕国的江山不容二主。
无竟来此后,亲手创建了引冥帮。
帮规森严,帮众多如牛毛。
他做梦都想杀回燕国,亲手将那个赶走他的弟弟踏在脚下,再狠狠地给他一刀,让他也尝尝痛苦焦灼的滋味!
烛光中,陈轻岳望着一脸愕然的无竟,良久不语。
寡言少语的人,往往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烛火温馨,气氛凝杀!
“你来找我干什么?”
无竟先开口了,嗓若含石,语调粗粝地令人毛发直竖!
三年前他见过此人,那是在秦国的一间酒肆,二人当时攀谈得甚是欢悦。
他不知道陈轻岳是如何进入大堂的,四周的守卫竟然都没有发现!
“这是个狠角色!”
无竟暗暗告诉自己。
“你干了什么?”
陈轻岳一脸鄙夷:“明知故问!”
“造箭?”
无竟心中一怔,这天大的机密,难道陈轻岳已然知晓?
不可能,除非他有九个耳朵、七双眼睛!
愚人往往给自己的糊涂找个不切实际的借口。
“不用告诉你吧?”
无竟面色一寒,虽然是在试探,但又心存侥幸。
“哼,那就让我领教领教你那降魄阵的威力吧!”
陈轻岳忽然自请带上“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