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锦,下午有时间吗?”次日清早,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夏景彧从混沌中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乱世佳人二楼的包厢里,才回想到昨夜的买醉,摁了摁太阳穴,还是觉得有些事情很不清晰,隐隐的有个轮廓,于是掏出手机给许锦打了个电话。
“有事么?”
“关于苏卉的事情,我想跟你聊聊,下午2点,石路左岸。”
“好。”听到这个字夏景彧就挂了,这些年做事,一向凌厉果决,从来不手软,对别人怜悯,谁又会对自己仁慈。
直接驱车去了公司,交代了秘书把下午的日程提到上午,来不及的就延期,便开始处理一天的事务了。
苏卉顶着巨大的黑眼圈来到公司,整个人浑浑噩噩的,选图片素材的时候点击了好几圈,硬是一张都没选出来。拿着从夏景枫办公室带回来的咖啡杯,出门去开水间,正好遇见了从许锦办公室出来的小雨。
“小卉姐,你昨天没睡啊?瞧你这对熊猫眼,啧啧。”
“昨天失眠了,今天一点效率都没有,没脸见许锦了。”
小雨抢过她的杯子,说道:“我去帮你泡吧,实在精神不好就请假好了,当领导的天天在办公室才奇怪呢,不过,我绝对不是在诋毁总编,我先闪了。”
苏卉回到办公室,蔫在办公桌上,双眼失神的等着小雨的咖啡。小雨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哎呀,你怎么搞得跟抽大烟的似的?给,你的咖啡。”
“一天不喝我的咖啡瘾就会上来,跟抽大烟差不多,每天一杯,赛过活神仙,怎样,要不要一起来销魂一下?”苏卉朝小雨抛了了媚眼。
小雨回她一个白眼,“太苦了,我就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说吧,为什么失眠,小妹为您排忧解难,不会是夏公子有新欢了吧?”
一口咖啡差点吐出来,时下年轻人的想法,真是雷人。“他去出差了,就算有新欢我也不至于萎靡不振吧,这……”本想说男未婚女未嫁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换成了“这年头,外面那么多美女淑女圣女,想拦也拦不住的,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原来是相思之苦,杯子上的字母是什么,左边那个是X,旁边的呢?”
她抚摸着杯身的字母,目光变得温柔起来,“Z,很久以前去一家陶艺店自己写的,一直没舍得扔掉。”
“哪里有这样的店!”小雨无比激动的望着她,“我要去,我要去,姐姐什么时候带我去啊?”
喝了一口咖啡,味觉上的苦涩冲淡的心底的苦楚,她答道:“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那家店还在不在,要是它还开着的话,我就带你去。”
“好呀,那我干活去了,为了我将来的目标,向上流社会进军,你慢慢喝。”小雨雀跃着离开了,苏卉怔怔的望着那两个字母,那家店或许还在,只是不会再有当时做彩绘的心情了。
许锦如约而至,将近3年没有见过面,却还是能一眼就将夏景彧认出来。有些人,放到人堆里,绝对不会被埋没掉,而夏景彧,就是这类人。183厘米的身高,瘦削的脸,凌乱的刘海,穿着休闲的衬衫也抵挡不住周身的贵气,嘴角的那抹浅笑配上微挑的桃花眼,对纯情少女来说就是风情万种,对许锦来说,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冷酷。他如今的笑容完全不带一丝温度,比起当年几乎不会笑的他,寒意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久不见,我是不是迟到了?你似乎没什么变化。”许锦在他对面坐下,叫了一杯明前龙井。
夏景彧支起倚在沙发上的身子,对许锦的形象有些吃惊,“你很准时,是我来早了。你的变化倒是很大吗,这几年听说混的不错,恭喜你。”
“不必。我现在所拥有的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我可没你那么幸运,有个有钱有势的父亲。”她控制不了自己,一看到他就想起当年的种种,怎么能不恨他。
“你似乎对我有成见吗?这样的身世是我自己想选的吗,你们给过我机会选择吗?”提起往事,他也有些动怒了,喝了口黑咖啡,稳了下自己的情绪。
“什么叫没给你机会,我宁可你从来不曾与茉茉相识,根本就不要有选择。你们有钱人的游戏,我们玩不起。”
“我不想和你吵架,直接切入正题吧,上次打电话想说的是什么?”摁了下太阳穴,昨晚的烈酒到现在还在作祟,头部隐隐作痛。
“你要有心理准备,本来这件事情我是打算一辈子不说的。你听好了,叶紫茉,你的前女友,在三年前的那场大火中,丧生了。”许锦一字一句的把隐藏了多年的事实讲了出来,瞪着对面的夏景彧,要看清他的表情。
他只感觉心脏停止了跳动,血液也不再有温度。整个人石化了似的,嘴角微张,仿佛要说什么,却迟迟没有开口。两人互相凝视着,谁也没有任何动作。良久,夏景彧颤抖着右手捂住心脏,狠狠的揪着自己的衬衣。
许锦看的有些不忍,她从来没想过要替叶紫茉报复他,只是为她感到不值。“3年前,是你选择相信了你的那些所谓的家人,却不信她,所以我从没告诉你真相,告诉了又能怎样,换来你的愧疚一生?那她也回不来了……”
他嗖的站起来,擒住许锦的双肩,“什么大火,你给我说清楚。”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不知道是因为睡眠不足,还是受刺激过度引起的。
掸开他的双手,许锦示意他坐下。喝了几大口服务员刚上的龙井,开口道:“你母亲的能耐也够大的,放了火伤天害理不说,竟然能将事情隐瞒的这么天衣无缝,你就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吗?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一家三口,都是你间接害死的?当你知道了这些真想之后,当年信誓旦旦要与她相守一生的你,是不是应该痛苦愧疚的立刻自戕以慰她在天之灵?”说完这些话,许锦有些脱力的靠着沙发。
夏景彧被这一连串的质问惊的说不出话,难道恨了这么多年都是一个骗局,一个他的亲生母亲为他编造的骗局。这几年,他是靠着恨着她才走下来的,如今她竟已不在,那自己的生命,又该何以为继。他竟不相信挚爱他的女子,以为她远走他方只为荣华,这样不堪的自己,还配得到她的爱吗?他有些喘不过气,直直的盯着许锦,面目有些狰狞,“那你上次提到苏卉,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他只希望这是一场骗局,他宁可活在谎言里,而苏卉,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许锦的眼里也渐渐有了泪光,每当想起叶紫茉,心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悲伤,“我还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她和茉茉太像了,所以我希望当年的事情并非如我所看到的,或者,我在寻找她的替身……”
“替身……可不可以告诉我,阿紫……葬在哪里?”他嘶哑着嗓子问道。
“上方山,如果你是以夏子川的身份去,那我不拦着你,如果是夏景彧,那我劝你别去了,免得扰她安息。”许锦站起身,“话就说到这里,如果你想补偿什么,请让你的哥哥对卉卉好些,如果他给不起幸福,那就不要打扰她的生活。至少在我眼里,她就是茉茉,当年没能保护她,如今不能再错一次了。”擦掉禁不住掉落的眼泪,许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左岸咖啡厅。
她去了墓场,为茉茉送上一束她最爱的鸢尾。“茉茉,你不会怪我吧,你那么爱他,自然是希望他不用承受痛苦,我也答应过你姨夫,不让夏家的人来打扰你,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了,你应该很想他吧,他几乎没有变。对了,那个女孩子,除了长的和你不像,头发没你漂亮,真的很像你,是你托她陪在我身边的吗?茉茉,我很想你……”
许锦没有径直离开,她去了离叶紫茉的墓碑比较远的另一处墓碑处,那里安息着茉茉的父母,她惊讶的发现已经有人来过了,两束雏菊安静的躺在那边,微微有些干枯。她有些诧异,以往到了他们忌日的时候,她看的一直都是白菊花,那这束雏菊,是谁送的?
夏景彧没有离开,就这么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知道服务生过来提醒他咖啡凉了,他才从失神中醒来,在服务生惊愕的目光中,把冰凉的黑咖啡全数吞进肚中,留下一张红色钞票就离开了,直奔停车场。
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全是汗水,还在不停的颤抖。他向工作人员询问了之后,等着结果。结果出来的那一刻,似乎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不带一丝感情的狠狠将其击碎。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才走到属于她的墓碑前,许锦留下的鸢尾还残留着水珠,墓碑上的照片是他当年为她照的,绝对不会错。古镇的夕阳下,她的笑容那么灿烂,露出右边可爱的小虎牙,长长的黑发染上了夕阳的余韵,仿佛镀着一层光晕。
眼泪就这么掉下来了,伴随着嘶哑的哽咽。压抑了3年的哭声与悔恨,滴落了一地。他用指肚温柔的抚摸着照片中人的脸庞,轻声说道:“阿紫,对不起……”
对不起,一直没来看你,让你孤单了这么久,对不起,竟然不相信你,才会导致了这一切,对不起,但是,我,一直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