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郡王不负众望的出手了,大赞点评了一番后,将价格加到了两千五百两。
“三千两。”姚存慧终于第一次开口,有些抱歉的向恪郡王微微点了点头。
恪郡王呵呵一笑,随后又道:“三千五百两!”
“四千!”姚存慧其实不想同恪郡王竞价,只是,如今整个场上有能力和必要竞价的只有他们两人了,她不喊几嗓子也不像话。
恪郡王挑了挑眉,深深的瞟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片刻抬起头,底气十足的叫道:“七千两!”
“好!”
“果然是恪郡王!”
众人忍不住咋舌惊叹起来,纷纷鼓掌。
姚存慧笑了笑,退出了竞争。
“七千两!四景山水图归恪郡王所有!”吕樱咯咯娇笑着道。
“看下一幅吧!下一幅!”
众人目光落在那仅剩的两幅画上,情不自禁都有些兴奋起来。
吕樱笑着说了两句俏皮话,努了努嘴,命两名宫女将其中一幅呈现出来。
长卷缓缓展开,但见两丛墨兰生于草地,兰叶葳蕤,柔枝细叶舒放柔美、婀娜多姿,整幅画卷笔意绵绵、气脉不断,流露出清高脱俗的气质和韵味,当得上兰中最上乘的精品!
这是有名的画兰高手赵孟光的墨兰图。
“赵孟光的墨兰图,底价三千两!”吕樱笑吟吟道。
“四千两。”姚存慧微笑说道。
“我出五千。”一位稚气未开的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叫道,众人一怔,忍不住都笑起来,吕樱忙嗔她一眼,秀眉轻蹙柔声道:“不许胡闹!”
话虽如此,可价钱已经叫上去了,姚存慧也只有继续往上叫的份。
姚存慧正要开口,恪郡王突然开口道:“五千五百两!”
众人又有些愕然,一时不解。今日不是真正的拍卖会,而是给平津翁主捧场,虽然不曾明言,但大家伙心知肚明,每人只购一幅画,人人不落空,人人不出头。恪郡王拿到了四景图何必再较劲?即便他再痴迷名画,也不好坏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吧?
“六千两!”姚存慧又叫道。
姚存慧心里对恪郡王暗暗感激,恪郡王显然也看出了什么,叫这一嗓子也有让姚存慧顺着台阶再走一步的意思,喊过两轮,也足以交差了,不至于让场面显得太过冷清。
姚存慧话音落后,吕樱便重复询问了几遍,无人再加价,这幅墨兰图便归了姚存慧所有。
“姚小姐真是财大气粗啊!”
“恭喜姚小姐!”
众人面上笑着,眼神中却莫名的含着些别的东西,林静等几个同姚存慧熟悉的女子不免纳闷,有些奇怪的望了她一眼,纷纷暗想她素来不是好出风头之人,且也不是恪郡王那般痴迷书画,今儿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是存着巴结翁主的念头?
“小慧很喜欢这幅墨兰图吗?”林静笑问道。
姚存慧笑道:“有个缘故,远嫁江南的姐姐很快就要给我添个小外甥了,我正愁着不知该送什么礼物呢!这幅墨兰图送给小外甥做见面礼倒是极好的!”
“原来如此!”林静一笑。
听到的人亦暗道原来如此,江南谢家那样的人家,长房长媳生孩子,外家送礼自然不能轻了!姚家出得起钱,六千两对他们来说也不算贵。
“这最后一幅大家尽管欣赏,却是不许出价了!”吕樱清脆的笑声又响起。
众人望去,这次展开的是一副立轴卷,乃是吴仲的云横秀岭,山峰高耸,墨松苍劲,浓浓淡淡的云雾缭绕环腰,气势铺盖而来,冲击着众人的视线。
果然好画!
“这是为何?”众人听闻不由诧异。
吕樱咯咯清脆一笑,眼波流转,说不出的张扬俏丽,朱唇轻启笑吟吟道:“因为,这幅画本翁主自己留下了!出价七千两,还请诸位给个面子吧!”
众人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七嘴八舌的说笑着,连称平津翁主是个妙人!
姚存慧也愣住了,没有想到吕樱会来这么一手。
“我这算什么,”吕樱嫣然一笑,目光往上座的太子妃那边瞟了一眼,笑着道:“太子妃娘娘可是一开头就说了,她按在场得价最高也出一份,这份诚心那才难得呢!”
众人望着太子妃,自是交口称赞不已。太子妃端庄浅笑着,心底不由得暗暗咒骂。
七千两!这是小数目吗?吕樱这死丫头越发的心狠手辣了!她本以为小打小闹不过百把上千两,不想一下子就要近万!这笔钱从官中出是不可能的,少不得自己从私房牙缝里抠!
“其实要说起来,这种事本不该咱们来做。可众位也知道,朝廷在西边用兵,银子花的淌水似的,这都快两年了还没个结果,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如今黄河决堤,灾民需要安置,太后和皇上日夜忧心,咱们帮不上别的,表示一下心意、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好的!”
吕樱话锋一转,说到了西域官兵,毫不掩饰自己对征西军的不满。
军国大事非同儿戏,众人心里一惊,有点儿面面相觑,含含糊糊的笑着混过去,不敢轻易接吕樱的话。
“姚小姐,你说呢?”
吕樱突然望着姚存慧问道。
姚存慧有一刹那的分神,勉强笑道:“军国大事,我哪里懂得什么?况且发生在千里之外,就更不知晓其中情形了!不过,去年不是传了两次捷报吗?有一次似乎正是年底的时候!想必西征军的战事也快结束了!”
西征军,沈佺,姚存慧在心里不知道默念惦记了多少回,这是头一次听见人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仿佛被人窥破了心底所想似的,没来由的有点儿心虚,说起话来也有些慌乱,众人只当她被翁主点名紧张所致,并没有往别处想去。
听到姚存慧这么说,众人暗暗松了口气,纷纷附和。
朝廷出征,这是何等大事?这里又是东宫的花园,众人的身份也非普通的小老百姓,说起话来无不小心谨慎,生怕给家中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说好,不说坏。
吕樱却甚不满意姚存慧的说词,微微撇嘴无声一哼,毫不客气道:“咱们大周兵强马壮,就可惜如今出色的大将太少了,不知白白枉送了多少士兵的性命!想那征西大将军沈佺,区区弱冠之年,焉能统领三军?不过是靠着沈家的面子夺得这一职罢了!打了这么久的仗也没见个成效,花起银子来倒毫不手软,朝廷早该撤换了他!”
风吹过,有细碎的叶子打着旋儿翩翩落下,无声无息,落在草地上,落在人们的身边、衣襟上。
一时间,满场寂静无声,可闻落针。
吕樱是太后最宠爱的侄女,出入宫禁如同自己家一样随便,便是太子公主也要让她三分,这种妄议朝政的话她可以说,众人却不敢说。
不是每个人都有个犀利的姑母。
在座的男子多人颇不以为然她的话,尤其是了解沈佺的和知晓西征战事内幕的,对吕樱的话更是反感不已。
只是,谁也不便替沈佺和西征军说话。
“好了妹妹!”片刻后,回过神来的太子妃终于开了口,连忙笑着打岔道:“今儿是筹款赈灾,旁的不相干的事情说他说什么!那些打打杀杀的事自有朝廷做主,有太后和皇上做主,对着满目春光说杀伐征战岂不大煞风景,众位若有兴致,不如吟几首诗吧!”
众人还没来得及顺着太子妃的话接口附和,吕樱又不服气道:“这怎么是不相干的事呢?朝廷大事坊间百姓都说得议论得咱们如何又说不得?若不是西北军统帅无能,以至于战事久战不下,朝廷如今赈灾也不会这么吃力了!若不是——”
“樱儿!”太子妃笑嗔吕樱一眼生生截断了她,“还是那么心直口快,越发口没遮拦了!”
太子妃心中暗暗恼火,心道关起门来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哪怕你大骂我的公公无能无用都不关我事!在我东宫的地盘上挑起这等话题,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吕樱还欲再说,抬眸瞥见太子妃大姐虽然一如既往的亲切和蔼端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如既往温柔似水的笑,可眸中的警告厉色却是毫不掩饰。
她平日里虽然不把大姐的脸色放在眼里,可她到底是太子妃,这儿到底是东宫的地盘。吕樱心中亦憋着火,只得陪笑道:“就是随口说说嘛!姐姐还不知道我!”
太子妃亲昵纵容一笑,嗔她道:“也不知你像谁,一个女孩儿家,总爱关心那些!”
众人无不暗暗松了口气,刻意避开那敏感的话题,推杯换盏重新说笑热闹了起来。
然而终究没了先头的兴致,掩饰般的略坐了一会儿,恪郡王起头,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吕樱含笑一一相送。
太子妃也起驾,云芷侍奉太子妃回福宁殿之后方回听鹂馆,留姚存慧多坐了一会儿。
“对不起,慧儿。”云芷握着姚存慧的手,脸上眼中尽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