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府,偌大的书房里,安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清晰的听见。
云想容离开的步子虽轻,却好像重锤一样砸在霍琛的心里,砸得他鲜血淋漓。
此刻的霍琛恨不得立刻转身将云想容禁锢在怀里,不许她离开,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这种无力的感觉让他觉得一颗心像是丢在热水中沸煮,疼得很。
云想容心里同样有些不好受,但是她的骄傲和自尊却不会允许她在自己好不容易敞开心扉对一个人好之后,又这般没有缘由的由着他糟蹋。
这一颗为他重新燃起温度的心既然霍琛他不在乎,那么便也别再想轻易得到。
“姐姐。”小七看到云想容出来,赶忙叫了一声迎了上去。
“那个坏蛋欺负你了,我……”小七一上前就看到云想容嘴角隐约的血迹,整个人顿时怒了,骂了一声畜生,转身就要往里冲。
云想容拉着他。
“别去,姐姐没事。”云想容脸色不大好看,嘴角却带着一抹浅淡温婉的笑容,似乎又做回了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面带微笑,淡定从容的云想容。
“走吧。咱们回去。”云想容牵着小七的手往外走,这回小七没有挣扎,乖乖的跟在云想容身旁。
对于不值当的人和不应有的执拗,云想容此番看得格外的开。
既然不能在一起,那就放手,各生欢喜罢了。
这世道,本就没有谁离了谁便过不下去,不过是戏文里那些词唱得好听罢了。
“姐姐,你与他……”在马车上,小七犹豫着问。
云想容笑看向小七,道:“本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我有些误会罢了,如今误会清了,那各自安好便是。”
“哦。”小七点了点头,略有些失落的说。
好一会儿,小七突然抬头,道:“姐姐,小七十二了。”
“嗯。”云想容点头,似没反应过来他说此话何意,又问:“莫非是小七的生辰快到了,与姐姐讨要生辰礼物来了?那姐姐可真要想想该送些什么好了。”
云想容笑着,眉眼微弯,甚是好看。
“不是,才不是。”小七赶忙摇头,一脸认真的说:“姐姐,小七已经十二岁了,再过几年便成年了。姐姐且等小七几年,待小七成人,便向父皇请旨,娶姐姐为妃。那个人既然不知珍惜姐姐这般好的女子,便由小七娶回去好生疼着,宠着,必不再叫姐姐受委屈。”
小七说完,云想容倒是没有回应,看着小七好一会儿,这才笑了。
若说方才的笑容是做出来叫人看的,笑意不达眼底的,那么此刻的笑容却是真心实意的。不带半点掩饰。
“哈哈……”
云想容的笑声清脆入耳,却叫小七绷着的小脸顿时变得通红,气鼓鼓的看着云想容。
见云想容笑得歪歪的靠在马车内壁上,小七恼道:“姐姐不许再笑了,小七说认真的。”
他冷着小脸,气鼓鼓的小模样让云想容有些停不下来,缓了好一会坐直身子,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小七的脑袋,方才道:“小家伙,人小鬼大,毛都未曾长齐便寻思着要追女子了。姐姐如今十八岁,大你六岁,等你成年,姐姐都老了,若是顺畅,孩子怕是都能打酱油了,还有你的份。”
云想容眼中带笑,方才是真叫小七给逗笑了。
不过小七对她的情义她却是默默记在了心里。
“所以小七才叫姐姐等小七长大嘛。”小七赶忙道。
“等小七长大,姐姐就人老珠黄了,到时小七怕是看都不想看姐姐一眼了。”云想容笑着摇头,又抱了抱小七,道:“小七,谢谢你这般说笑,哄姐姐开心,姐姐如今好受多了。”
小七被云想容抱着,心里正晕乎乎的觉得幸福,但是一听云想容的话,却又心生郁结。
他是认真的呀,为什么姐姐就是不信他呢!真是年纪小也郁闷。小七很是无奈。
正想说什么,马车却停了,云想容松开小七,道:“我便先回去了,日后想找我玩便来相府寻我。”
“好。”小七只能忍下满心的情绪,说。
看着云想容下了马车,入了相府,小七这才让车夫驾车离开。
“小姐。”云想容刚回到院子里,几个婢女便出来迎接。
楚儿看着云想容的唇瓣似乎破了,有些欲言又止。
云想容未曾开口。走到屋里,几个婢女也连忙跟上。
“赵曦,赵月。”云想容轻声开口。
“小姐。”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些不安,赶忙回道。
“你二人从今日起便不必再跟着我了,回自己主子身边去吧。”云想容平静道。
姐妹两脑子里顿时一懵,云想容这是在赶她们走么?
赵曦忙道:“小姐,不知我二人犯了何错,令小姐这般生气,竟要赶我二人离开。小姐便说出来,我二人改了错便是,还请小姐不要赶我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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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是霍琛派到云想容身边护卫她安全的,如今随着与周牧和离,云想容身旁皇上派的侍卫也已经悉数离开,她二人岂可离开。
“你们二人是镇南王派来护卫我在周府安全的,眼下我已和离,日日待在这相府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不需要人护卫,如今我与你们家主子以再无干系。你二人留在我身边也是徒增烦恼,自回去复命便是。”云想容冷漠的时候。
姐妹两脑袋顿时一乱,什么叫与主子再无干系,这……
一时间,姐妹两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她们两人不动,云想容又去取了她们二人的卖身契,塞在赵曦手中,道:“这是你二人的卖身契,若是你们不愿意回镇南王身边,便自谋出路去吧,左右你二人武功高强,想必也饿不死二位。”
云香港人说着微顿,对楚儿道:“楚儿,给她们二人一人一百两银子,便当是这些日子护卫我的辛苦钱。我乏了,你们都出去吧。”
“小姐……”赵曦急急的还想说什么。
“出去。”云想容豁然回头,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叫人窒息的冷意。
赵曦心里一滞,竟被威势压得不敢再说话。最终只得和楚儿还有赵月一起退出了云想容的房间。
待几人退出去之后,云想容冷然的脸上方才放缓,神色间也带上些许落寞。
她坐在床上,从怀里拿出一支玉笛来。
这支笛子,她一直妥当的放置着。
自从明白和霍琛的感情之后,云想容便一直贴身安放着,而如今……
云想容寻了个盒子,将玉笛放在里面,又上了锁,这才将钥匙收好。
既然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如今也该收收了,还好没有陷得深了,如若不然,怕是此刻更痛。
云想容想着,抬手覆上自己的心口处,那里依旧平稳的跳跃,却隐隐痛着。
而被云想容赶出房间的赵曦姐妹,也是面面相觑。
“这,这可怎么办才好。”赵月低低的说着,神情有些沮丧。
她和赵曦虽然是霍琛给云想容的,但是却也因为跟在云想容的身边,而被她的魅力所折服,心里是极喜欢这个主子的。
可是如今却又被赶走,难免有些惶恐。
“二位姐姐,这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惹得小姐这般生气,小姐既然要你们离开,楚儿也不敢留,二位不如还是先离开相府,去王府找王爷吧。”楚儿低声道。
赵曦姐妹也知道云想容既开了口,连卖身契都给了,便不会再留她们,只能黯然离开。
镇南王府,霍琛书房。
霍琛面无表情的坐在书桌后面,神情冷漠的看着下方跪着的赵曦姐妹。
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拢成拳,面上看着没有半点波动,心里却早已痛得凝滞。
容容,你便当真这般绝情,连我给你的人都嫌碍眼,不愿留着么?
霍琛心里苦笑一声,平静道:“既然她不愿看见你们,你们便暗中跟着她,必定要护她周全,若是少了根毫毛,你们便也不用回来见我了,自行了断便是。”
“是,王爷。”赵曦姐妹应了一声,旋即退了下去。
她们走后,霍琛脸上的无动于衷终于消散,呆坐在桌后,脸上露出一抹悲凉。
他的容容,依旧这般利落而果断,只是他这心,却难以接受。
本以为他在她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同的,方才瞒着她,自己独自承受着上一辈的事情,只想查清楚事情真相之后,再来与她说。
他知道自己这些天的表现不尽人意,也知道他做着伤她伤己的事情,本想着等事情结果出来之后,不管是不是和她父亲有关,他都会如实告诉她一切,告诉她为何这般纠结,这般冷着她。
可是如今看来,或许根本不用他去说,云想容已经将他判了死刑了。
两日后夜里,是夜,夜黑风高,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没入了相府,进了云想容的房间。
床上的云想容安静的睡着,霍琛便站在床边,安静的看着她的睡颜。
他终究没有忍住,在离开前来看了她。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床上原本安稳睡着的云想容有些不舒服的转了身,眉头紧蹙,似乎随时要睁开眼来似的。
霍琛抬手点了她的睡穴。云想容再度恢复了平静。
在床边坐下,霍琛的手悄然抚上云想容的脸,轻缓抚触着,好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那般小心翼翼。
脸上再没有半点的冷漠,有的只是纠结的苦痛和浓浓的伤感。
明知她的父亲可能与他生父的死有关,明知自己该远离她,待查清楚所有一切之后再做定夺,可是一颗心却无处安放,只想来找她,靠近她。
冷漠的伤了她,自己却千倍百倍的痛着,又是何苦。
这一夜,霍琛没有离开,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云想容安睡的容颜,从黑夜到黎明。
三生鸡啼过后,天将破晓,霍琛动了动坐得几乎麻木的身子。
俯身在云想容的唇上烙下一记轻吻,霍琛这才转身离开。
容容。许我最后逃避一次,这次剿匪归来,不管事情真相如何,结果如何,我都会给这段感情一个交代,是就此放手还是再不退缩,都会有个定数。
容容,你等着我。
霍琛无声离开,就如来时一般,没有惊动任何人。
云想容醒来时,比往常晚了一刻钟,她没有多想,起身平静的收拾着自己。
到了正午,云想容朝着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平淡。
霍琛,祝你一路顺风!
她终归没有亲自去送。
既已说了从此各不相干,不管心里放不放得下,却都这样罢了。
霍琛的离开在朝堂掀起了不小的风波,知道他是去无极山剿匪之后。不少人不看好,也有不少人有期待。
常言道虎父无犬子,众人都很期待此番霍琛的表现,能不能让人眼前一亮,能不能承袭威名,再现镇南王此封号的威名。
当然,也有不少人看笑话的。
也有知道无极山情况之后,不看好的。
而这些却都已经和云想容没有了关系。
霍琛离开的日子,云想容恢复了曾经那个淡然的自己,平日里看看书,不时的去店铺里走走,看看生意可还好,日子过得倒是清闲自在。
不过唯一让她有些烦恼的是,她要打发层出不穷的上门提亲的人。
她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个下堂妇竟然也这般抢手了。
莫非这世道变了?
虽然来提亲的人什么人都有,不一定非是有权有势的,但基本也都是小有身家的,可是她经历了霍琛这一伤,对感情倒更加是敬而远之了,对这些人也统统打发了出去。
因为云想容和云轩说了,她的婚事想要自己做主,云轩便也由着她,若她看不上的便直接打发了,若有意,再由云轩把关。
而这一日,云想容再度打发了一批人,她只觉得不胜其烦。
本来将这过目的差事担过来也是不想假借姜寒玉的手,免得她轻易应下了,回头还要自己去退婚,麻烦不说,还丢了相府的颜面。
但是如今看来,这差事还真是累人得紧。
“小姐,这上门提亲的人也未免太多了,每日都有,真是麻烦得紧。”楚儿扶着云想容往回走,轻声抱怨着。
云想容倒是笑得云淡风轻,平静道:“这些人不过是想借机牟利罢了,觉得我这个相府之女有利可图罢了。别看现在这些人多客气,多礼待,真要嫁过去,还不知会如何待我呢。”
楚儿顿时面色微变,担忧道:“真是这样,那小姐日后……”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云想容却知道她想说什么。
“日后之事再说,如今一个人的日子倒也自在逍遥。”云想容平静的说,神色间没有半点难受和郁结的情绪。
两人谈笑着走远后没多久,便有人从回廊的转角处出来,匆匆去了落霞苑。
“夫人,奴婢有事禀告。”那人到落霞苑的时候,姜寒玉正好在院子里的凉亭里坐着,她便走上前跪下身道。
“何事,说吧。”姜寒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笑道。
她这些日子心情挺不错的。
自从那日照顾云轩之后,云轩对她似乎有所改变,往日里她若去他面前,他大抵是理都不会理一下。还会让她离开。
可是这些日子她去找他,他虽说表现得也不热切,但却已经不会打发了自己,偶尔还会和自己闲聊两句,与之前的十几年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久等多年的人猛然间对自己有了惊天的变化,姜寒玉自是开心得紧的。
所以连带着对下人,说话也和气了几分。
“奴婢方才不小心听到小姐和她的婢女说什么每日都有人来提亲要推拒,很烦,还说什么一个人很好之类的,奴婢也不知此话有没有用,想着还是要告诉夫人一声。”跪在地上的奴婢说道。
姜寒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旋即冷笑一声,道:“她自己要接了这门差事。这普天之下,哪里有自己看夫家定夫婿的道理,便是她已经和离了,也是不当这样的。也就是老爷宠着她罢了。”
“夫人说得是。”丫鬟赶忙道。
“来人,给她些赏银,既然禀告了消息。自然不能亏待了去。”姜寒玉平静道。
那人领了赏银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她走了之后,姜寒玉坐在椅子上,紧蹙着眉,久久没有开口。
云轩对云想容的宠爱她一直都知道。
自从云想容和离之后,不管做什么,云轩都是由着她的性子,连婚姻大事尚且如此,更别说是旁的了。
怕是便是云想容说她不嫁,要留在相府一辈子,云轩也会同意。
如今有云轩,便是云轩老了,还有她那个出征即将归来的哥哥云卿。
云想容兄妹二人一直不喜欢她,虽然没有撕破脸皮,但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若是云想容当真不嫁,云卿又在家里,那她的杰儿何时才能有出头之地?
不,不行,不能这样!姜寒玉心里不断的尖叫着,脸色也越来越寒。
她得想个法子,将云想容快些嫁出去才好。
用过晚膳之后,姜寒玉去了云轩的书房。
云轩听了小厮的禀告之后,略微蹙了蹙眉,又缓缓松开。
自从上次那天他想到姜寒玉可能不太对劲之后,便勉强自己对姜寒玉的态度好了些许。
而这姜寒玉,自那之后,更是瞅着机会就往他跟前钻,要不就坐着不动,要不就拉着他讲话,他心里不舒服,想着与她逢场作戏或许还能得到些原先不知道的消息,便也忍了。
如今已经到了夜里,她为何还来找他?莫非是想和他……
说到底是坐惯了高位的人,便是心里思绪万千,也没有耽搁手上的事情。
待他将心里的事情捋清楚之后,姜寒玉也已经进了屋。
“这个时辰了还不歇息,是有何要事么?”云轩淡声开口,问道。
“是有件事,想问问老爷的意思。”姜寒玉略垂着头,低低的开口。
多年来的求而不得,突然能够靠近了,却让姜寒玉有些手足无措。
“坐下说。”云轩看似在处理公务,头也不抬的说,嗓音温淡。
但是姜寒玉依旧很开心的坐下了。
都说专注公事的男人最是好看,此刻姜寒玉悄悄看云轩时,却看呆了。
云轩本在等姜寒玉说话,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
略微抬头,就看到姜寒玉一脸痴迷的看着自己。
云轩强忍着皱眉赶人的冲动,重新低头看着眼前的折子,淡淡道:“有话便说吧,说完早些去歇着。”
“是。”偷看被抓个正着,姜寒玉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见云轩脸上没有流出厌恶和不耐,心跳却又有些不可控制的加快。
她咬着唇镇定了一下,这才端出一个相爷夫人该有的仪态,低声道:“早些日子老爷同意小姐自己相看夫家和未来夫婿,这些日子都是小姐自己在前来提亲的人。这人多了,难免疲累,今日见小姐面色不佳,妾身有些忧心她的身子。毕竟大病初愈的,不宜这般操劳。”
听到她提的是云想容的事情,云轩上心了几分。
没有继续处理公事,反倒将折子往边上一放,侧过脸看她,一脸认真倾听的模样。
姜寒玉看到他这模样,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
他这般看着她,让她觉得浑身上下没有哪处是平静的,但是见他这般上心云想容的事情,心里却是难过的。
他对云想容这个他和亡妻所生的女儿,有着超乎寻常的关心,便是对他们的儿子云杰也是不曾有过这般关切的。
姜寒玉心里想着,愈发坚定了要将云想容快速嫁出去的想法。
嘴里却道:“这整日整日来提亲也真不是个好法子,而且妾身看着那些人也都是些稍微有些家底的,却是万万配不上咱们家大小姐的。妾身寻思着,亲自操办一个筵席,邀请些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少年公子来,让他们年轻人见个面,也好让大小姐亲自挑选,也不会这般劳累,老爷觉得如何?”
姜寒玉说到最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云轩一眼。
云轩闻言脸上倒是多大的反应,沉默着好一会儿没开口,似乎在思索此法是否可行。
按照云轩的心思,他并不着急将云想容嫁出去,便是不嫁,留在府中一辈子,他也是欢喜的。
只是想想云想容一个女儿家,终归是要有自己的夫婿和归宿的,姜寒玉这番话又处处再为云想容考虑,他确实没有拒绝的道理。
最终,云轩缓缓道:“也罢,此事便交给你去办,容儿那里,我自会去和她说。”
姜寒玉见他同意,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见他继续伏案办公,也不着急走,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他。
当年她不过及笄,便一眼看中了他,同样看中他的,还有那个人。
可惜最终,他没有选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而是在一次出游之后,带回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娶为正妻,那人便是柔芙,云想容的母亲。
后来那人悲愤之下入了宫,而她却作为礼物送给了他。
相比之下,她比那人却是幸福的。
至少这近二十年来,她虽没有得到他的喜爱,但却能每日都看见他,以慰藉相思。
而如今,他对她的态度似乎也有所缓和,不似以往那般厌恶。让她心生欢喜。
“还有事?”云轩被盯得不舒服,终是抬头淡淡的看她。
神情倒是没有多大的不悦,只是很平静的那种询问。
“无、无事。”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姜寒玉低低道。
“无事便先去歇着吧。”云轩下了逐客令。
“是。”姜寒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却没有耽搁,站起身福了个礼,便离开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道理她却是懂的,如今他待她已和以往不同,她相信只要她一直守在他的身旁,他迟早有一日会接受她的。
如今首要的事情,是将云想容给嫁出去。
她对云轩的影响力很大,若是云轩想要接受她,而云想容却从中作梗,到头来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姜寒玉捏紧拳头,暗想。
当然,要给云想容的物色的夫婿,她也已经选好了人选,自然不能让云想容日后的日子舒舒服服的。
她那个贱人母亲柔芙生时霸占着云轩,便是死了,云轩也忘不了她,她独占了云轩的喜爱,她的女儿,凭什么继续幸福下去。
便是能,也要看她姜寒玉让不让!
姜寒玉走了之后,云轩倒是没有了办公的心思。
他甩了手中的折子,起身朝着云想容的院子去了。
楚儿刚刚从屋里出来,便看到了云轩,赶忙行礼:“见过老爷。”
云轩点头,轻声问:“小姐睡了吗?”
“未曾,父亲进来吧。”话语刚落下,就听到云想容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云轩迈步朝里走去,就见云想容散着发,披着外衣朝他走来,那双星眸璀璨耀眼。
灯光朦胧,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他的柔儿。
“父亲这么晚来可是有事?”云想容轻声开口。
嗓音温婉,却打破了云轩眼前的幻境。
“确实有一事要和你说。”云轩道。
“父亲坐下说吧。”云想容为他倒上一杯茶。说。
父女两双双入座后,云轩问:“最近是不是为提亲的人过多而觉得烦闷?”
云想容有些诧异的挑眉,心念微转,便明白了。
此事定是姜寒玉给父亲说的。
心里略微不喜,云想容的面容略微绷着,淡淡道:“父亲此话何意,可是觉得女儿和离在家让您老人家没了脸面,着急将女儿嫁出去了?”
云轩看着她,眼中略微无奈,低声道:“你明知父亲不是那个意思,又何苦刻意气我?”
云想容沉默着不说话。
虽然经历了两世,让她知道了父亲对自己的爱护,但是却不代表有些人的存在便能够被抹去,比如姜寒玉!
姜寒玉的存在可以说是父女两之间无法横跨的巨大沟壑。
哪怕云轩不待见她,与她之间也没有感情,但是她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伤口,即便经年流转,也依旧抹不去过往的伤痛。
只要看到姜寒玉,便会让云想容想起自己的母亲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插足。生生的抑郁成疾,最终身亡的。
从某种程度来说,姜寒玉是她的杀母仇人。
云想容要对姜寒玉能有好的感觉,那才真叫奇怪了。
云轩知道她性子倔强,和她的亡母柔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不强求,淡淡道:“方才她来找我,说是要办一场筵席,召集青年才俊,让你过过眼,看看能不能相中合适的。”
“你答应了?”云想容看着云轩,面容冷漠。
这种宴会,是她母亲才能为她筹办的,她的母亲已经死了,姜寒玉凭什么?
便是她这么多年来,没敢苛责过她和哥哥,姜寒玉在她眼中也从来都不是母亲!
“答应了。”云轩淡声道,看着云想容连目光都带上了疏离,眼中浮现出淡淡的无奈。
“别动怒。为父会应,也是自有一番考量。如今这上门提亲的,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未免太过烦人,让她办一场宴会,你去参加,有看上的自是好事,没有看上的,日后为父也好有推托,叫外头那些人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娶我云轩的女儿的,免得三天两头的来烦你。”云轩说。
云想容心里的怒气顿时一滞,堵在心中不上不下的,很是难受。
她最近听府里传闻父亲和那个女人走得近了,以为是因为她的重生,她的和离,改变了事情原本的轨迹,让父亲也对那个女人动了心思。
毕竟前世没有去剿匪的霍琛不还去了无极山了么!
本以为父亲听从了那个女人吹的耳边风,才会应了这场筵席,却不曾想。父亲是在替自己考量。
云想容还没说话,云轩便又道:“便是你不嫁,为父也不会厌弃你,你这丫头……”
云轩说着,顿了顿,又隐晦道:“到了筵席那日,你自己注意些,别叫人欺负了去。”
他会这般说,自是因为心中已经对姜寒玉起疑。
云想容虽然不喜欢姜寒玉,但是却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事情已经说完,云轩便也没有多做停留,嘱咐云想容好好歇息,便先离开了。
得了云轩的首肯,姜寒玉也开始操持起了这筵席的事情。
首先便是广发帖子了。
上至皇子,下至有品阶的官员,但凡家中有合适的青年才俊的官员之家,几乎都收到了帖子。
便是离王也收到了。
离王看着手中的帖子,又叫人出去打探了一番。知道姜寒玉发的帖子的对象之后,顿时皱紧了眉头。
这般明显的举动,不就是为了要给云想容相看对象么!
他可不记得云家还有第二个女儿。
早先霍琛还和云想容闹别扭,若是云想容真就应了,那……
霍琛如今出外剿匪不在京城,他却不能坐视不管,要不然老友回来了,还不生撕了他。
想想那个场景,离王觉得自己还是要做些什么。
本打算直接去找云想容,但终归还是去皇宫接了小七,这才一同去了相府。
相府,云浮苑,楚儿给离王和小七还有云想容各上了一杯茶,然后恭敬的退了下去。
“姐姐,听四哥哥说你要相亲是么?”小七急急的问。
神色间还有些不满。
他不是说了等他长大要娶姐姐的么,姐姐怎么就不相信呢!
“嗯。”云想容淡笑着应了。
本来在云轩的劝告之后,她便不想与身为皇子的离王和小七走得太近,再加上和霍琛闹成那般样子,心里更是不想见到几乎和霍琛形影不离的离王。
所以每次约见。她都是不去了。
但是他们找上了门,却不能不见。
毕竟,来者是客,而且,离王拉上了小七。
“姐姐,小七不是说了等小七长大便要娶你的么,你还相亲做什么,把那些人都给打发了,免得添堵。”小七不满的道。
一旁正想着如何开口的离王闻言险些没一口茶水喷出来,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指着小七道:“小七你牛,你竟敢与你琛哥哥抢女人,你就不怕他……”
离王的话没说完,便被云想容打断了。
云想容将手中的杯子略微用力的放在石桌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离王顿时看向云想容。
只见云想容淡笑着看他,说:“离王殿下陪小七来做客,我自是欢迎的,但若是这般拿我打趣,却是有些过分了。我虽和离过一次,但如今毕竟待嫁,这般与旁人不清不楚的名声传出去,我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云想容嘴角笑意温婉,但是话语却字字犀利,眼中的神色也是淡漠的,让离王不由得困惑的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离王满心都是不解。
他虽知道两人闹了脾气,却是不知道有多严重,他不过笑着打趣一声,竟就惹得云想容这般生气,他着实不能理解。
一旁的小七却是知道霍琛离开前的事情的,心里也为云想容抱不平,便不开心的道:“四哥哥别提那个人啦,讨厌。”
说着又转向云想容,说:“姐姐,你若真是无法等小七长大,要嫁人,那也不是不行,但小七也是要给你把关的。万一又遇到周牧那等渣男,姐姐可就委屈了。姐姐快去拿张帖子给我,到了那日我也来,姐姐要是有看上的人,可得先与我说,我说了可以才能作数的。”
看着小七一脸认真的模样,云想容有些绷不住了,轻笑一声,道:“好。”
明明自己还是个半大点的孩子,却偏偏像是一个大人似的操心她的婚事,虽这事他不定帮的上忙,但是这份心意云想容却是记在了心里。
云想容想着,侧身对不远处站着的楚儿道:“楚儿,你去拿张帖子来给七皇子。”
此番筵席,姜寒玉也拿了不少的帖子给云想容,叫她若有属意的,也散了帖子请人来。
她本也没有想请的人,倒是正好便宜了小七。
“是。”楚儿应声退下,拿了帖子给小七。
小七收好之后,这才笑逐颜开的和云想容说起别的事情来。
倒是今日拉着小七来的离王。甚少开口。
他本想着来探听探听消息,如今见云想容丝毫没有想谈霍琛的意思,倒也不好强行问。
倒是小七,好像知道些什么他不知道的,看来一会儿得好好问问他。
正在和云想容说话的小七蓦然觉得后背一凉。
他转身看着离王,却见离王笑眯眯的看着他。
没看出什么来,小七也不去管离王,转身继续拉着云想容说话。
没过多久,离王拉着小七离开。
方才坐到马车上,小七怒了。
“四哥,你怎么回事,说要来的人是你,说要走的人也是你,这般急匆匆的,我还没和姐姐说完话呢。”小七瞪着离王。
他从小与离王亲近,说话间也是亲昵的。
“霍琛和云想容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离王一眨不眨的盯着小七。
小七冷哼一声,转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心里想到那天霍琛对云想容的态度,小七心里不爽,又是一声冷哼。
离王看着就觉得不对劲了,说:“你既然不愿意说,那筵席那日,我可保不准有时间进宫接你。”
这话一出,小七就磨牙了。
太后虽然宠爱他,但是却也担心他,从来不让他一个人出门,哪怕有侍卫跟着。
他要出门,必须得有一个人带着,那人多半就是离王。
这威胁简直是赤裸裸的。
小七满心怒气的将上次的事情说了,然后道:“就是这样了,反正他不珍惜姐姐,自会有旁人来爱,叫他以后自去后悔去。”
离王闻言喃喃自语:“这不应该啊,霍琛把云想容当宝似的放在心里,怎么可能呢?”
百思不得其解说的便是离王此刻的状态。
将小七送回皇宫之后,离王便回府休书一封,令人快马加鞭送去给霍琛。
霍琛收到信的时候,刚刚结束了一场战役。
连战数日,哪怕是他有高深的内力护体,依旧疲惫不堪。
但是收到信的那一刻,霍琛顿时感觉浑身的精力和血液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脸色本就难看的他看着信上的内容,一张脸彻底没有了血色。
第96章 多了个跟屁虫是什么感觉 (加更合并,加更2000字)
营帐中,霍琛默默的看着眼前信纸上离王的字迹,只觉得上头的字如同锥子般扎在了自己的心上。
他明白,以云轩对云想容的宠爱,以云想容的性子,若是她不愿意,这场筵席根本就不会有。
既然帖子都发出来了,那便是云想容默许的。
出来这些天,对她的思念越发的浓了,他在反复的折磨中终于看懂了自己的心。
那便是不管曾经如何,未来如何,他想要云想容,他确定他要的就是云想容。
归心似箭说的便是认清己心的霍琛。
但是此间战事胶着,他一时却也脱不开身。
此间的匪徒当真厉害又狡诈,会应变兵法之道且不说,还因为熟悉地形,进可攻退可守。
所以哪怕他使计将这些匪徒都给困在了无极山上,一个都无法逃离,但是却也被匪徒占着地利的优势,将他给拖在了此处。
霍琛正寻思着破敌之法,却又收到离王这封信,心情可想而知了。
“知道了,你回吧。”良久之后,霍琛终于开口,嗓音沙哑而淡漠。
信使悄悄看了一眼霍琛难看的脸色,又迅速低头,道:“主子特地嘱咐了小的,问王爷可有信要小的带,又或者有什么话要小的带?”
“无。”霍琛嗓音凉薄,说:“你自回去便是。”
“是。”信使抬头看了霍琛一眼。躬身退下。
信使退走之后,大帐内便只剩下了霍琛一人。
霍琛反反复复的将信看了数遍,这才将信给烧了。
烟呛得他轻咳两声,可紧跟着,却怎么都止不住了,好像要将腹中的脾脏都给吐出来才算甘心似的。
“主子,没事吧。”外头守着的韩密听到动静,低喝着问道。
“没事,不过是染了些风寒。”霍琛勉强应道。
帐内,霍琛抬手抹去嘴角因为动气而牵动体内伤势而吐出来的血,缓步走到沙堆旁。
看了许久,他终于抬手点在一处,眼中光华潋滟。
他抬头凝望京城的防线,心里情绪激荡。
他并不是不在意云想容相亲之事,也不是不想带话给离王,但是最终,他却都舍去了。
他和容容的事情,无需外人插手。他想和容容说什么,那也该是他自己去说。
当初他如何将容容弄丢的,他便如何找回来,待他回京之后,便再如何找回来。
容容,你且等我,等着我。
京城,相府。
这一日,终于到了筵席开席之日,早早的便有客人来临。
男客和女客分开在相邻的两个园子里,桌上都买了精致的水果和酒盏。
因为此等筵席随意性大,大家便也就挑着自己相熟的在一起笑谈。
“容儿,你自己多去走动,若有看上的,便与我说。”姜寒玉满脸微笑的对着云想容道。
云想容没有理她,朝着一旁走开了。
姜寒玉满脸的笑容微僵,最后却只能压下满心的怒气,面带笑容迎客去了。
“小姐,今天人可真多,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人。”楚儿看着园子里四处都是人,小声问道。
“无聊之人罢了,怎么,楚儿可有看上哪家的公子?说与我听,本小姐为你提亲如何?”云想容笑着调戏。
和这些所谓的公子小姐一起着实无聊得很,想她两世为人,这心思都能做这些人爹娘了,又哪里看得上这些小子。
当初能看上霍琛,也不过是因为他年岁比她如今这身子痴长几岁,又成熟稳重,心里生了心思。
细细想来,他一去便是半月有余,却从不曾听闻他的消息。
云想容微微有些走神。
旋即又暗道自己矫情,没事想他做什么!
正在此事,云想容听到一声轻唤:“这位小姐留步。”
云想容顺势转过身,便看到自己的不远处站着一位翩翩公子,此刻正拱手向着自己行礼。
他白衣似雪,目光温和,面容俊脸和善,微微笑着的模样很是阳光,周身尽是书生气息。
看着倒是个不错的男子!
可惜,不是她欢喜的款,也入不得她的眼。
“公子有何事?”云想容福了福,淡声问道。
“小生姓郭,名书桓,斗胆请问姑娘可识得这云府的千金?”男子淡笑着开口。
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云想容目光淡扫,平静道:“并不识得,公子既想见云姑娘,直接去求见便是,何必要问旁人。”
“方才本想去寻云姑娘,可惜小生与她不熟,怕寻了不见,反是尴尬,见姑娘与婢女在这边偷得清闲,便冒昧前来叨唠,若有不便之处,还望姑娘海涵。”那郭书桓又是作了一揖。
云想容随口应付了他几句,正巧这时有婢女来唤她,说是云轩在找她。
“家父寻我,小女子便先告退了。”云想容淡声说着,转身想要离开。
她本站在池塘边上,方才走过来的时候不曾觉得,这会儿迈开步子,却突然觉得,脚上生滑。
楚儿想要扶她,却自己整个人摔倒在地。
楚儿摔得生疼,手上却摸着地上油腻腻的,惊呼道:“地上有油,小姐小心。”
云想容本就止不住步子,闻言脸色大变变,想要站住脚,整个人却直直的往前滑,朝着水池扑去。
“姑娘小心。”关键时刻,却是那个书生叫了一声,猛然从旁边扑了过来。
没成想这个书生看似柔弱,这速度倒是挺快的。
云想容被他拉着手揽到了怀中,又连着退了数步,这才站住脚跟。
此间动静虽然不大,但是却也叫周围不少人看到了。
郭书桓见云想容站稳了之后,立刻松开云想容后退两步,朝着云想容作揖。
“此事是小生不好,小生会对姑娘负责的。”郭书桓一脸认真的说,又道:“还请姑娘告知名讳,小生也好回家叫父亲去姑娘家提亲。”
云想容顿时愕然,提亲?没开玩笑么?
这般想着,面上却道:“这位公子严重了。公子方才是为了救我才搭的手,小女子先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另外此事不过小事,用不着公子这般付出。”
“小生既与姑娘有了肌肤之亲,便必须迎娶姑娘,否则累得姑娘名声外传,郭某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郭书桓一脸认真。
云想容:“……”
果真是个书呆子,不过碰了她的腰一下,便有了肌肤之亲了,这真是……
那她和霍琛,她不是非霍琛不能嫁了?
云想容心里好笑的想。
“公子言重了,方才不过是个意外,公子不必介怀。”云想容说到此处微顿。
又说:“公子出手相救本是好事,若是要公子负责,那公子方才不如不救小女子,直接让小女子坠了湖算了。也免得公子心生负累。”
“这,姑娘此话也不是这般说……”郭书桓闻言却是闹了个大红脸,俊秀的面容略微泛红,看着倒是别有趣味。
云想容身旁出色的男子不少,诸如霍琛、离王等,但从不曾出现过如同郭书桓这样的人。
郭书桓一身书生气,却又带着阳光和青涩的,说句话还能红脸,略微有些迂腐,不过却显得很可爱。
一时间,云想容不由得笑了,道:“郭公子不是京城本地人吧。”
若是的话,凭着她的名声,便是未曾见过,也能隐约猜出来才是。
而方才郭书桓和她打招呼时,却明显没有认出她来。
虽不知云想容如何话题转得这般快,但是郭书桓依旧老实的点头,“确实刚回来不久。”
果然!云想容暗道。
周围不少人都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有人认出了云想容。小声议论着。
楚儿也已经站起身来,站在云想容的身后。
“不过这与小生求娶姑娘有何冲突吗?”郭书桓又不解的问。
“哪里来的臭小子,竟敢大放厥词要娶我家姐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哼。”就在此时,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怒斥着。
云想容抬眼看去,就见小七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
见他跑到自己身旁,云想容拉住他,免得他跑到有油的地方,板着脸斥道:“小七,不得无礼。”
小七虽然平时听云想容的,但是如今这个时候,任何想靠近云想容的,那都是妥妥的敌人。所以此刻却是嘟着脸,一脸的不情愿。
郭书桓虽然看似不通人情世故,这会儿倒也精明了一把,看出小七的不悦,赶忙道:“无妨无妨。原来这位小公子是姑娘的弟弟,小生这厢有理了。小生无意唐突,实在是方才不小心与你家姐姐有了肌肤之亲,这才厚着脸皮求娶,还请小公子见谅。”
小七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郭书桓,仿佛见了鬼似的。
他方才说什么来着?肌肤之亲?
小七满脑子都是震惊。
一旁跟在小七身后的离王也是茫然加不可置信。
肌肤之亲是个什么情况?
云想容再如何从容镇定,此刻也有了些许恼意,面色微红着,正色道:“方才之事都是意外,公子无需再提。家父唤小女子有事,便先告辞了。”
云想容说着,福了福身子,牵着小七离开。
“这位姑娘……”郭书桓见状似乎还想追上去。
离王拦住了他的去路。
郭书桓抬头,面色似乎有些不解。
“小子,你挺能耐的,有前途。”离王一脸严肃的,拿折扇拍了拍郭书桓的肩膀。
敢和霍琛抢女人,可不是挺能耐的。
郭书桓有些不悦的侧了侧身子,不等他开口,却见离王含笑收扇,转身走人。
“这……”郭书桓似乎还想追,旁边终于有人拉住了他,低低的斥道:“你不要命了,知道方才那几人是谁吗?”
郭书桓转身作揖,问道:“还请兄台赐教。”他微微敛着眉眼,掩去眼中的精光。
“方才走在最后的那个是当今四皇子,离王殿下,那个孩子是眼下深得皇上太后宠爱的七皇子殿下,而那个你冲撞了的女子,却是云相之女,今日的主角,祥瑞公主,云想容。”那人赶忙低低的说道。
郭书桓一脸吃惊的模样,赶忙低低的问起那人来。
而牵了小七离开的云想容,直接回了自己的云浮苑,领下人上了茶,这才道:“小七,你和离王殿下且在我这里稍候片刻,我换个衣裳,然后要去父亲那里一趟,稍后就过来。”
“姐姐去吧,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小七点头,道。
云想容去了云轩那里。
“今日宴会可有中意的男子?”云轩不喜这种筵席,并不曾出面,直接问了云想容。
“没有。”云想容答得也不含糊,直接了当的说。
“没有便算了。”云轩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问:“今日筵席上可曾发生什么事情?”
“没……”云想容下意识的想要说没有,但是猛然想起自己方才在池塘旁险些摔倒,楚儿却说地面有油的事情。
“怎么了?”云轩显然也看出了云想容的迟疑,淡声问。
“父亲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云想容凝声问道。
“我知道什么?容儿这话为父不解。”云轩看似一脸的茫然不解,问道。
云想容看着他好一会儿,见他没有半点作假的意思,这才平静道:“没什么。既然父亲什么都不知道,那便不知道吧,女儿先告退了。”
“好,那你先下去吧。”云轩颔首,说。
待云想容退下之后,云轩的脸色微沉。
“来人。”他话语落下,立刻有人应了一声,离开了书房。
没一会儿,便带回了云想容险些坠湖,被人所救的消息。
云轩闻言久久不语,挥了挥手示意那人退下。
待书房里只有云轩一人时,云轩的脸这才完全沉了下来。
许久之后,云轩发出呵的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令人心中生寒。
云想容离开云轩的书房,脑子里却一直回放着方才云轩的不同之处。
最终发现。云轩似乎很是关心此次筵席是否成功。
那么,这担忧,到底是因为此次筵席是姜寒玉操持的,还是担心会出了纰漏,丢了云家的脸面?
云想容想不通,却是将自己方才踩到油的事情,记在了心里。
这府里有人惦记着自己,总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知这人是姜寒玉还是谁,她可不相信方才的事情,只是意外。
云想容可不相信会有巧合这等事情。
可惜赵曦姐妹不在,否则便可以叫她们查一查,如今却只能自己小心了。
云想容想着微怔,不由又想到了霍琛,也不知他剿匪剿得如何了……云想容眼中神色微闪,最终归于平静。
云浮苑。
“姐姐,刚刚那个是哪来的臭小子啊,竟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娶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小七想到方才那一幕,依旧有些不开心。
“不认得,说是刚回京不久,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云想容摇头,为小七倒上一杯茶,淡笑着开口。
“姐姐,那人长得也不怎么样,看上去傻里傻气的,就像是个书呆子,你可不能和他在一处,那不是暴殄天物么。”小七愤愤的说着。
云想容每次看到他这幅模样便觉得很好笑,不过终归他是为了自己,便道:“好好好,都依你的,你说不理他,就不理他。”
小七这才算是开心了,拉着云想容又道:“听说无极山那边战况不太好,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说这话的时候,小七是不情愿的。但是没法子,他被人威胁了,若是不说的话,便不带他出宫。
这还未成年,出入被旁人限制着的感觉,真是很不美好啊。小七心想。
云想容果然神色凝滞,虽心里有所预料,但是真要听到耳中关于那边的消息,依旧有些担忧。
但是,万千情绪,她隐藏得很好,面色平静道:“是知道了又如何,这带军剿匪一事,你我二人也不擅长此事,不说也罢。”
一旁的离王听了顿时心里一凉。
不对啊,正常不是应该关切的问霍琛是什么情况吗?这轻描淡写的,怎么就不说了呢?
“说起无极山剿匪的事,上回给阿琛送信,后来信使回来,说是他已经数日未曾好好休息了,一双眼血红血红的,看着很是疲惫,刀剑无眼,希望他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受伤才是。”一旁的离王顺势接话。
云想容没有开口回应什么。陷入沉默。
筵席散了之后,小七和离王离开,而云想容看着院子里的花,久久无言。
宴请之日过去之后,果然再没有人上门来提亲,云想容也算是过了几日安静的日子。
但是没过几日,便有一个人天天往相府跑。
这人便是郭书桓。
起初出于颜面问题,云想容见了他两次,哪知这书呆子,竟每日都要来走上一遭,最后云想容不耐烦应付了,索性便不去见他了。
这日,云想容正在自己屋里做女工,云轩却来了。
“父亲怎么来了?”云想容放下手中的针线,笑着问道。
“那个郭书桓又来了。”云轩说。
“不理便是,他坐一会儿自会离开。”云想容说。
“容儿,你若是对他无意,还是趁早与他说清楚,免得这每日上门的,对你的名声不好。今日还有大臣问我,你是不是要成婚了,好事将近,问我何时摆喜酒。”云轩皱了皱眉。
云想容闻言顿时皱眉,她本也没有将郭书桓放在心里,却不想外头竟会传出这等风言风语来。
“此事女儿知道了,必然不会叫父亲难做,父亲放心便是。”云想容正色道。
这云府发生了些许事情,外头却有人知道,显然有人时刻关注着云府,至于这人是内鬼还是外头的人。云想容却是不能肯定了。
云轩说完也没有多留,起身离开。送走了云轩,云想容让楚儿将自己收拾了一下,然后去了大厅。
大厅,郭书桓果然还在。
看到云想容突然出现,郭书桓脸上闪过一抹惊讶,赶忙起身朝着云想容作揖。
“小生见过云小姐。”他说着,脸色有些尴尬:“上次相府筵席,小生竟当着小姐的面问那唐突的话语,是小生失礼了。”
“没什么失礼的,你出来,我有话与你说。”云想容淡声开口。
在这云府发生些什么,都会有人知道,她虽然对这郭书桓没什么感觉,但是人家好歹也帮过她一次。拒绝的话,自是不必在这府中说得太过明显,左右他不再来相府了,旁人便也知道其中何意了。
郭书桓虽然惊讶,但是却乖乖的跟上了云想容的脚步。
云想容带着他去了湖边。
“不知云小姐有何事要与小生说。”两人相距不远走着,不远处跟着两人贴身伺候的下人,郭书桓问道。
“这些日子公子每日都来相府,我不知道公子是作何想的,但是此举对我却是造成了不少的影响。”云想容见他终于开口,淡淡的说道。
“这,这……真是对不住云小姐了。”郭书桓闻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很是不好意思。
他脸色显得有些发窘,低声道:“小生是真心想要求娶小姐,这才每日造访,却不想竟给小姐带去了麻烦。”
“真心求娶?”云想容忽然有些想要冷笑。终是按捺住了,说:“我与公子不过一面之缘,公子为何便真心想娶我这个下堂妇了?这话说出去怕是无人会信吧。”
她话语有些嘲讽,相信是人都会听得出来。
却见郭书桓一脸正色道:“郭某心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小姐,但是此番求娶确实与小姐的身份和权势无关,只是上次郭某唐突,却是要负责任的,除了求娶,怕是也没有旁的法子能弥补小姐的清誉了。”
云想容:“……”
这是个榆木疙瘩啊!
云想容瞬间有种自己在对牛弹琴的感觉。
上次都说了,那是个意外,意外,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云想容忍了又忍,说:“公子此话不必再提。你我二人什么都没有,可是你每日出入我相府,却叫外人误会了你我的关系。还请公子能够体谅我的心情,勿要再造成我的困扰。”
郭书桓闻言愣愣的看着她,神色似乎有些难受。
沉默好久都没有看着。
两人相对站着,远远看着倒像是一对璧人。
湖中有一座画舫上,小七和离王正在上头。
小七无聊间张望之下,远远就看到了岸边站着的两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怎么这幅模样,见了鬼了。”离王问着,将手中的杯子往唇边送,顺着小七的目光看去,待看到岸边两人时,一口茶顿时全数喷了出去。
他将杯子一放,轻咳两声,抹去嘴角的茶水,不可置信的道:“天哪,他们怎么在一块儿了,外头的传言不会是真的吧。”
离王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
“什么传言?”小七转头问道。
“近日有消息传相府的千金好事将近,即将再嫁,而对象正是这个姓郭的,我本以为外头那些流言不可信,可如今……”离王说着,眼睛瞪得更大了。
因为他竟看到那姓郭的伸手摸了云想容的脸!
小七也看到了,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船夫,靠岸,立刻靠岸。”小七叫道。
“好嘞。”船夫应了一声,船当真转了个方向,朝着岸边去了。
然而他们此时还在湖中心,离岸有一大段的距离。
至于二人看到的摸脸……
真实画风是这样的。
郭书桓伸手朝着云想容的头上探去,云想容下意识一侧,因为角度问题。远远看去便像是摸了云想容的脸似的。
“小生唐突了。”见云想容避让,郭书桓赶忙放下手,道:“小姐的簪子有些歪了。”
云想容闻言,若无其事的伸手将簪子扶正。
还不等她开口,郭书桓又道:“今日小姐所言郭某记下了,日后必定不会再频繁去府上叨唠。不过小生娶小姐的心依旧,不会轻易放弃,届时下帖子邀请小姐游玩,希望小姐能够赏脸。”
云想容:“……”
她知道,像是郭书桓这种读书人,都是认死理的,他自己不放弃,她说什么都没有用,索性便也不去纠结。
大不了到时他下帖子,她不去便是了。
次数多了,他也就会明白,自然会死心。
想着,云想容道:“多谢郭公子体谅,至于旁的事情,到时再说吧。”
“好。”郭书桓点头,道:“小姐,郭某送你回去吧,湖边起风了。”
“不必劳烦,我自回去便是。”云想容说着,转身朝着停在一边的自家马车走去。
郭书桓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等她上了车,郭书桓也跟着上了自家的车,两辆马车双双离开。
而这个时候,小七和离王所乘的画舫还没有靠岸。
两人遍观全程,远远的,也没听到对话的声音,单看着,却觉得两人姿态亲昵,再加上各自心中自行想象……
最终,小七脸色难看道:“四哥,你说姐姐不会真喜欢上那个小子了吧。”
“目前来看是的。”离王说。
心里寻思着,霍琛回来会让那个姓郭的怎么死。
“那还不如让姐姐和霍琛那家伙在一起呢,这小子全身上下就没有配得上姐姐的地方。”小七很是不开心。
在他心里,姐姐风姿卓然,能与她匹配的,必定是人中龙凤,但是郭书桓虽然气质不错,但看着就是个普通的读书人,气场不知被霍琛甩了几条街去了,小七自然是不喜欢的。
“说得没错。”离王肯定的点头。
想到上次信使回来说的霍琛的表现。便知道他肯定还是将云想容放在心上的。
眼睛转动,一双桃花眼顿时闪烁着潋滟的光华,笑道:“这该急的正主都不在,还不知道呢,咱们急什么。且等我回头写封信告诉霍琛此间的事情,让他自己着急难受去。”
小七微张着小嘴看着离王,最后笑道:“四哥你真坏。”
离王斜眼看着小七,还说他坏,坏事他做了,小七倒是舒服的在旁边看戏,到底谁更坏!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哼!”小七冷哼一声,又说:“我可是看在你给他好话说尽的面子上,才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要是再敢伤害姐姐,我便不让他再靠近姐姐。小七说到做到。”
离王看着小七一脸认真的模样,半晌无语。
从云想容找郭书桓谈过之后,他果真不再每日来相府,但是一有空却在离相府不远处的茶肆守着,但凡遇着云想容出门,便借着巧遇的名头,亦步亦趋的跟着。
路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云想容总不能叫他不要和她走一条路,那样未免太过霸道,只能由着他。
这天,原本云想容是约见了扶风的,但是却因为郭书桓的跟着,而只能先去了云衣阁。
如今离她重生已经近一年了,而扶风也在这段时间里,将产业做得越发的大了。如今旁人提起扶风,都尊称一声笑面公子。
属于云想容的产业已经在京城盘根错节,接下去,便该走向整个启国了。
而她这次和扶风见面,便是要谈这事的。
可是有郭书桓跟着,她却不能见扶风。
自从她自己出面经营了云衣阁和孙生医馆之后,便彻底与扶风断了明面上的联系,但凡见面的,都是在暗中。
云想容给自己所有的产业取名,流离苑。
而谁也不知道,流离苑的真正东家,不是扶风,而是云想容!
“他还在外头?”云想容放下手中的样衣,问站在窗边的楚儿。
“是,小姐。他一直在不远处的茶肆坐着呢。”楚儿说。
云想容把样衣一丢,心里有气,面色却越发平淡了。
“派人去通知扶风,就说改日再见,回府。”云想容说着,起身朝楼下而去。
扶风是万万不能暴露的,郭书桓既然跟着,那就不见。
楚儿派了云衣阁中心腹之人去告知扶风一声,然后匆匆跟上云想容的步子。
而一直注意着云衣阁这边动静的郭书桓见到云想容出现在门口,却是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云想容刚刚走到马车旁,就听到有人道:“云小姐,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云想容转身看着眼前的人,面色平静,心里却缭绕着一股怒气。